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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籽放下糕点,准备又悄悄的离开,忽感山岭起风了,冬夜的凉宅是如此的寂静冷清。呆籽想了想,他取下自己的外袍,为凉夜披上。
不知是动作重了,还是凉夜睡得浅,凉夜瞬间抬起手。呆籽吓了一跳,下意识开溜,还没逃就被对方抓住了手腕。凉夜似乎尚未完全清醒,他盯着呆籽,迟疑小会儿,取出药膏在呆籽额头抹了一下。
呆籽愣了愣,原来凉夜误以为自己额头的伤又痛了,过来找他抹药。
之后,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说话。呆籽苦笑,尴尬万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仅有低着脑袋沮丧的出了门。
呆籽前脚离开房间,凉夜扭头看了看桌面多出来的一盘糕点。
估计糕点原本做的挺精美,但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这一刻几乎全散架了,如同经历了长途跋涉的苦痛颠簸。
凉夜再三辨别糕点中间未完全散掉的字,他反复看了几次,终于明白了这是什么,这些是来自俪城有名的御悦坊的糕点。凉夜吃过两三次,御悦坊的甜食确实做的不错,是一家传承几代的老店。
倘若让他们看见自家的漂亮糕点变成如今这副狼狈模样,不知他们作何感想。
今天出远门的是白乌鸦和重明鸟,长翅膀飞得快也只有它俩,肯定是其中一个把糕点折腾成这样。
凉夜拿起一块闻了闻,一口吃掉了,接着是第二块第三块,直到全部吃完。
呆籽缩在窗边偷偷摸摸的打探屋内的情况。他伸着脑袋在窗户外张望,眼见糕点一块一块没了,他不由咽了咽口水,这才想起,白乌鸦和重明鸟买回糕点后,他立刻拿着糕点来找凉夜,自己都还没尝一口,糕点究竟好不好吃。
想必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才对,呆籽安慰自己。
这一刻,他迫切想要知道,糕点是否符合凉夜的喜好。尽管凉夜并未给予评价,但吃完的意思,最低限度应该是属于不讨厌吧。若是真不喜欢,凉夜不会这么勉强自己。
他摸了摸下巴,想不到这家糕点长得不怎么好看,味道还过得去,既然凉夜不讨厌,以后继续让白乌鸦买这一家的糕点。
呆籽得到自己要的答案,静悄悄的从窗户下溜了,他走了以后,凉夜朝窗户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收回视线。
他合上古书,心中仍有太多担忧。
爷爷在半入魔的状态,跟随凉阖去了魔域,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魔域,月宇殿。
月色迷离,浴池的热水腾起缭缭水气朦胧了视线,凉弈头枕在浴池边,他的身体浸入水中,动弹不得。水里不知加了什么东西,呈现出浅浅的红色,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凉弈浑身痛得厉害,他的肉身承受不了内外的魔气侵蚀,朝不保夕。凉阖用了什么药,凉弈不懂,但他觉得自己至今还没死,真是一个奇迹。
他提不起丝毫力气,手指头动一下都难。
宁静中,一个人慢慢走近。
凉弈抬眼望去,凉阖身穿一件黑红色的袍子,手中的剑正在往下滴血。
凉阖面无表情地走近,他取出一个瓶子,打开瓶盖,倒出里面的红色液体。红色液体滴入水中,凉弈顿感一股暖意传入体内,越来越暖,越来越热,似乎全身的血液瞬间沸腾。
然而,那种感觉转眼与疼痛感一并消失了。
凉弈忽觉身体一轻,凉阖一把将他从水里拉了出来,水顺着皮肤流淌到了地面,聚集成了一小水摊。
他身体魔化的部分在慢慢减淡,坚硬的鳞甲,粗燥皮肤,畸形的肢体,这些正在离他而去,同时,有一股全新力量在他体内聚集,凉弈说不出这种感觉是好是坏。
凉阖径直把凉弈拎进了屋,扬手丢到一张大床上。凉弈无法反抗,也没有力气反抗,每次疼痛淡去,他就感到分外疲惫,异常困倦。
他不自觉的在柔软的大床内缩了缩,他看得见凉阖在跟前,偏偏自己困得已睁不开眼,合眼睡着了。
直直的站在床边,凉阖凝望蜷缩在床上的人,凉弈睡着之后,时不时的身体依旧会抽搐,污血顺着魔化的部分流淌出来。
凉阖稍作停留,拉过锦被盖在凉弈身上,转身走了。
同一时刻,魔域,夜亭。
凉阖手下的四魔将之一,旎女,独自坐在亭中饮酒,站在她身后不远的是同为四魔将,书生打扮的墨骁。
墨骁笑得灿烂:“旎妹妹,良辰美景,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
“滚。”旎女头也不回,冷冷道。
“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大家都是魔将,我们可是并肩作战的同伴。”墨骁厚着脸皮靠近了些许。
旎女指尖一用力,顷刻捏碎手里的酒杯:“我此生只为守护魔尊而战,我没有同伴。”
“你的心里只有魔尊,可你的魔尊心里根本没有你。”
墨骁话音刚落,忽感眼前寒光一闪,他随即扬起折扇,一片酒杯碎片击在扇骨,而另一片碎片划过他的脸,血涌了出来。
旎女的眼神冷到了极致:“魔尊让你去查那个小女孩的下落,她人没带回来,你回来做什么?”
闻言,墨骁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我既然有胆回来,当然是事情有了眉目。”
旎女瞪着他,懒得和他说话。
墨骁随手抹了抹脸颊的血迹:“如果,你用你漂亮的眼睛温柔的看着我,我就把这个功劳让给你,怎样?”
旎女不屑地别过视线,墨骁嬉笑着上前:“猜猜我此行发现了什么秘密?”
抬手把酒瓶砸向对方的脸,旎女根本不理墨骁,起身就走。
墨骁急忙阻拦:“旎妹妹,别走,我话还没说完呢。”
转眼,旎女已消失不见。
墨骁晃了晃手中的折扇,嘴角勾起一抹笑。
凉宅的秘密就是凉阖的秘密,凉宅的弱点就是凉阖的弱点。这种事情,旎女居然不想第一个知道,太可惜了。
第44章
天刚蒙蒙亮,厨房里就热闹起来。
呆籽挽起袖子,垫着小板凳在厨房内忙得不可开交,他找到了一本书,记载了世间各地的特有食物,呆籽正好看到有关甜食的部分,于是赶紧付诸于行动。
他手边放有一个木盆,盆内盛满了清水,玉箫浸在清水中舒坦休息。玉箫在清水里打了一个滚,慢悠悠地询问呆籽为何清早吵得不安宁。
玉箫打了个哈欠:这么早,你又在折腾什么?
呆籽也不偏头:我在做糕点。
玉箫问:你喜欢吃这些?
呆籽摇头:不,尸体兄喜欢吃。
玉箫沉默片刻,懒得再说话了。面具回到国公府已有好几天,进展如何尚不知晓,不过留在息景手中,总比继续在呆籽旁边躺尸来得好。
呆籽心情愉快的忙到晌午,糕点总算完成。长相看起来不错,至于口感,呆籽咬了一口,一脸沮丧,甜到发苦了。他硬着头皮吃掉了一个,结果没多久,他肚子疼得厉害。
第一轮尝试,凉夜尚未见到糕点长什么样,就被呆籽全部丢弃了。呆籽揉了揉始终隐隐作痛的肚子,他深感,做糕点的路是一条曲折的奋斗道路。
凉宅剩余的丫环和家丁屈指可数,大部分的人都走了,人越少越是显得家里冷冷清清。
很多事不得不一步一步慢慢来,尤其是体力活儿,比如说,遭遇破坏的院宅的重建问题,如今极度缺乏人手,况且关于重建的金银,对目前的凉家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难题。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讨论这些。一屋的人,伤的伤,残的残,哪有心思考虑那么久远。这一刻,该疗伤的先疗伤,该调整心情的尽快摆正心态,至于其它,往后再详细商讨。
事后,呆籽去了一趟深谷,土地爷爷爬出了无底洞,躺在地面晒太阳。他和凉家姐弟一样,麻烦事堆成了山,要将这片土地重新折腾回到原来的模样,绝对不是一件容易事。
为此土地爷爷专程去了一趟天界,向天界说明了山岭当前的情况,但是有无援兵,援兵何时到达,全部未知。
等待天帝的决定,需要具备强有力的内心。
凉宅相关的诸多人物之中,有一个人,呆籽十分在意,那就是那名失踪了的小女孩。
小女孩带凉哲走出第三层梦魇之后,她到底去了哪儿?
呆籽一边思考,一边踱步前往凉宅的第九层,他站在幻景里小女孩所在的位置想了很久很久。
他不懂,自己为什么当时莫名其妙落下了眼泪,他总觉得自己认识这个人,可是偏偏他根本没见过这个人,一点儿也不清楚对方是谁。
呆籽倚着栏杆沉思,忽然听闻脚步声靠近,他偏过头一看,原来是凉夜上楼来了。
见呆籽立在栏杆旁发呆,凉夜的表情并未有太大的变化,他仅是从容地绕过呆籽身侧,径直进了屋。
第九层仅有祠堂,经历了一场巨大浩劫,先祖的灵位仍在,作为后辈,凉夜得空理应来到这儿为他们上一炷香。凉夜站在灵牌跟前,不禁皱眉,他愣了又愣。
这几天他鲜有心情上楼,没怎么关心祠堂的情况,心想,旁支家族的人再怎么气愤,断然不会拿先祖发脾气。
所以,凉夜认为眼前的问题非常严重。
祠堂有两个牌位不见了。
凉夜找了找四周,并未掉落到其它地方,牌位实实在在的没有了。不见了的,是曾祖父和高祖父的牌位,换言之,祠堂丢失了凉弈的父亲和爷爷的灵牌。
这个问题相当蹊跷,凉夜想不通,到底是什么人会拿走这两个人的灵位,曾祖父和高祖父与谁有这种深仇大恨。
他伸出手指抹了抹木台上面的灰尘,看来,灵位失踪已有一段时间了。
眼前,凉云是这个家的当家,家中发生这种事,凉夜立刻把消息告诉了大姐。
凉云和凉昼随即赶往祠堂,倍感不可思议,旁支家的人可能拿走这里的任何东西,除了牌位。
他们不可能做出如此大不敬的举动。
最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特意拿走这两个,有何寓意。
众人困惑不已,而呆籽属于凉家之外的客,不便介入他们的谈话,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
片刻,凉夜的目光转向了凉云,慎重其事:“大姐,我想再去一趟下九层看一看,有些事总觉得有必要确定一下。”
下九层一般不让人进入,但对于凉夜的要求,凉云依然点头答应了,叮嘱对方凡事小心。
得到凉云的许可,凉夜立刻下了楼,呆籽闲得无事可做,干脆铁了心跟着凉夜。反正如今家里人少,呆籽也算一个人头,没准会有需要他出力的地方。
梦魇解除以后,下九层有一些魔物很快苏醒过来,它们愤怒地又吵又闹,吼声震得呆籽耳朵疼。它们频频想要冲出囚笼,一次又一次的大力撞击笼子。
每一次撞击,呆籽都下意识的往后退,生怕伸出来的爪子抓到自己。
凉夜步速极快,一门心思往下赶,呆籽没心思左右看,紧紧的跟随凉夜身后奔下了楼。
凉夜往前的地点是凉宅的底层,呆籽他们曾经与梦魇魔面对面的第九层。
上一次呆籽和凉昼打开了木阵,从外面的通道入口进来凉宅,但这一次是直接下来,看得清道路,远比之前迅速。凉夜似乎在四周寻找什么,呆籽也不敢擅自到处跑,如同一个小尾巴尾随对方。
凉夜走一步,呆籽就走一步。
魂魄消散,梦魇魔的肉身已然死去,开始腐坏,散发出一阵阵恶心的气味,呆籽对此适应不良,用手捂住鼻子。
下九层依旧十分昏暗,呆籽点燃了妖火为凉夜照明。凉夜时而左走走右走走,时而停下来思考。呆籽一肚子问题,可惜不敢问,唯有老实跟随。
不久,凉夜走到一个大铁笼前停下了脚步,他摸了摸铁栏,稍稍沉思。随即,他推开没有上锁的笼门,大步走进铁笼。
呆籽心底一惊,不明所以,但又不敢独自一人留在原地,只得也进了铁笼。他加大了妖火,发觉这是一个空铁笼,笼内并没关有魔物。
凉夜站在笼子最里面,对着墙面想事情,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用手大力去掉墙面的附着物,某个特别的符号显现出来。
呆籽一忍再忍,终于忍不住了:“这是什么?”
凉夜摇头,当呆籽认为这个问题到此为止的时候,凉夜徐徐说了一件往事。
凉夜小时候,做了一个记忆深刻的噩梦。
梦里,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呼喊他,其实他根本没能听清对方说的什么,直觉感到是在叫自己。
那个诡异的声音来自于凉宅的下九层。
凉夜顺着呼唤声一直往下走,最终来到一个大铁笼跟前,铁笼里面不知道关有什么,凉夜仅看得见一团黑乎乎的影子,看不清对方真实的样子。
凉夜问那团影子:“你是谁?”
影子不回答他,自言自语的念叨着什么。
凉夜不理解,又问:“刚才是你一直在喊我吗?”
影子依旧没有回答。
凉夜见对方无心搭理自己,转身就走,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了彻骨的寒意。身后,一只手猛然抓住了他的手腕,死死的抓紧,无论如何也不放开。
他越是拼命的挣扎,对方却是抓得更紧。
隔着铁笼,凉夜在笼子外,黑影在笼子内,凉夜后背抵着铁栏,他觉得影子几乎就要撕碎自己。
然而,毫无任何征兆,对方的动作停了下来。
黑影的动作分外轻柔,它减小了手上的力气,声音也温柔起来,轻声的话语飘过耳畔:“原来是你,我的好孩子,别怕,没事了。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
瞬息间,抓住手腕的力没了。
凉夜内心纳闷到了极点,他鼓足勇气扭过头望去。笼子里没有黑影,地面随意丢放着两个牌位,折成了两半。
他的手腕还在疼,耳边的话音仿佛尚未飘远,笼内的墙面好像刻有什么,他正欲上前看清楚,一下就醒了。
爷爷平时十分随和,唯独不准他们往下九层跑,下九层关了大量魔物,其中有一部分非常凶险。凉弈担心这些小辈面临危险,特别指出,下九层绝不可以玩,会送命。
凉夜向来听爷爷的话,几乎不靠近下九层。
直至魔域大门打开,凉昼和呆籽他们误闯下九层,小金猫死活拖着凉夜非得下楼,凉夜才来到了这儿。
这里给他的感觉似曾相识,但他能回忆起来的经历,却仅剩小时候模糊不清的梦。
发觉上九层少了两个牌位,凉夜不自觉地想到了这个铁笼。
可惜,这儿并没有牌位,也不见黑影,唯有一个荒废许久的大铁笼。墙面残留着往昔的血迹,当年关在这儿的魔物,日子肯定相当不好过。
凉夜不吭声,呆籽不愿打扰他,自顾自围绕大铁笼内转了一圈。这儿的笼子做的特别大,可见这里关的魔物体积庞大,所以,呆籽有点不理解,为何角落的泥土半掩着一只秀气的玉镯。
呆籽拾起玉镯偏着脑袋琢磨,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大小,这是女子佩戴的手镯,呆籽猜不出对方的年龄,可通过镯子不难知道这个人不胖,手腕比较细。
玉镯裂了非常深的一条口,深得镯子几乎快要断掉了。
呆籽小心地用衣服擦了擦玉镯附着的泥土,乐呵呵地递给凉夜邀功。
尸体兄,快看,他在地牢找到了一件好看的饰品。
凉夜对呆籽找到这类物品稍感意外,他刚准备问呆籽详情,下九层强烈的颤了一下。
呆籽目瞪口呆地望向凉夜,这种感觉相当不好,凉宅这么重,如今又如此脆弱,若是晃倒了,他们身处凉宅最下面一层,绝对来不及逃命。
没来得及缅怀自己的种生,地面顿时泛起了耀眼红光,呆籽脚下一空立即掉了下去。
呆籽哭笑不得。
凉家的先祖太过分,不是说好了下九层,怎么还在下面又偷偷的多挖了几层。
但是,呆籽很快意识到,自己没有那么好的命掉到凉宅第十层。
下坠时他伸手恰好抓住了凉夜,没把自己弄丢,太幸福了。
眼前的世界根本不是人世间,呆籽附近团团围住他的全是妖魔鬼怪,它们有些凶神恶煞,有些显得略微迷茫,有些则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片刻,妖魔们毕恭毕敬地往两侧退去,让出了一条路,一名分外妖冶的妩媚女子慢步来到他和凉夜跟前,红锦长裙勾勒出曼妙的身材。
为首的妖魔恭敬地弯下腰:“旎大人,打扰你休息,万分抱歉。这些小事交给我来处理就好。”
旎女全然不理它,她的目光在呆籽身上晃过,随即转去了凉夜那儿,她上前仔细瞧了瞧,笑得甚是迷人:“这位不是凉家的小公子吗,这么好的雅兴来魔域散步。”
旎女表情很轻,杀意很浓,呆籽不免害怕,往凉夜身侧躲了躲。
与呆籽不同,凉夜毫无慌乱,他站起身,淡定地掸了掸衣服的尘土:“我来找凉阖,他在哪儿?”
呆籽一口气险些憋死自己,他们明明是从凉宅踩空掉下来。尸体兄,说谎话是坏习惯,真去见凉阖他们多半掉脑袋。
听闻凉夜直呼魔尊大名,尤其是当着四魔将之中最在意魔尊的旎女的面,众多魔物倒吸了一口冷气,叹息这两人的倒霉下场。
凉弈的出现早已引得旎女心中不痛快,如今凉家的小辈胆子肥了,也敢往魔域跑,显然惹得旎女更不爽。
魔域岂是他们想来就来的地方,要见魔尊没问题,那得先过了她这一关。
旎女取出九节鞭,冷冷地瞪着凉夜。
见此动作,全数魔物不约而同的朝四周退去。
凉夜正欲抬手阻挡,九节鞭突然被一柄巨剑当空拦下。
同为四魔将,常闻身材高大,力可拔山,巨剑唯有在他的手中方能挥动自如。
旎女对常闻阻拦十分不高兴,朱唇轻启:“常闻,为何拦住我?”
常闻扯住九节鞭,往后一拉,松开了缠住巨剑的毒鞭:“魔尊要见他们。”
不再多解释,常闻随即转过身,他的声音在呆籽听来仿若在打鼓:“还不走。”
闻言,凉夜不再迟疑,快步跟了过去,呆籽颇感不安,牵住凉夜的衣角寸步不离的跟着。
呆籽表示,他对这位彪悍的冷面魔尊没有多少好印象,他宁可回凉宅见凉大姐,他也不想见魔尊。
第45章
常闻带呆籽和凉夜前往的地方是月宇殿。
呆籽刚进屋立即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觉得挺好闻,四下找了找,没有找到花,却意外的找到了凉弈。
凉弈躺在大床内,身上斜斜的盖着一床锦被,胳膊的鳞甲颜色已经非常淡了,不细看不容易察觉。凉弈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显得十分虚弱。
呆籽环顾四周,没有见到凉阖的影子,满心的纳闷。
他询问的目光投向身材魁梧的常闻,对方在他面前一站,仿若一堵高墙,呆籽就如同那墙边的一棵小草,分外微小,需要抬头仰望对方。
然而,一路到月宇殿,常闻一声不吭,这种默默的状态,让呆籽十分焦急。
常闻只是单纯服从凉阖的命令,负责把他们带到月宇殿来,至于其它,凉阖不说,常闻也不会多问。
凉阖如何处理这两名入侵者,轮不到常闻来做主。
常闻走了,眼看着房门合拢,呆籽的困惑越来越多。
不是说魔尊要见他们吗,他们已经到了这儿,说好的魔尊现在跑到哪儿去了。虽然呆籽认为不见到凉阖更好,但是平白无故把他们丢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呆籽心有烦恼,不过,凉夜在意的并没有这么多,他关心的是其它的问题。
凉夜三两步走到床旁,他坐在床沿,静静地为爷爷把脉。
凉弈的呼吸微弱得快要感觉不到,半入魔的状况让他的身体状况变得相当糟糕,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体内争斗,意图控制这副躯体。争执愈烈,凉弈的身体负担愈沉重。
索性的是,凉弈一口气仍在。他身上魔化的特征在渐渐消散,但是这些变化减退并不意味着凉弈将不再是魔。
恰恰相反,凉弈朝着入魔又迈进了一大步,当凉弈身体出现的那些低级魔物的特征消失之后,凉弈将以人形的全新姿态作为高级魔物而存在。
凉夜不懂,导致爷爷这般变化的原因。
尽管目前原因不明,可凉夜能猜出几分,不管是什么变化,总归与凉阖脱不了干系。
凉夜无心追究凉阖对凉弈做了什么,这一刻,为爷爷调养身体应放在第一位。凉夜再三确定了凉弈的脉象,慎重取出几类药材,碾碎,合成新药。
呆籽在旁边老实地看着,心里忍不住嘀咕。鬼医真是尽职尽责的好大夫,随身带着小药包,不愁意外受伤时,找不到药物。
配好药粉,凉夜四下看了看,找到了瓷碗,没有找到适合的水。呆籽心中一喜,得意地拿出了自己收藏的露水。身为种子,他也有随身携带的重要物品。
凉夜闻了闻露水的气味,确保安全后,这才把露水倒入药粉,扶起气若游丝的凉弈服用。
喝了药粉,凉弈的身体暖和了些许,唇色不再煞白,好一会儿,他渐渐的清醒了过来。
见到床边沉默的凉夜和欣喜的呆籽,凉弈眼底有太多的不明白,他张了张嘴,话语很轻:“夜子,你们来这儿做什么?”
凉夜摆摆头不说话,呆籽挠挠头,显得有些无可奈何,他趴在床边,凑近凉弈的耳旁,好像怕被别人偷听似的,低低说道:“爷爷,我们从凉宅的下九层掉下来了。”
“下九层?”凉弈脸上浮现出一丝费解。
他在凉家生活了这么长的时间,从来不知道,凉宅能通往魔域,下九层往下一掉还能掉到魔域来,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其中肯定有什么不对。
可一时半会,又没法去确定是哪方面出了问题。
凉夜和呆籽既然来了,接下来是死是活全凭凉阖一个人说了算。凉夜他们至今平安无事,说明凉阖目前没有杀掉他们的打算。
凉弈稍稍松了一口气,却发觉呆籽眼底闪烁着惊喜的光芒。
呆籽牵了牵凉弈的手,又碰了碰凉弈的胳膊,话音压不住的兴奋:“爷爷,快看,没有变化。”
凉弈身体虚,反应不快,不理解呆籽在说什么,他顺着呆籽的手望去。半晌,他愣了愣,明白了。
呆籽拉着凉弈的手,但是凉弈的手没有任何变化。
按理说,呆籽是来自第三层梦魇之外的人,他碰到凉弈,凉弈会显出自己的真实相貌。几千年过去,小孙子凉夜都长大成人,凉弈怎会不懂,自己应该老了。
梦魇魔死掉,梦魇解除,凉弈虽不会立刻变成白发苍苍的自己,但是年轻的容颜将随着时间的推移重新一步一步走向衰老。
即使如此,这些也不会改变他早已年迈的真实。
为何现在呆籽触碰到他,他的身体未有丝毫改变?是身处魔域的原因,还是他自身的问题。
当凉阖以魔尊的身份出现,当凉弈再次见到凉阖时,他心中就有一个疑问,他不停的问自己,这个人怎会仍是当初的模样。
那会儿他急于冲出阵法,阻止梦魇魔伤害凉家小辈,没时间认真考虑凉阖的相貌。
莫不是他变得与凉阖一样,相貌永远停在了那一刻,成为不会再老去的怪物。
呆籽一旦发现的秘密就停不下来,他的指尖戳了戳凉弈的肩头,没有变化,他又鼓足勇气碰了碰凉弈的脸颊,还是没有变化,他迟疑着轻碰了一下凉弈露在空气中的胸口,依旧没有变化。
他的目光朝下挪了些许,打量被锦被盖住的那部分。
觉察到了呆籽的想法,赶在呆籽掀起锦被之前,凉夜一把抓住呆籽的手,冷冷道:“再对爷爷不尊重,我拧断你的手。”
凉夜的力不小,呆籽手腕都痛了,他委屈的眼圈红红。
尸体兄,他冤枉啊,他不是要看某些不该看的地方,他只是想多试试罢了。
以往息景和秦霄宇旁若无人的浓情蜜意,该看不该看的早就看过了,他对爷爷没有半点不尊重的意思,他关心爷爷身体状况的心情,苍天可鉴。
凉夜抓住呆籽的手不放,呆籽可怜兮兮地望着凉夜。
凉弈苦笑,好在小孙子及时为自己解围,避免了尴尬。身为长辈,在小辈面前总还是需要留一点好形象,本就虚弱还这么光着身子,颜面何存。
即使别人不说,凉弈自己总会有点不自在,他倒不是怕让呆籽看见什么,而是,若被呆籽猜出实情,面子有点挂不住。这儿没有几个人来,他的衣服让凉阖扒了,扬手把他丢进浴池疗伤。此后,他再与衣服无缘了,没有丁点争取的机会。
凉弈休息,凉夜在旁守着,呆籽手腕吃痛,不敢再靠近大床,红着眼圈远望凉夜的背影。
他们在月宇殿等了许久,等到呆籽肚子饿了,凉阖始终不曾出现。屋外静得让人心神不宁,呆籽等不及了,他来到门边,轻轻地推开一条缝,伸出脑袋往外瞅。
门外居然没有一个侍卫,也不见任何侍女的身影。
呆籽壮着胆子推开门,他不能理解,这么大的宫殿,魔域的妖魔们怎么都不见了。
天空一轮明月,月光照耀下的整座月宇殿泛着柔和的光芒,一股清香扑面而来。
呆籽惊艳不已,如此漂亮的地方完全不似魔域。
师父息景告诉过呆籽,魔域十分危险,千万别靠近,像呆籽这种修行的小妖,进去转眼被凶狠的妖怪撕成碎片。
魔域之中,可怕的魔怪数不胜数,数量多到呆籽无法想象。
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呆籽没见到成堆的危险魔物。除了刚来魔域那会儿,他见到了一些魔物,此刻他再没遇到其它,尤其在这座月宇殿。
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是没有妖魔出入,还是妖魔不敢来?
呆籽转过身,回望那块横匾,月宇殿三个字迎着月光发出柔光,十余只发光的小蝴蝶围着横匾翩翩飞舞,甚是好看,呆籽看得有些恍了神。
凉夜详细记录了爷爷当前的身体状况,写出调理身体的方子。有些药,他目前没有,得想想办法。
片刻,他扭过头,见呆籽站在门口仰头发呆,于是走上前去。
一踏出门,皎洁的月光落在身上,轻柔宁静。凉夜凝望天空的月亮,心事重重,他和呆籽突然不见了,大姐和二哥此刻多半着急的在找他们。
凉阖一刻不现身,他们一刻走不出这儿,即使见到凉阖,他们是否有命离开魔域,凉夜不太确定。
不打扰凉弈安心睡觉,凉夜合上了房门,坐在门阶看月亮。
呆籽走过去坐在凉夜身旁,略感担忧:“我们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
凉夜没有回答,对于他不清楚的答案,他认为不说比较好。
一会儿,凉夜取出怀里的玉镯。此前,呆籽在地牢无意寻得这只镯子,镯子的裂纹让人感觉不舒服,曾经戴着这只手镯的人极可能经历了痛苦的遭遇。
至于笼子内关了谁,为何有一只手镯遗落在那儿,凉夜没有丁点头绪,他对下九层了解甚少。
凉夜没有线索,呆籽拿过玉镯研究了老半天。呆籽心怀期待的琢磨着,这只镯子是不是神秘的法宝,偏偏他看了又看,悲摧的发觉仅是一只普通的镯子。玉镯也不像玉面和玉箫有灵性,能和呆籽说说话。
于是,呆籽又将玉镯给了凉夜。
两人坐在门阶,漫步目的等凉阖出现。
一阵寒风骤然惊动了停在呆籽手心的发光小蝴蝶,凉夜不由皱眉,说道:“是谁?出来。”
黑暗里传来不怀好意的笑声。
墨骁手拿折扇不急不忙的从月色的阴影走出,他笑容随意,却让人有点不自在,气息远比呆籽白天见到的旎女和常闻危险。墨骁往前走了三两步,停下脚步。
他饶有兴趣的打量凉夜和呆籽,不过显然,他对凉夜的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