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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事都是真实的。
缩在石块表面,迷迷糊糊间,呆籽总会不经意想起凉夜,担忧自己的病情,他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顶,为什么他迟迟不发芽呢?
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变成一颗正常的种子。
呆籽看见过桃核,埋入土里最终长成桃树开花结果;他也看见过豆子,圆圆的脑袋,头顶冒出两片嫩叶,成为了豆芽;他还见过水中的莲藕,冬季时荷叶枯萎了,莲藕埋在淤泥中,待到来年春天又开始发芽长叶……
他看见许多不同的植物,也问过它们发芽的秘诀,可惜那些经验对呆籽而言不管用。
息景曾给呆籽说,外面的世界丰富多彩,蕴藏了数之不尽的秘密和希望,呆籽要站得更高走得更远,才能更快寻找到自己期待的答案。
现在,微雨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师父又出不去,呆籽一时半会提不起远行的兴致,独自去探索埋藏已久的真相。
呆籽合眼打盹,没多久,听到身边有动静,他偏头一看,仅存的少数动物正在朝山上跑。呆籽心中一惊,不会吧,难道山脚出事了?
他撑起身急忙往下看,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黑色的一大片,山脚的位置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
既然如此,动物们为什么往山顶跑呢?
呆籽心有疑虑,打算一探究竟。他跟随动物,飞快跑至山顶,随后发觉动物们全聚集到了这里。他挤入动物堆,挤到最里面一看。
原来,动物们围着的是山神的尸体。
黑熊态度异常恭敬,它站在尸体旁边低着头。当前的黑熊脱下了厚重的青铜铠甲,除却眼睛的伤痕依旧有些吓人,已经不再是那个一手巨盾,一手铁锤的可怕大熊了。
黑熊张了张嘴,轻声颂唱着什么,动物们全部毕恭毕敬的围在四周。就在这时,自天劫降下的破口之中洒下了一道金光,金光照在大蛇的尸体上。
呆籽目不转睛地看着大蛇留意任何变化。
待金光减淡,大蛇的尸体散发出光芒,那光芒与当初抵抗天火保护微雨山仅剩生灵的光芒一样。
冬季的寂静山岭一股暖风扑面而来,大蛇的尸体附近,些许嫩绿的小草冒了出来,紧接着,星星点点的绿色朝着整座微雨山急速蔓延,绿意覆盖了死气沉沉的土地。
青草破土而出,青苔铺在巨石表面,空旷的平地,树苗迎风微颤。
死亡边缘的微雨山转眼重获新生,这样的场面让呆籽相当震撼。他相信,这也是山神的心愿,山神不仅在压抑那些邪恶的存在,扛住天火的燃烧,还在为山岭带来新生的力量。
满目的绿色让呆籽心旷神怡,哪怕小草才冒出头,树苗还在风中巍巍颤颤,可希望从此出现了。
呆籽鼻子酸酸的,生命的力量真美好,他也好希望发芽,感受这种生命力满溢的感觉。
猛然,一道金光紧贴地面飞速冲下山顶,不知前往什么地方,也不知撞到了什么,山中顿时金光爆发。呆籽顺势望去,看见的是白乌鸦拍打翅膀惊飞的画面。
呆籽不免一惊,难道金光去了师父他们休息的地方。
他回望山神的尸体,不禁疑惑。山神到底在想什么,呆籽不清楚,不过他相信,山神的决定一定是美好的决定。
渐渐的,光芒淡了,山神的尸体变得模糊飘渺,风一吹,巨大的蛇身吹散了,扬起些许的金色粉末随风飘扬。
就在尸体放置的地方,呆籽见到了一个小小的蛇蛋,一只尚未出生的小蛇在沉睡。
这是原来的山神,还是新的山神,呆籽觉得不重要。他只是莫名的非常高兴,他期盼这样的结果。从黑熊变得温柔的目光,呆籽知道这也是黑熊期盼的结果。
黑熊小心翼翼地捧起蛇蛋,如今仍是冬季,天气寒冷,小蛇适合休息,待到春暖花开再破壳出来晒太阳。既然是冬天,黑熊觉得自己也该找个山洞睡觉去了,等待春天的来临。
望着黑熊走远的背影,呆籽感叹千万,忽然他头顶一黑,白乌鸦伸出爪子抓起呆籽往山下飞。
呆籽恍悟:“刚才我好像看到一团金光冲过去,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到了就知道了。”白乌鸦没多解释。
呆籽着实吓了一大跳。
师父的后背裂口了,裂开了很大一条口子,好在没有流血。
息景面无表情,僵着身体一动不动,他的皮肤泛起诡异的灰色,死气沉沉。秦霄宇焦虑的守在息景身旁,面对这般古怪的变化,秦霄宇不敢轻易触碰对方,生怕息景一碰就碎。
“师父,你还好吧?”呆籽抹了把冷汗,小心地上前一步。
息景没有回答,也没有动。
“师父?”呆籽担忧地又喊了一声。
突然,息景后背的裂口发出断裂的声响,从头裂到脚。
呆籽下意识往后连退了几步,死盯着息景,大气都不敢出。
作者有话要说:收到刚刚弄人弄人姑娘投的地雷=3=呆籽:师父,你尸变了⊙o⊙息景:摔盘子,这不可能~
☆、第 17 章
呆籽的手有些不稳,心情忐忑的看着面前的息景,他浑身绷得紧紧的,他不知道自己下一刻将会面临怎样的困难,他害怕见到惊悚的画面。
该来的躲不过,呆籽神经紧绷之际,裂开的息景悄无声息地朝两侧倒了下去。
悲痛涌上心头,呆籽几乎要恸哭师父你死的好惨。然而,他意外发现,朝两侧倒去的仅是一层死灰色的硬壳,息景仍是那个息景,师父一如往昔的白皙美艳。
呆籽愣愣地瞅了瞅师父的脸,师父的脖子,师父的肩膀……在众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前,秦霄宇毫不迟疑的先一步取下外袍裹住了衣物撕裂的息景。
白乌鸦不屑地转了转黑眼珠,尾音拖得极长:“切,又不是没见过。”
闻言,呆籽哭笑不得,终于理解了秦霄宇的举动。不过,确实如白乌鸦所说,师父与情郎素来激情,他俩光溜溜的身体,微雨山上上下下早就见怪不怪了。
呆籽心有疑虑,往前走了两步,他伸出手指戳了戳躺在地面的灰色硬壳。硬壳远比呆籽想象中的脆弱,仅轻轻碰了一下,硬壳立刻碎掉了。
“这是什么东西?”呆籽好奇地问道。
白乌鸦溜达至硬壳旁边看了看,又闻了闻,淡然:“哦,没事,息景身上的死皮而已。”
“你才死皮。”
愤愤然的应当冷不丁冒了出来,一块石头径直冲向白乌鸦的脑袋,白乌鸦顺势抓起一块硬壳一挡,硬壳顿时击得粉碎。
呆籽偏头一看,清醒的息景缩在秦霄宇怀中,不服气的瞪着白乌鸦。
“师父,”呆籽开心地喊道,乐颠颠地跑到息景跟前,“师父,你还好吧,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好得很,比那只傻鸟好多了。”息景说着,冷笑看了白乌鸦一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教训这只醉鸟,时间多得是。
话虽如此,呆籽仍心有余悸,他牵起息景的胳膊反复看了看。皮肤上面留有些许手感滑腻的奇怪液体,息景向来是爱漂亮,一身粘乎乎,如此折腾息景真心受不了。
“没事就好,”呆籽松了一口气,“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好奇怪……”
息景又不是蛇,怎么蜕皮了。
息景扬笑,稍微解释了当时的情况。
那会儿,他正在疗伤,一道金光忽然冲过来,息景顺势抬手一挡,不让金光靠近半分。与此同时,金光对息景说,息景的身躯已被束缚在微雨山,没法强行离开。
但是,凡事皆有例外,息景想出去也不是完全没办法。有些已拥有的东西,假如息景愿意舍去,金光可以帮息景走出微雨山。
金光让息景丢弃的是妖力和肉身,唯有息景抛开自己的过往才有机会出去,息景权衡再三,他答应了对方的要求,一切有得有失,他愿意赌一把。
此刻,息景的妖力逢于体内,以往的肉身也随之换掉,如今的息景可是说是一个新生的幼儿,他与凡人无异。
倘若某天,息景愿意返回微雨山,那么他将重拾原本的肉身,封锁的妖力进而恢复,只是那时,他又必须束缚于微雨山之内。
与金光最重要的对话,息景对外一字未提。
息景询问金光,为什么愿意出手相助。金光直言,这么做并非为了帮息景,而是如今微雨山元气大伤,需要漫长的时间缓慢恢复,微雨山的隐患减少一个是一个。
息景无言,他不就是与情郎恩爱而已,何时被山神归为了微雨山的害群之马。
呆籽研究了一会儿息景的胳膊,一切正常,他又瞅了瞅息景的腿,貌似也没事。他刚要说话,秦霄宇一声不吭地抱起了自己的心上人。面对呆籽的纳闷,息景微微一笑。
“呆籽,来,帮我搬酒坛。”白乌鸦戏谑道,“息景身体里里外外的全面检查就交给瑜国公好了,你放心,他比我们专业,检查详尽彻底。”
听懂白乌鸦话语的深意,呆籽干笑,现在师父的妖力已封存,白乌鸦亦是无所畏忌,再也不愁有人打它的脑袋了。
随之而来的是微雨山一家的举家迁移。
呆籽趴在白乌鸦后背打了一个盹儿,睁眼时已到达北州城,北州城位置比较偏僻,城内居住人数不多,看起来不怎么热闹。
秦霄宇带着众人归来时,总管明显一愣。
此前秦霄宇信誓旦旦,坚持独自进山休养数月,哪知没几天,秦霄宇不仅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位绝色美人,一个清秀少年,一只头顶烧黑的白乌鸦以及大酒坛无数。
总管左右瞅了瞅,心中纳闷,仅凭这么些人,怎么能搬动这么多酒坛,莫不是马车已先行离开,但今天门外并未有大量马车出现。
不管如何考虑,总管始终想不明白。
但这些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今天国公府邸来了一位客人,兵部尚书,也是云乐公主的驸马,兵部尚书本是亲自过来留话,哪知秦霄宇居然突然回府。
总管贴着秦霄宇的耳边说了几句,秦霄宇稍稍变了脸色,他命总管为息景他们安排住宿,尤其是息景,需要特别照顾。
之后,秦霄宇理了理锦袍,快步走了。
呆籽第一次来国公府邸,所见所闻均感到新鲜。
自家主子已特别交代,总管率先为息景安排了一间宽敞明亮的大房间,之后才带呆籽往前走。
路过庭院的长廊,呆籽望向院中的梅花。冬天正值梅花开花的季节,白雪映衬下的花朵显得格外醒目。
总管领呆籽到房内,说要安排丫鬟伺候,吓得呆籽连连摇头,他习惯自己照顾自己,于是,总管也不勉强,叮嘱几句随即离开了。
呆籽盯着屋内的大床犯愁,被褥分外柔软舒适,可惜呆籽不习惯这样的床。他犹豫,若是自己在梅花旁边挖一个土坑睡觉,不知道会不会吓到他人。
如今身处秦霄宇府邸,秦霄宇是息景的男人,说这里是呆籽的另一个家也不为过,但是,这个家属于凡人的家,呆籽是小妖,生活习惯颇有差异。
稍后不久,丫鬟送来了换洗衣物和一些食物,呆籽咬了一口糕点,喝了很多水。
白乌鸦的适应能力明显比呆籽好,他跑国公府邸跑习惯了,闭着眼睛都识路。
尽管总管对于单独用一间客房放酒坛招呼一只乌鸦感到有些奇怪,但是他识趣地没有多问。
常年跟随秦霄宇身边的人均有所耳闻,秦霄宇自出生那一天起,身旁始终有一只白乌鸦出没。秦父说白乌鸦是神鸟,不让伤害。
总管认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秦霄宇顺利封为瑜国公,没准真有贵人庇护,白乌鸦的出现是吉兆。
反正国公府邸房间多,留一间给乌鸦住并无不可。
呆籽洗完澡换了衣服,摸出门找白乌鸦聊天解闷,进门就见白乌鸦抱着酒坛躺在床上睡大觉。
呆籽无奈,用力戳了戳它的翅膀:“大白,醒醒。”
白乌鸦翻了一个身,打了一个酒嗝:“美梦中,有事明天再说。”
呆籽滴汗,美梦中的乌鸦哪会说话,他耸耸肩,放弃了喊醒白乌鸦,独自去庭院散步。
转眼,已在国公府住了两天,息景过得十二分的开心,夜夜与秦霄宇如胶似漆,白乌鸦更是乐得自在,恨不得天天把自己泡在酒坛。
唯有呆籽人生地不熟,无事可做,闷得冒烟。
呆籽叹气,闷闷地坐在庭院,望着飘落的细雪和盛开的梅花。
忽然,他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屋顶上面赫然站着一个人,对方身穿黑色的斗篷,衣服盖住了身体,看不清相貌。虽有斗篷阻隔,但呆籽感觉得到,对方在看着他。
是凉夜吗?
他来这儿做什么?
呆籽心中满是疑惑,他站起身走近了几步,然而对方静静地站在屋顶并没有与呆籽交谈的打算。呆籽本想要喊,又怕惊动府邸里的其他人。
于是两人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谁也说话,直到呆籽冷得打了一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站在雪里温度低,冬风又冷,对方为什么能够一动不动,难不成又是尸体状态?
呆籽环顾四周,欣喜四下无人,他费力爬上屋檐,顿感一口鲜血,屋顶的人不见了。
穿黑斗篷的尸体是奇怪的尸体。
呆籽无言望天,琢磨着快些从屋檐下来,免得丫鬟家丁们把他当成贼。这时,风突然吹大了,寒风夹着雪花打在他脸上,呆籽稍稍抬手挡了挡,侧过身。
就在这时,呆籽的动作僵住了,不远处有一个人,表情复杂地看着他。
呆籽心里一凉,慌忙要躲,却听见对方的声音,话语里满是惊喜:“安然,是你吗?”
呆籽迷茫,认识他的人不算多,知道他大名的人更不多,谁会记得一颗不发芽的种子是不是叫做安然。
稳了稳情绪,呆籽稍稍打量对方,随即心情猛地一沉。男子一袭淡黄色的锦袍,袍子上面绣了金龙,对方扬起脸仰望屋顶的呆籽,眼底有一丝笑意:“安然,你终于回来了。”
男子一边说一边大步走了过来。
望着这个陌生人,呆籽惊得一身冷汗,他哪敢迟疑,转过身跳下屋檐,跳入庭院,飞一般地跑了。
直至回屋关上门,呆籽的心依旧跳得很快,不禁后怕。
国公府邸明明位于远离京城的北州城,怎么这两天如此热闹。兵部尚书跑来玩,翊武王杨岳峻也跑来玩,当皇帝不是应该稳坐皇宫不动摇,怎么有心思往外跑。
瑜国公的家对呆籽而言算不得安心安全的家。
呆籽不由怀念微雨山,那儿静得让人心底不起一丝波澜。
作者有话要说:呆籽:对手指,搬家了,尸体兄,你都不来看我……凉夜:自有你家王来看你。呆籽:⊙o⊙作者说,你才是主角,作者还说,后天更新orz
☆、第 18 章
假如这时有人出现在呆籽面前伸出援手,带呆籽离开国公府邸,呆籽肯定会非常乐意地跟着对方外出躲一躲。
说不出是何原因,明明杨岳峻长相不凶,对呆籽的态度也不凶,但是呆籽莫名的想要避开这个人,仿佛这种自然而然的避开已经刻在了记忆深处,即使暂时忘却了,身体依旧会下意识躲避。
呆籽踌躇不已,就在这时,上苍非常善解人意的提供了援助,有这么一个人突然在呆籽面前出现。
无声无息的,呆籽的房间内进来了一个人。
盯着对方的黑色斗篷,呆籽感慨万千。
尸体兄,求救援。
仿佛听到了呆籽的呼救,对方掀开了斗篷,露出一张呆籽见过好几次的帅脸,凉夜淡淡道:“走吧。”
尽管这句话完全戳中了呆籽的真实愿望,可也因如此,对方这么说反倒让呆籽感到有些奇怪了,他疑惑:“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我爷爷要见你。”凉夜的回答理所当然。
呆籽轻轻地应了一声,他若有所思,琢磨自己要不要走。
不走吧,相信很快杨岳峻就会一间一间房间找过来。走吧,他毕竟和凉夜不熟,而且猜不透这个凉夜是不是真的鬼医凉夜。
公主冢塌陷后,白乌鸦曾给呆籽出过一个简单有力的馊主意用以区别真假凉夜。白乌鸦拍拍胸脯,一脸肯定,凉夜既然被称为鬼医,凉夜能救人,当然也会救自己。
于是白乌鸦果断提议,下次呆籽再看见凉夜,就用最毒的毒药毒凉夜,能救活自己的就是真的凉夜。
对此,息景平静地反问,白乌鸦怎么就能确定,凉夜没有脑袋卡壳的时候。
呆籽有那么一丝丝的好奇心理,期待尝试白乌鸦提供的不厚道的主意,不过可惜,他仅是一颗种子而已,哪来什么剧毒无比的毒药,就算真找到毒药,呆籽认为自己误把自己毒死的可能更高。
毒药有风险,投毒需谨慎。
呆籽思前想后,此刻无处藏身,去凉夜家也不是不可以,他又问:“你家远吗?”
倘若凉夜的家住的偏远,呆籽离开的时间势必会增加,他总得先给师父他们说一声,免得大家担心,纵然他们现在都很忙,没闲情在乎呆籽的处境。
“三天往返。”凉夜应道。
呆籽握拳,下定了决心。他瞅了瞅房内,快速找到笔墨纸砚,他铺平纸张,留了一封短信给师父。
信的内容不长,寥寥几句。
师父,我和凉夜去见他爷爷了,三天后回来,无挂念。
署名是呆籽。
瞄了眼纸的内容,凉夜的目光落在落款的位置,他静静询问:“你不是叫做安然吗?”
迎上对方冰冷的目光,呆籽尴尬地挠挠头,实话实说:“呆籽是小名。”
凉夜无言地看了呆籽一眼,伸出手轻轻点了一下呆籽的额头,呆籽忽觉眼前一黑。
昏迷前一刻,呆籽愤愤想着,糟了,自己还没给凉夜下毒,万一自己遭遇假凉夜绑架将无力反击。
可惜,晕倒已成事实,他没机会考虑更多。
不一会儿,呆籽留给息景的书信顺利的到达息景的手中。其实呆籽原是把信放在桌面,息景快速收到信完全得益于小金猫。
小金猫不算是在国公府邸正式入住,它四处蹦达,出入自如,它的耳朵一如既往的灵敏。听到有人呼喊安然,呆籽又在努力逃命,见此情形,小金猫赶紧把这事告诉了息景。
当时,息景正独自一人倚在窗边赏雪。秦霄宇道是家里来了一位贵客,他暂时不能陪息景,息景无心让情郎为难,自觉的窝在房间里等待。
之前兵部尚书来过,今天不知又是哪位贵客。息景感觉得到,多半是京城出了变故,秦霄宇或许会面临危险。
听闻杨岳峻正在寻找名为安然的少年,息景立刻抓起醉意正浓的白乌鸦,去了一趟呆籽的房间。
呆籽不在房内,桌面放了一封信。
息景看完信,一阵无言。
他能够理解呆籽不记得杨岳峻,也不愿见杨岳峻,所以下意识躲了起来,可为什么呆籽选择了跟凉夜走。
凉夜前往国公府邸来找呆籽,这件事远比杨岳峻找呆籽反常数倍,凉夜此行的目的绝对不简单。偏偏呆籽考虑的少,屁颠屁颠的跟着别人跑了。
息景倍感挫折,他觉得自己以前教呆籽的话全白说了,呆籽压根没听进去。他让呆籽别轻易相信别人,不能跟着陌生人走,呆籽为什么就是听不进去。
收起书信,息景连连叹气,白乌鸦不以为然,它打了一个酒嗝:“有道是有其师父必有其呆籽,果然不假。呆籽年纪轻轻,好的不学,就学了你跟着男人跑这一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直接跑去别人家见家长,比你有出息。”
息景蜷起手指,这才发觉自身的妖力封存了,少了妖力各种不方便,尤其在要堵住这张可恶的乌鸦嘴的时候。
尽管如此,息景挑眉,恶狠狠地说道:“闭上你的乌鸦嘴。”
白乌鸦正要反击,小金猫忽然喵了一声,白乌鸦随即望了望外面:“有人来了,有事一会儿再说。”
说完,一人一鸟一猫跳窗跑了。
杨岳峻推开呆籽的房门时,只见到了一间空空荡荡的房间。
秦霄宇跟随杨岳峻左右,他虽熟悉呆籽,但很少听到呆籽的本名。此时此刻,杨岳峻急于寻找安然,息景在是否告之情郎实情这个问题上,迟疑了。
长久以来,秦霄宇忠心耿耿,哪怕杨岳峻把秦霄宇丢来了偏远的北州城,对于欺君之事,秦霄宇铁定不赞成。然而,若是此时交出没有过往记忆的呆籽,息景也万万不能答应,息景权衡再三,决定另寻一个适合的时机再告诉秦霄宇一些关于呆籽的过往。
白乌鸦趴在桌面,喃喃道:“翊武王思友心切,飘雪天气难免看花眼,怎么说都可以,有什么值得担心。大不了等那位王回宫之后,你再向你的情郎慢慢解释,嘴上解释不了,就床上解释,反正你男人爱你爱得无法自拔。”
息景扶额,如今呆籽已跟着凉夜走了,不管凉夜出于何种目的,杨岳峻是绝对找不到呆籽。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暂时不过问这事得了。
事件的关键人物,呆籽在颠簸的马车内清醒过来。
他晃了晃沉重的脑袋,揉了揉疲倦的眼睛,意外发现自己身上裹着一件黑色斗篷。他不由震惊,感情这家人穿黑斗篷穿起瘾了,不仅自己穿,还给其他人穿,呆籽简直没遇到这么热爱黑斗篷的家族。
凉夜不在呆籽身旁,呆籽不免纳闷,他揭起侧面布帘往外看,瞬息间,一道响雷在近处落下,响声震得呆籽半天听不见声音。呆籽的心顿时揪紧了,担忧自己的处境。
一会儿,他平复了情绪,他稍稍做好心理准备,又一次小心翼翼的揭开布帘的一角,偷偷往外瞄。
他不懂该怎么形容自己复杂的心情,准确说来,他后悔了,非常后悔。
马车飞驰在天空,行走于一大片死气沉沉的山岭之中,放眼望去,眼前整个世界全是灰蒙蒙的,天空电闪雷鸣,耳边狂风呼呼的刮过,恰如鬼哭狼嚎。
呆籽泪流满面,他开始反思,开始理解师父的教导。轻易听信陌生人的话,这下好了,他估计要提前向阎罗王报到了。
骤然,又是一道响雷,呆籽吓得缩回马车角落。
慢慢地整理了混乱的思绪,他鼓足勇气决定去看看谁在驾车。他猛地推开布帘迈出马车,迎面就是一阵狂风险些把他吹走。
呆籽忽感手腕一道力,他顺势望去,凉夜一手牵住缰绳,一手抓住呆籽的手,斗篷盖住了凉夜的脸,看不见表情,但呆籽能够感觉得到对方的不满。
凉夜把差点飞走的呆籽拽近:“你出来做什么?”
一时无言以对,呆籽支吾道:“有点闷,出来透透气。”
凉夜抬眼冷冷地看着他,呆籽明白撒谎不好,可悲的是他连撒谎都撒不好,好在凉夜不在乎这些,凉夜快速裹紧呆籽的斗篷:“如果不想被吃掉,就把自己盖严实。”
吃……掉……
呆籽咽了咽口水,想也不想立刻缩进黑色斗篷内。所谓的吃掉,莫不是凉夜的家附近有专门吃小妖怪的大妖怪,呆籽觉得凉家三姐弟足够厉害了,至少比呆籽自己厉害太多,凉夜他们需要忌讳的吃妖怪的妖怪究竟有多可怕。
他瞅了瞅驾车的马,四匹马浑身黝黑,眼睛蒙了黑布。呆籽以前也见过马蒙住眼睛,他不理解地问师父,不担心马看不见路么,息景却告诉他,马害怕起来会乱跑。
黑马全蒙着眼,意味着这里有让马害怕见到的存在。
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呢?
呆籽纠结地抬起头望了望天空,阴霾的天空没看见,倒是看见了一双淌血的双目正直视自己。呆籽来不得及惊恐,凉夜大力按下了他的脑袋。
下一瞬,一道响雷准确无误地击中了马车。呆籽顿感身后一空,他扭头一看,马车后面全没了,幸好他提早出来,不然眨眼被雷击得渣都不剩。
马车重量减轻,前进速度变快了,跑出一段距离,凉夜这才说道:“不要抬头看,它会发现你。”
那个它到底是什么,呆籽已不在乎。他仅希望,下一次,凉夜可以早点提示,不可以抬头往上看之类的话早些说,他发誓,他肯定听话,死也不看。
回想起方才的血目,呆籽连打了两个寒战。
呆籽满心期待快些走出这个恐怖的地方,没多久,他彻底放弃了。
凉夜说,这里是黑血岭,他的家住在黑血岭深处,最危险的地方。
对此,呆籽飙泪无数次。
早知道凉夜的家竟在这种鬼地方,哪怕抱着治病的奢望,呆籽也绝不踏入半步。难怪白乌鸦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鬼医凉夜的下落,这种破地方,再过一千年一万年,白乌鸦也不会靠近。
马车停在一座古老的建筑外,建筑虽陈旧,但依旧可见昔日的富丽堂皇,府邸的大门口立着两只巨大的望天辏石像高高的扬起头,无视周围的恶劣环境,对着天空怒吼。
很快,有丫鬟和家丁们出来迎接,他们全披着黑色斗篷。呆籽牵了牵自己身上的黑斗篷,他低着脑袋,不敢多看。他生怕自己一不留神,被奇怪的生灵吞进肚子。
呆籽承认自己的错误,他不应该打凉夜的主意,认为跟着凉夜就可以让对方为自己治病,他知道错了。那么,待会儿见过凉夜的爷爷,他是不是可以马上回国公府邸。
又是一道巨雷,震得地面不停抖动。
呆籽觉悟了。
天上掉尸体兄,十成十的遭难空降。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后台数据长时间纹丝不动,是晋江抽了,还是我抽了orz
☆、第 19 章
高大沉重的院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呆籽顷刻觉察到狂风停了,他不可思议地瞅了瞅身后,却见家丁们关上门,不声不吭地走了。
对此,凉夜并未解释半句,只是闷闷地继续往里走,呆籽不敢说话,不敢抬头看天空,唯有紧跟对方,直到感到自己安全为止。
凉家的宅院与寻常的建筑不同,凉宅像极了一座历经沧桑的古塔,历史悠久,但华丽依旧。
凉宅一共有九层,每一层的屋檐均挂着九个巨大的金色铃铛,这些铃铛悬挂檐下,它们纹丝不动,也不曾发出丁点响声,不知道有何用途。
每层楼的外围是走廊,走廊单侧有一人高的白色石栏,石栏刻有各种各样形态各异的动物,每隔一段距离,石柱上面就立着一个动物石像,动物捧着宝珠对着天空。此刻,走廊外面围了起来,看不见外面的世界。
呆籽想了想一路过来的可怕画面,深感看不见外面也好。
贴近走廊里侧是房间,镂空花纹的窗棂,金漆木雕看得呆籽目瞪口呆。
凉夜家绝对是超级有钱的大户。
果然是越有钱,出门穿着越低调,凉家的家训没准是不可张扬,免得贼惦记。
动物石像捧着的宝珠有掌心大,呆籽不由开始琢磨既然是类似古塔的造型,那么塔顶镶嵌了怎样璀璨夺目的宝珠。于是乎,呆籽也开始打量那些不会发出声响的金色大铃铛,它们是不是金子。
随后,呆籽的目光转向外围的石栏杆,他摸了摸下巴,这些会不会全是白玉雕刻。
呆籽好几次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摸石栏杆,但又努力的强压冲动。
冲动容易坏事,这么做未免显得他太没见过世面。若是被白乌鸦知道了,白乌鸦肯定会怨他不争气,为嘛不私底下偷偷摸一把,非得当着别人主人家的面做这些丢人事。
呆籽深吸了一口气,平静情绪。
跟随凉夜一路往楼上走,呆籽反应过来时,已经到达了第八层。
前面每层楼的走廊外都拦了起来,呆籽不曾在意,心想昏天黑地的恐怖景色不看也罢。然而,第八层的走廊外空空荡荡,并没有围起来。
站在高处,视野相当不错,呆籽登高望远,瞬间惊呆了。
他揉了揉眼睛,怎么可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