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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片刻。不知是否他的幻觉,他觉得这些黑气不对劲。
它们是好像在外逃,迫切渴望逃走,偏偏怎么又逃不掉,有什么东西压住了它们,强制留住它们不许走。
“安然,”凉夜低声唤了一声,呆籽的反应分外迟缓,凉夜又轻轻地喊了一声,“呆籽。”
凉夜喊了第二声后,呆籽约莫清醒了丁点,别过视线直直看着凉夜。凉夜的掌心覆在呆籽额头,黑气正从那儿涌出,他下意识试了试能否堵住。
让凉夜意外的是,当他的手盖在呆籽额头,黑气不再往外到处乱窜,而是沿着凉夜的手指往上缠绕。
这种感觉不痛也丝毫不舒服。
呆籽半清醒半迷糊,眼神朦胧,不似平时的他,他喃喃道:“不能碰,大白说,它会咬人。”
“没事,它不会伤害我。”凉夜抬起自己的右手给呆籽看,那些从呆籽额头溢出的黑气,仅在凉夜右手轻柔环绕。
为了让呆籽安心,凉夜将左手也覆在呆籽额头,与之前一模一样,黑气同样没攻击凉夜,缓缓顺着凉夜左手手指往上环绕,显得格外温顺。
兴许是黑气减少的原因,呆籽的头痛莫名减缓了一些。
呆籽不自觉牵住对方的手,期盼凉夜的手多停留一会儿。自从凉夜的手按住他的额头,他的头明显没那么痛了。
“不那么……痛了……”呆籽说道。
凉夜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你只要不想着它,很快就不痛了,我替你分担。”
“分……担……”呆籽徐徐闭上眼,说了一句自己无法理解的话,“不是分担,是交还给你。”
瞬息间,呆籽气息陡变。凉夜来不及收回手,手上猛地一道力,黑气紧紧缠住他的手腕,凉夜使劲抽回手,奈何完全无法动弹。
黑气霎那爆发,全数抽离呆籽体内,层层环绕凉夜。
凉夜了然,难怪息景寻了那么多大夫,却未能治好呆籽的病。
此前黑气弥漫足以让很多惜命的大夫提早放弃,即便前面没放弃,如果见过眼前的场景,谁也不会考虑治病,恐怕想方设法逃命都成问题。
凉夜面临一好一坏,坏莫过于黑气困住他了,好在于,他目前尚未有任何疼痛难忍的感觉。
黑气脱离呆籽身体的那刻,呆籽的头痛荡然无存,他的精神为之一振。下一刻,他目瞪口呆地盯着被一大团黑气困住的凉夜。
他刚要冲过来,听到凉夜喊他:“别过来,我没事。”
“可是……”呆籽犹豫,“大白被黑气咬过,它说非常疼。”
呆籽话音刚落,黑气嗖的一声窜入凉夜体内,凉夜动作一顿,呆籽惊得不敢动。
一时间,时间仿若静止了般。
片刻,凉夜的身体轻轻一颤,右手的黑气急速聚集,他不禁皱了皱眉。呆籽担心得不行,急匆匆要上前。凉夜往后退了一步,示意呆籽别靠近自己。
弹指之间,黑气在凉夜的掌心刻出了鬼令的图案。
紧接着,黑气飘散,鬼令泛起了耀眼金光。
第69章
奇异的变化接二连三,呆籽对这些改变又好奇又担忧。他尝试着站起来想要看凉夜的手,奈何他刚站起来又觉头晕,不得不无力地坐在被褥里叹气。
凉夜紧盯自己右手莫名出现的图案,倍感疑惑。平白无故的,右手掌心怎么突然多了鬼令。他如果没记错,鬼令是鬼界至关重要一道的令牌,在鬼帝帝位变更之际,继承者出现,鬼令随之出现,三个继承人之中会有一人即位。
他不明白,这道鬼令存在呆籽体内已有很长一段时间,近几百年,鬼界未有鬼帝退位的动静,也未有新鬼帝登基,为什么这个图案忽然刻在他的掌心。
或许,这不是鬼令,而是其它,他见识浅薄,认错了?
不过,幸好这次仅是鬼令浮现,凉夜并未受到多余的伤害,也没有感到身体有哪儿不舒服。他见呆籽仍软绵绵地坐在原地,于是蹲下来,探了探呆籽的额头:“头还痛吗?”
呆籽轻轻地摇摇头:“不痛了,但是非常不习惯。觉得脑袋里空空的,似乎有东西从里面跑了出来,一时适应不了这种感觉。”
说着,呆籽又晃了晃脑袋。起初,他的头相当痛,痛得忍受不了,可黑气诡异的缠着凉夜的手离开了,这使得呆籽的脑袋顿时轻松不少。
不一会儿,凉夜递了一粒药丸到呆籽唇边,呆籽闻了闻,担心药丸极苦,可考虑到良药苦口,他咽了咽口水,依旧老实张开嘴吃掉了药丸。之后他又休息了小会儿,这才慢慢地提起力气。
他眨了眨眼睛,小心地牵过凉夜的右手。他清楚记得,那些可怕的黑气从自己身体内跑出来,立刻藏到凉夜身体里去了,紧接着凉夜右手平添一个发光的东西。
呆籽盯着凉夜的右手掌心,左瞧瞧右瞧瞧,然后,他心颤颤地伸出手指,尝试着戳了戳掌心的图案。指尖刚靠近,图案忽地冒起一股黑气,吓得呆籽又赶紧缩回了手。
他心里不安,扬起脸看着凉夜,忧心忡忡:“痛吗?会不会非常难受?”
呆籽对此十分郁闷,明明是折磨自己的病痛,哪知黑气不道义,折磨了自己还窜到凉夜身体里去欺负凉夜,也不知凉夜会不会特别痛苦。
与呆籽担忧的不同,凉夜平静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呆籽有点不相信,认为凉夜忍着痛好意的欺骗自己,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凉夜的右手。他觉得凉夜在安慰自己的原因是,大白对黑气深恶痛绝,黑气咬得它跳。
呆籽默默思考,尸体兄是一名好大夫,舍己为人,帮了他,却把恐怖的毒引到了自己的身体。
从今往后,他要对尸体兄非常非常好,来报答对方的治病恩情,他会苦练手艺,为尸体兄做许多各式各样的可口糕点。
呆籽想得出神,凉夜已在他身旁坐了下来,凉夜取出那块染血的丝帕,问道:“你还记不记得,这块丝帕从哪儿来的?”
意外见到丝帕,呆籽明显一愣,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尸体兄,这么快丝帕就被对方发现了。
他仅是发病了,还没来得及忘事,就已被凉夜抽走了折磨自己的黑气。该记得的事情,他全都记得。
呆籽接过丝帕,看了少顷,认真琢磨该如何告诉对方实情。他谨慎地环顾四周,确定没人,才凑到凉夜跟前,唇抵在对方耳边,压低声音:“我今天约了人见面,那个人拿着这张丝帕。”
“那个人是谁?”凉夜显然对这个话题相当在意。
“如果我说了,你会相信我的话吗?”呆籽略感犹豫,“毕竟连我自己现在都不太确定,这一切该不该相信。”
对此,凉夜静了静:“是真是假,听过才能判断。”
“之前,拿着手绢的人,她说她是我的外祖母,而绣制丝帕的人是我的母亲,也就是你们一直在寻找的那个小女孩。”呆籽面露难色,声音低了下去,“几百年来,我只知道自己是没人要的孤儿,后来跟随师父回到微雨山,常年累月与师父大白他们共同生活。如今有人突然告诉我,我是她的外孙,我实在不懂值不值得相信。”
“这个人,她现在在魔宫?”凉夜问,他记得呆籽今天早上跑出去,说与人见面,以呆籽的往返速度,这个人理应身处魔宫内。此时此刻,能否与这人见面,凉夜十分关心。
几千年之前,凉宅发生惨剧,一个小女孩深陷其中。
对于凉夜的问题,呆籽没奈何的摇头了。他垂下眼帘,手指抚摸丝帕,叹气:“她被人抓走了,方才天色骤暗,我担心她一个人不安全,先去小花园找她。哪知小花园的花草全死了,地面一个大洞,老婆婆没了,仅剩这张丝帕。”
呆籽的说话声越来越低,分外沮丧,他有诸多迷惑尚未问老婆婆,结果老婆婆眨眼弄丢了。
凉夜抬手摸了摸呆籽的脑袋:“有那个女孩的下落吗?”
呆籽给予的答案仍旧不是凉夜所期待的,呆籽叹道:“没人找到她,没人知道她去了那儿。假如她当真是我的母亲,至少在她生下我之前,这几千年,她活着。至于现在,谁在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呆籽没继续往下说,凉夜也不说话,两人相对沉默。呆籽往凉夜的怀中蹭了蹭,仿若自言自语:“她是我的母亲吗?我找到自己的家人了吗?”
凉夜无法给他回答,静静陪着呆籽听他缓缓念叨。
没多久,凉夜忽感前方一暗,不远处浮现一抹人影,凉夜正欲起身准备攻击,惊讶发觉对方是凉弈。
凉夜心有不解,爷爷怎么独自一人过来了,他的身体哪会恢复的这么快。
随即,他意识到自己面临险境,凉弈的气息相当反常,给人的感觉与平时截然不同,这个人已经不是自己以往的那个爷爷了。
呆籽同样感觉到了异样气息,他牵住凉夜的衣角,往后退:“就是他,那个住在爷爷体内的魔,他又出来了。”
听到呆籽的话,凉夜不由心情一沉,冷冷说道:“你是谁?赶快离开爷爷的肉身,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让我离开?对我不客气?可笑。如果不是我在这儿撑着,他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凉弈扬起笑,笑容诡异,“年轻人要学会知恩图报,明白不?”
呆籽探头打量面前的凉弈,他深感,这个魔物此行的目的并非自己,对方一直看着凉夜,分明要对凉夜不利。呆籽心急,他该怎么办,他打不过这个魔物。
呆籽想了又想,他伸手摸了摸怀里的白玉瓶,暗下决心。
“我和你没什么可谈,你有话直说。”凉夜直截了当的说道。
“既然你如此爽快,那我也懒得转弯抹角了。我的目的很简单,我只要一件东西。”凉弈轻松地笑了笑,他指了指凉夜:“我要你的右手,它让某个人非常的不安。”
右手?凉夜和呆籽同时一愣,不过也立刻不约而同的想到,对方不是要凉夜的手,而是掌心的鬼令。除了这个,应该没谁对一只手感兴趣。
凉弈的额头魔纹闪现,四周的魔气陡增,凉弈抬起手,魔气在他手心聚集,骤然直奔凉夜而来。
与此同时,呆籽大力扯住凉夜往后,他侧身移至凉夜前方,他举起白玉瓶,抬手将琼浆玉液往凉夜口中猛灌。凉夜在他发病时帮助他,眼下凉夜遇到危险,自己若躲躲藏藏,着实太丢人了。
大夫的手是用来治病救人的,怎么可以让坏魔物取走。
大量琼浆玉液入口,凉夜随之不见,呆籽下意识瞄了眼身后,心魔已逼至身后,他没有时间躲藏。
呆籽不自觉地缩了缩身体,准备承受对方的重击。
没有意料中的疼痛,凉弈的攻击并未落在呆籽身上,长长的白裘束发抚过呆籽鼻尖。
无声抬剑,剑柄挡住了心魔的攻击。
心魔抓凉夜扑了个空,他不满意地往后退了小步,唇边一抹笑:“四魔将实力排行第一,无声,你此刻不陪在魔尊身边,难不成这是来奉命杀我?魔尊他舍得吗?”
无声不理会心魔,他拔剑的刹那,心魔身上顿时新添数道伤痕,血染锦袍。心魔深陷对方的捕猎之中,并未即刻逃走。
心魔的眸子泛起红光,略显怒气。
趁着难得的时机,呆籽仰头喝了不少水,快速在心魔眼前消失。呆籽拉住凉夜让他赶紧走,可凉夜不愿意,凉弈是自己的爷爷,万一消灭魔物的同时,再度加重凉弈肉身的负担,凉弈的情况将相当不妙。
凉夜犹豫不决之际,心魔和无声打得昏天黑地。
无声技高一筹,动作远比心魔敏捷,出剑快准狠,加之凉弈的肉身虚弱了,导致心魔的力量无法完全发挥出来。
很快,心魔遍体鳞伤,他忍不住啧啧叹道:“招招带着杀意,果然,连凉家的人,杀起来也丝毫不留情面。床上,床下,你的魔尊,心有够狠。”
无声的反应始终和他的名字一致,一声不吭,银色面具挡住了他的脸,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不懂他的心思。
闻言,呆籽极度郁闷,这个魔物侵入别人的肉身,竟然好意思称自己为凉家的人。
很快心魔又大笑:“看我这记性,怎么忘记了,凉弈很小的时候就死了。如今这个凉弈是假的,根本不值得魔尊心疼,对吧。”
凉夜对心魔的话反应不过来,凉弈死了,凉弈是假的,这是怎么回事?
刹那间,无声一剑准确无误地刺向了凉弈心口,心魔居住的位置,剑尖抵在凉弈胸口,心魔抬手一把抓住剑刃,剑刃割破了手掌,血一滴一滴往下滴落。
心魔皱眉,怒视无声,然后,他在无声的眼底看到了冰冷的杀机。
赶在无声用尽全力,刺穿凉弈的胸口之前,心魔往后一仰。凉弈左胸后方猛地腾起一股暗红色的魔气,一抹影子飞一般抽离了凉弈的身体。
影子急速逃窜,无声快步追了过去。
失去力量支撑,凉弈斜斜地往一旁倒下去,凉夜急忙伸手抓住凉弈,哪知却穿过了对方的胳膊。
凉夜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凉弈即将倒地。
就在这时,一只纤细的胳膊扶住了凉弈,这让凉夜和呆籽十分意外。他俩偏头望去,见到了一名女子,呆籽对穿着记得不深刻,但对方手腕的那只镯子,与地牢那只镯子是一对,呆籽对此一点儿不含糊。
虚弱的凉弈缓过了一口气,睁开眼。他感到自己的心很空,说不出的空落感,好像少了什么。他根本站不稳,不知是谁扶着自己,他偏过头一看,呆住了。
凉弈难以置信地看着身边的女子,渐渐的,他扬起柔和的笑意:“母亲,你来接我了吗?”
原来他死了,可惜,黄泉路上无颜面对凉家先祖:“母亲,对不起,我未能守护好凉家。”
女子表情极淡,她伸手在凉弈额头轻轻一点,凉弈立马失去了知觉。
呆籽与凉夜面面相觑。
片刻,一道光落在昏迷的凉弈身上,凉夜下意识顺着光芒抬头往上看,他又惊又喜,上方依稀可见凉宅下九层的囚笼。
女子低头凝望怀里的凉弈,她默默取出两只纸鹤,纸鹤拍打翅膀,转眼变大了,它驮着昏迷不醒的凉弈往上飞去。
目光凉弈走远,女子掸了掸衣服,幽幽道:“你们还不走?”
凉夜一顿,女子应当看不见他们,这话却分明是说给他们听的。
看着剩下的那只纸鹤,凉夜思索再三,当前魔宫混战,他和呆籽不适合留在魔域。他拉住呆籽爬到纸鹤后背,纸鹤展翅背着他俩一直往上飞,化为一个光点消失了。
第71章
凉云和凉昼正在下九层徘徊,搜寻一切可用的信息,争取快些找到三弟的下落。自从凉夜和呆籽不见,他们一直非常着急。
凉昼走出两人失踪的铁笼,这时,地面冷不丁泛起了光芒,他下意识往后退,避开这些诡异光芒。他握紧剑柄,小心地护着凉云。
不一会儿,一只纸鹤驮着奄奄一息的凉弈现身于下九层之中,紧接着,又有一只纸鹤拍打着翅膀出现了,纸鹤后背是凉夜和呆籽,可惜凉云他们目前仍看不见。
所以,凉云不由好奇,这只无人的纸鹤为何而来。
纸鹤没有落地,在半空盘旋。
凉夜忘了自己的状态,见到凉云不自觉喊了大姐一声,免得对方继续担心,却意外发现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凉夜立刻意识到,对方还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他急着要从纸鹤下去,过去打探凉弈的伤情,凉弈身上散发出的血腥味让凉夜不安。
凉夜刚侧过身,哪知被呆籽一把紧紧抓住,呆籽有点着急,大喊:“别下去,地面好奇怪。”
闻言,凉夜低头朝下方一看,地面居然已开始改变形态,变得凹凸不平,接二连三的小火苗冒出来,让人觉得非常不舒服。
“难道魔宫的火焰烧到上面来了?”呆籽惊恐,飞离魔域时,他悄悄瞄了眼,月宇殿在混战中着火了,可他想不到,竟然这么快就到凉宅。
凉夜瞅了瞅火苗,摇头否定了呆籽的猜测,这些火苗不像是寻常的火焰,反倒是有点像另外一种存在,凉夜静静道:“这可能是地府的业火。”
“业火?”呆籽惊讶地张大嘴,“业火不是烧坏人的吗?我们没做坏事,为什么烧我们?”
呆籽话音刚落,附近的空气大力一颤,下九层竟猛地往下沉。感觉到反常的变化,纸鹤随即展开翅膀,顺着下九层的石阶急速往上飞。呆籽不敢动,老实地趴在纸鹤后背。
明显感觉到地面情况不对劲,凉云与凉昼一跃跳到纸鹤后背,扶着濒死的凉弈,纸鹤不再迟疑,紧跟着前面一只纸鹤,沿着不怎么宽敞石阶飞往上层。
呆籽心里隐隐涌起不好的感觉,轻轻倚着凉夜。凉夜觉察到对方的情绪起伏,伸手拉住呆籽的手,让呆籽安心些。
纸鹤拼命朝上飞去,呆籽和凉夜眼睁睁看着凉宅不断向下沉,一点儿办法也没有,那些关在笼中的魔物在业火中嘶吼。宅院下沉的速度越来越快,业火的火焰随之越窜越高。
呆籽生怕业火点燃纸鹤,这种时候纸鹤若没了,大家都会掉进火焰里。业火又烫又难受,呆籽非常讨厌被点燃,他自问这几百年行善积德,没做坏事,业火没理由烧他。况且,种子经不住烧,烧熟的种子是黑种子,不能发芽。
凉夜坐在纸鹤上,左手牵着呆籽。身处不停下沉的凉宅,他忍不住回望身后。凉宅急速下沉的原因,凉夜怎么也想不通。
难道这些业火是要将他们拖至地府受刑不成。凉夜从小到大,家人的训导均是斩妖除魔,造福众生,他不相信主家做了如此大奸大恶之事,让整座宅院充满业火。
凉夜不怀疑是自己的家族出了问题,他宁可相信,这般景象是有人刻意针对凉家。既然是针对他家,为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现在来。
与这一切有关,且近期有所变化的,恐怖就是他自己了。
他低头看了看右手掌心的鬼令,鬼令的出现,意味着鬼帝之位的变更,有人从中阻拦这一切发生,这不难理解也极有可能。凉夜琢磨,是否因为这个原因。
五方鬼帝共有五人,若是为了鬼令,敌人必定是其中之一。
有人不愿意他成为继承人,决心消灭他,莫非这就是术士所说,他是凉家的灾难。
凉夜握紧右手,情绪不免波动,他根本不在乎什么鬼令不鬼令,也无意鬼帝之位。鬼令的人不止他一个,三个继承人之中最优秀的那人才有资格继承帝位,为此刻意针对他的家族,不值得。
想到这儿,凉夜眼神一冷,骤感不祥的气息。假如自己的家族因此遭遇了灾难,那么,剩余两个继承人他们的家族是不是也遭到了类似的不幸。
如果继承人全死了,何来帝位易主。
凉夜忽感事情不妙,他怕家里的事不简单。方才心魔与无声的对峙,心魔明确说道,凉弈并非凉家的人,他是假的。倘若凉弈不是凉家的人,那么自己的父亲,自己的大姐二哥,他们岂不是全都不是凉家血脉。
那他们是哪家的子孙后代。
凉夜望了眼后方纸鹤的三个人,手上的力气增大了,心情不经意间沉重起来。
纸鹤飞速冲出凉宅的霎那,轰的一声巨响,四周扬起了漫天尘土,整座凉宅全部陷入地面以下。
业火倏地窜上了半空,高高扬起的火苗点燃了纸鹤的尾巴,眨眼吞噬纸鹤。凉夜与呆籽匆促跳下纸鹤,凉夜稳稳拎着呆籽,呆籽压力不大,没有受到多少影响。他双脚站稳后,凉夜这才松开了抓住呆籽的手。
众人之中,算凉昼的负担最重,他必须照顾爷爷,又得护着筋脉受损的大姐。他咬咬牙,自己当肉垫铺在底层,保护其余两人的安全。落地的瞬间,一股疼痛,他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
片刻,凉昼缓过气,幸好他平常勤于锻炼,身强体壮,要不然这时候直直摔下来真得摔散架。
呆籽幽怨地盯着业火笼罩的凉宅。
这下彻底完了,凉宅没希望直冲九重天了,全埋在地下,估计通往地府最方便,直落十八层完全没问题。
地面之下十八层,再加上熊熊燃烧的业火,非常应景,整座凉宅恰如一幅地府受刑图。
随后,呆籽仰头望向天空,世间的星空比魔域的情况好不了一分一毫,星空乱作了一团,白天变成黑夜,人界的主星已然陨落。
莫名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些年,呆籽每年均收到一封信,然后烧掉这封信。从此以后,这个人再也不会写信给他了,再也不会给他送来特别好喝的露水。
呆籽从不知道露水的来源,他没问过对方那是何种露水,如今,他也没机会问了。
躺在地面休息片刻,凉昼站起来,掸掸衣服的泥土。
忽然,火焰里出现了几抹影子。
众人立刻提高了警惕,直直望向业火。渐渐的,影子愈发清晰,业火中走出来几个人。他们似乎不怕业火,身穿黑衣,头戴黑色斗笠,黑色的长面纱垂到地面,一人走在前方,手执铁链。
这些人走向了凉云他们的方向。
呆籽和凉夜瞬间紧张起来,这些人不清楚是坏还是好,他们靠近凉云他们为了何事。呆籽认为自己此刻上前阻拦无意义,他根本碰不到对方,默默地捏了一把冷汗。
眼见这些来自业火的人越走越近,凉昼果断地挡在大姐和爷爷跟前,他拔剑,怒视前方,大吼:“站住,来者何人?”
最前面的一个黑衣人朝前又走了两步,他手握链条,指了指凉弈,声音冰冷的与他的身份一致:“地府鬼使,来带走他的魂魄。”
“不行。”凉昼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闻言,凉云警惕地扶着爷爷往后移,她觉得手上带着某些温热的触感,这种暖意从凉弈的左边后背传来。凉云纳闷,侧头一看,立马呆住了。
乌黑的血染透了凉弈的后背,锦袍看起来有点内陷,凉云哆嗦着碰了碰凉弈的左边背部,脸色陡变。
空的,凉弈心的位置空了一个洞。
凉云咬住嘴唇,明白了这些鬼使的话,他们来带爷爷去见十殿阎王。可是,凉云与二弟一样,无法答应,如果这时让他们带走凉弈的魂魄,凉弈必定回天乏术。
不可以让鬼使抢走爷爷,他们必须守护爷爷直至三弟归来。凉云对凉夜的医术深信不疑,她坚信三弟能够起死回生,而且在他手下重获新生的生灵可以得到更加了不起的新生力量。
麻雀变成雄鹰也好,鲤鱼当龙王女婿也罢,即使凉弈有所改变,但有一点始终不会变,凉弈永远是他们温柔和蔼的好爷爷。
尽管凉昼看不到身后的情况,也猜不透大姐的想法。但,从他挡在家人跟前的那一刻起,他就有彻底的觉悟,除非自己倒下,不然就不许对方碰自己的家人。
凉夜眼看形势危急无法帮忙,心里着急,呆籽同样急得团团转。凉夜询问呆籽有无让自己显现出来的快速办法,呆籽哭笑不得的摇头,他尚未问过师父,如何把消失不见的自己拽出来。
当前,凉弈伤势恶化,他的肉身早已虚弱,此刻又遇心魔离去,失去了最后一丝的魔气支撑,凉弈死亡在即。
这些鬼使的真假,目的的真假令凉夜怀疑,就算这些鬼使按照合理正常的规矩来捆走凉弈的魂魄,有了鬼令的莫名出现,凉夜深深感到,必须留下凉弈,凉弈的身世谜团让他头痛。
可惜,他把自己弄没了,目前尚无找到攻击鬼使的方法,他该如何,才可以不用碰到对方就能伤到对方。
瞬息间,凉夜忽地眼前一亮。
没有声音的声音。
凉夜转身看着呆籽,问道:“玉箫在吗?”
听到这话,呆籽立刻点点头,除却面具兄受伤去了师父那里,玉箫和玉瓶呆籽都随身带着。呆籽握着玉箫,递到凉夜面前。
凉夜没有接过玉箫,而是抬手在呆籽眉心点了一下,那里曾被凉阖刺穿玉面时所伤:“少了玉面,玉面罗刹是否仍有力量?”
呆籽张了张嘴,尚未说话,他与凉夜脑中突然响起了同一个声音。
玉箫:开什么玩笑,没玉面哪叫玉面罗刹?
呆籽无言,随即听得玉箫又补充了一句:明明就是无玉面罗刹。
凉夜:“……”
呆籽:“……”
呆籽抹汗,如此紧要关头,能不能别说这么冷的笑话。
对玉箫的玩笑不在意,凉夜淡然问道:“你还能攻击吗?”
玉箫:那是当然。
玉箫:我们相辅相成,却并非缺谁不可,只是缺少一件,效力会失去一部分。
凉夜说:“面具被一剑击碎,这不符合玉面罗刹的传说。”
玉箫轻笑一声:那是因为你们没见过真正可怕的玉面罗刹,被称为无影无声玉面血罗刹。
呆籽偏头:“无影无声玉面血罗刹?”
呆籽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听起来感觉好复杂。
玉瓶之水能够让人无影无形,得到水的辅助,玉箫之声也会变得连被攻击的人也听不到,成为彻底的无声杀戮。能看见的玉面可以避而不见,但看不见的玉面,根本防不胜防,眨眼间,摄魂夺命。
玉面,玉箫,玉瓶均有妖血,唤醒妖血将激发妖力,三道妖血全数复活后,三件玉器通体如浴血般红艳无比。此时,玉瓶住的那个家伙将会觉醒,化为一股破坏性的力量,嗜神杀魔,无往不利。
看不见,摸不着,听不到,瞬间摄魂,直至撕裂对手也不会发出任何声响,一切在静谧中完结。
呆籽瞪眼:“这么厉害?”
玉箫应了声。
换取极致杀伤力的代价异常沉重,妖血的反噬相当厉害,哪怕撑住了反噬,玉瓶中那个家伙脾气特别烂,不一定会配合。就算扛住所有,一切顺利。
成为无影无声玉面血罗刹,仅是瞬间的神话。
这将是此生最后一次的瑰丽之战。
呆籽思考再三,听这个意思,最后一次,也就是说战胜强敌之后,自己也会死去,玉石俱焚,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拿自己的命换取胜利,感觉很悲壮。
呆籽忽然想起一件事:“重明鸟一直喝玉瓶的琼浆玉液,为什么它没变的看不见,而是长出羽毛?”
玉箫:瓶内有两种不同的水,重明鸟仅喝琼浆玉液,其余水对它来说都一样,它辨别不出味道,又怎会有多余变化。
玉箫:你该不会才知道?
呆籽哽咽,他还是真的是第一次知道。
凉夜扬手,止住了呆籽继续往下问,接着,他指了指凉昼的方向。再照此下去,那边的二哥会扛不住几个鬼使的群殴。
呆籽急忙把玉箫递至唇边,还没吹。
玉箫疾呼:等一下。
呆籽:“……”
再等要出人命了。
玉箫:我得先换一身衣服。
呆籽一口鲜血,大姐,身为玉箫,你居然还要换衣服,长这样换不换不都一样么。
刚想到这儿,呆籽惊愕不已,玉箫变成了黑色。
作者有话要说:凉昼:tt要被群殴死了,还没人帮忙,配角好可悲~
凉弈:扭头,你有我惨么⊙o⊙
背景音乐响起:不管与你的路有多苦~我只想要拥有最后的祝福~再多的伤害我都不在乎~愿你我挣脱一切的束缚~
不管与你的路有多苦~擦干眼泪告诉自己不准哭~我不怕谁说这是个错误~只要你我坚持永不认输 ~
第73章
黑色的玉箫与白色的玉箫仅是颜色上面的截然差异,模样仍旧长得一样,没有丝毫改变,对此,呆籽默默地抹了一把冷汗。
对玉箫战斗前换衣服的举动,呆籽理解不良。
呆籽犹记得玉面的教训,自己压不住妖血的力量,莫要轻易唤醒妖血,导致结果更糟。呆籽选择了直接吹动玉箫,尽管这样威力小些,但是安全很多。
箫声与此前消灭梦魇小怪直接的破坏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