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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晄昏昏沉沉不欲挪动,怀真和葭葭将他扶起来,安抚劝慰了半天,他才勉强答应陪她们进城安置。
他们一路甚少进城,只因过了高奴之后再行几日就到北地郡边界了,而怀真说过几次想看看边陲小镇,梁进这才破例停了下来。
失去了树木花草壮点的黄土并无美观可言,高奴几乎就是一座土城,房屋低矮牛羊遍地,到处弥漫着粗犷野性的勃勃生机。
怀真执意要去品尝当地特色,向导只得带他们进来了街边一座小店。招牌菜就是新鲜的手抓羊肉和野蔬汤饼,以及豆面饼。
对当地百姓和来往客商来说算是美食了,可在见惯了珍馐美味的宫人面前,却是难以下咽。除了怀真本着猎奇的心理吃的有滋有味,其他人都在痛苦咀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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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是一条宽阔的大街,李晄蹲在路边吐得头晕目眩,葭葭又是递帕子,又是端水,无微不至地照顾着。
怀真时不时转过头,透过幂篱看看那俩小鸳鸯依偎在一起的样子,心情顿时大好。
暮色将至,小店中客人并不多。
门外时不时有路人经过,身影会投在被夕阳照亮的黄泥墙壁上,犹如走马灯般轮转不休。
怀真和董飞銮一桌,董飞銮只吃了些自带的水果充饥,对于羊肉是半口都不肯尝,更别提苦涩的野蔬。
“就算是粗茶淡饭,也比干粮强呀,你真就尝一口?”怀真劝道。
董飞銮摇头,“我还是忍一忍吧!”
“那你尝尝这个豆面饼?”怀真递过一只黄灿灿的点心模样的东西。
董飞銮皱眉,摇头道:“别为难我了,看着就不好吃。”
“就当垫肚子,梁侍中说还有两三天的路程,你不吃的话,到时只能天天啃干粮吃肉脯。”怀真固执地劝道。
董飞銮正待婉拒,斜刺里伸出一只修长匀称的手,堪堪接住了怀真手中的饼子。
怀真愕然抬头,呼吸蓦地一窒。
面前站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锦袍高冠大袖飘飘,笑容清朗气质高华,正是许久未见的崔晏。
他如今大权在握,身上再没了昔日的潇洒不羁,而是多出了几分沉稳和威严,往那里一站,不言不动间,却能散发出强大的迫人之气。
不等怀真开口,董飞銮已经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其他桌的侍从和婢女们皆围拢过来,赵家姐妹以为董飞銮在示警,两人忙跃过来挡在了怀真面前,怒瞪着那个不速之客。
“怀真,久违了。”崔晏缓缓开口,语气中蕴含着难言的温柔和思念。
“殿下,他是谁?”赵雪柏忙问道。
怀真站起身,用帕子拭去指间的食物残渣,轻声道:“不用紧张,他便是庆阳王世子。”
“怀真?怀真?”门外响起李晄担心的声音,怀真正欲出去,却被崔晏横臂挡住。
“当年是我的错,我追悔莫及。怀真,你原谅我吧!自从回到庆阳,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他殷切道。
“你是在想念着算计我的滋味吧?”怀真不客气地打断,推开他的手臂大步走了出去。
她迈出门槛才发现小店外密密麻麻站满了黑甲武士,而李晄和葭葭正被隔在路的另一边,其他随行人员也都纷纷被制住。
“崔晏,你想做什么?”怀真不由满面怒容,回头喝问道:“那是我七皇兄,你还不让人放开?”
崔晏缓步从破旧简陋的店门走出来,淡笑道:“原来是天下兵马副元帅——韩王殿下?失敬失敬。”
说着使了个眼色,示意那边的甲士让开。
李晄牵着葭葭疾步奔过来,挽住怀真的手臂,关切道:“你没事吧?”
他虽然依旧面有病容,但已不像方才那般颓丧。
怀真摇头道:“我没事,他能把我怎么样?”
崔晏好奇地盯着两人,纳闷道:“你们何时如此亲近了?我记得当年怀真遭受冷遇时,皇子公主们对她犹恐避之不及。她也跟个小炮仗一样,一点就燃,和谁都处不到一块。”
听到这话,忆及往事,兄妹二人都有些尴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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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这时,怀真突然听到低低地啜泣声,不由抬头去看,却见身后的葭葭正呆呆望着崔晏,面上珠泪涟涟。
李晄也觉察到了,忙上前询问。
崔晏也觉得奇怪,忍不住上前两步,好奇地打量着葭葭,问道:“怀真,这孩子是谁啊?她怎么长得……跟你有几分相像?”
怀真心绪烦杂,无暇理他,只将葭葭拉到一边轻声安慰。
葭葭伏在她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哽咽着道:“我看那个人……心里突然就好难受、好难受……殿下,我不能再看他了。”
怀真心里七上八下,一时间有些乱了方寸。
天意究竟是什么?葭葭既然已经有了全新的身份,为何初次看到崔晏会有如此奇怪的反应?
当年葭葭见到谢珺时,也是反响平平,为何今日却这样奇怪?
虽说崔晏是生父,但他从未尽过父亲的责任,前世葭葭有没有见过他还不好说呢!她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老天甚为不公。
一个转世后的孩子,对生母和养父毫无印象,却对一个在她生命中缺席的生父产生莫大的感触,实在太反常了。
反常的何止这一件事?高奴距庆阳有六百多里路,崔晏为何要迎出这么远?身为庆阳的话事人,他怎么可能有这么多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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