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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竹公子的大名如雷贯耳,我只是……太惊喜了。”
落竹看他这样,跟惊喜是八竿子打不着。他也不打算追究了,问道:“不知云公子到府中是为何事?”
云柯今天是找怀王来的。
那天晚上怀王这般对他,他真是气到了极点。把他当谁不成,当个娼妓的替身。他当时的心思,是恨不得提着怀王的后领子远远把他扔出府去。可睡了一宿,第二天却也不那么气了,一来,怀王本就醉得神志不清,二来,怀王,南准,这个人,他是自己的朋友。云柯在家里呆了一天,傍晚时候,王府家人送来一只八哥,说是赔罪。
云柯这个人,喜欢养鸟,而送来的这只八哥,别的说不好,“对不起”三个字却说得字正腔圆掷地有声。云柯收了,也没说什么,叫王府家人先回去。他逗了八哥一夜,第二天便来了王府,可惜,怀王不在。他在王府随便惯了,也就随处走走,怎想在这里遇见了落竹。
可是,这些事是没必要跟落竹说的。
云柯心里乱七八糟,胡乱答道:“我来拜见王爷,王爷不在,这便走了。”
“云公子要走?”落竹狐疑地看着他,这人怎么越走越往里?
“正是,这就走了,改日再来拜访。”云柯又是拱手,“落竹公子今日之恩,来日必报。”
“不过顺手,你也别当回事了。”落竹道,“我看你大约是迷路了,我这小仆还认得路,叫他带你出去如何?”
“多谢,多谢,不必麻烦了。”云柯看他言笑晏晏,怎么也没办法把他同自己所想,那谄媚的伶人结合在一起。他皱皱眉头,也顾不上礼貌了,转身就走。落竹目送他走出老远,怎么也想不通,回头,对阿碧道:“你怎么看?”
“很有问题。”阿碧道。
“废话,我还看不出有问题?”落竹啐了一口,转身,“他来找怀王,见了我却匆匆走了。若是个给怀王送礼受贿的吧,他哪有那个闲情雅致在王府后花园玩。难不成,他专门找怀王聊天来了?”
说到这里,落竹自己也是一笑:“总之,这人肯定不简单,而且……他的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那你还这么叫他走了?”阿碧一边说一边腹诽,以你那好奇心,不把事问明白了,什么时候罢休过。
“这儿又不是我们家,哪能强留客人?”落竹斜他一眼,“况且,我说不出为什么,但就是很不想叫他见到怀王。”
他们从漱玉轩出来,便见怀王贴身的一个下人急匆匆赶来,一见他们便道:“公子快随奴才来,王爷正找您呢。”
落竹赶紧回去了,一进门,却见王小生在收拾东西。他走到怀王身边,被怀王一把拉到腿上,手掌摸了摸额头。落竹拍开他的手,道:“早就不烧了。”
怀王安心一笑,道:“病一回,吓死个人。”
落竹对着他下巴轻轻一吻,道:“下回争取,不再吓唬人。”
两人便细细碎碎地吻起来。
阿碧翻个白眼,过去帮王小生收拾。王小生道声谢,往怀王那边看了一眼,目光艰涩到极点。阿碧知道这人又犯了毛病,轻咳一声,本想提醒王小生,却没想到打断了怀王与落竹的吻。落竹笑笑,问王小生:“这是做什么?”
王小生心里正想着刚刚那一幕,落竹这么问,叫他腿都软下来:“回……回落竹公子……王爷说……说……”
怀王被他急死,搂着落竹的腰道:“带你出去玩。”
落竹眼中毫无兴奋,反倒讥诮地问:“政务怎么办?”
“不管了。”
“那我们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
出了城,一直往南走,那里有几座小山,风景是出名的优美。落竹掀开车帘,望着不太平坦的路,问怀王:“何时才到?”
“晚上就到了。”怀王手里拿着本书,也不知道看没看。
落竹爬过去,把头拱进他怀中。怀王抱着这么一颗脑袋哭笑不得,干脆扔了书,专心致志对付这人。落竹与他厮磨一会儿,渐渐气喘,推开他的头,道:“我……我有件事同你说。”
“什么?”怀王把唇移到落竹左胸,轻轻咬下去。
“啊――”落竹轻呼,身子不自觉地扭了一下,“你别……别那么用力,我要,要同你……说事。”
“你说吧,我在听。”怀王坏笑着抓住他的要害。
“今天……你不在的时候……有个人,哈……有个人来找你。”落竹仰起脖子,难耐地喘息,“王爷,我……”
怀王手上动作几下,有了显著效果后,把人脱光,抱进怀里,对准地方,一坐。落竹抱着他背的手臂猛地收紧,直叫怀王都满足地叹了一声。
至此,直到下车,落竹都没能再说一句完整的话,更别说云柯的事了。
第20章 意外礼物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却是餍足。睁开双眼时,神智是少有的清明。落竹用一只胳膊撑起身,外面阳光大好,绝不刺眼,却很喜人。他披衣下床,坐在小桌前的人回过头,对他温柔一笑:“睡得可好?”
“我饿了。”落竹一身清爽,便知那人像往常那样,给自己清理过了,“我想吃东西。”
没一会儿,精致吃食上桌。落竹用筷子夹起一颗花生,填进口中,怀王见他嚼得欢快,往他碗里放了一块金丝饼。落竹毫不客气填嘴里,品了品味道,说:“跟我以前吃得不一样。”
“山里的东西自然更有天然滋味。”怀王自己也吃了一口,“况且,做这饼的厨子认真仔细,该揉十下面绝不九下停。”
“真的?”落竹道,“那咱们回去的时候可要带上他,以后每日做饼给我吃。”
怀王玄虚一笑,说:“你快些吃,吃完了,我带你出去转转。”
落竹确实想出去看看,他一起床,就觉得这里连空气都如此清新,果然山里就是让人舒服。几口扒拉完早饭,拍拍肚子,落竹道:“走吧。”
怀王无奈,道:“一会儿走得急了,肚子疼我不管你。”
落竹摇头道:“怎会。”
他们出了门,便是一个开满鲜花的小院子。这里是正房,院子比王府小上很多,花朵却姹紫嫣红,很是漂亮。落竹喜欢花,有名的无名的,漂亮绚烂就行。怀王特地叫人种上这许多,乱糟糟的,有种圆满的美。落竹抓住怀王的手,叹道:“我在胭脂榭里头也没种这么多花呢。”
怀王只是笑,把他的手指攥紧了,道:“咱们再继续看看。”
走出院子,便是石子路。落竹一脚踩上去,脚心被硌得微微刺痛。怀王扶住他,道:“人家说,在这样的路上走,对身体好。”
落竹斜了他一眼,再走几步,便习惯了,顺着这条石子路走下去,路两旁栽种着银杏,风吹过,绿色扇叶随风摇晃。落竹仰起头,透过绿树,头顶的天空如此高远湛蓝,金色阳光洒在脸上,说不出的舒服自在。怀王轻轻搂住他的腰,道:“这里景色是不是很美?”
落竹点头。
“还有更美的。”
怀王拉着落竹一路疾走,原来这院子里有一处假山。他们拾级而上,到假山上的一个凉亭。山风送爽,这般夏日也有了初秋般的清凉。落竹极目远眺,远处的村落清晰可见,甚至农户的鸡犬之声也隐约相闻。再看头顶,山顶若隐若现在云中,雾气缭绕之处,似有谪仙。
他脚下这般繁花似锦渺渺浮生,头顶如此云蒸霞蔚朗朗乾坤,再观己身,却仿佛一切都不重要了。闭上眼,仿佛能与造化自然融为一体,若不是怀王紧紧抓着自己的手,他甚至觉得自己要化为飞鸟,遨游而去。
“喜欢么?”怀王问。
“太喜欢了。”落竹呢喃,“山中不知岁月长,在这样的地方,只怕千年万年也不会厌倦。”
“往后你想过来,随时都可以过来,千年万年,随你心意。”怀王把他拥进怀里,“落竹,这个地方,是你的。”
“什么?”落竹不解。
“我买了这庄子,还有这方圆十里的土地,地契房契在你枕头下面。”怀王道,“你不是说,三个月后,想到处走走看看?这里的景色,不敢说天下少有,但你看上个把月,应该不会腻。所以到时,你愿不愿先来这里,呆上一段时间?”
落竹失笑:“好离你近些,教你随时都能过来扰我清净么?”
“你可以把我关在门外。”怀王轻吻他的鼻尖,“若你舍得。”
落竹仰头,按着他的后颈,与他吻做一团。喘息着分开时,怀王目光柔到极点,简直滴出水来。落竹也用这样的眼神与他对视半晌,然后打个响指,把怀王的魂唤回来,道:“走,咱们回屋看看房契地契。”
怀王无奈,果然在落竹面前,浪漫与真金白银相比,不值一文。
回去的路上自然是撒了欢的跑,走在石子路上也不觉得硌脚了,进了门就往床边扑。枕头底下压着薄薄两张纸,一张房契,一张地契,却是最实在的东西。落竹大呼小叫叫进阿碧,把这两张纸往他怀里一塞,话都说不好:“你看……看看……”
阿碧不知道他这是咋了,忙低头看。他认识字不多,好在房契地契也用不着什么文采,几行字看下来,反倒比他淡定:“这个你都看眼里?咱们胭脂榭里花瓶底下埋的两颗夜明珠,也换的来了。”
“不一样,不一样!”落竹摇着头。
“怎么不一样?”阿碧抓抓头发,忽然往门边倚着的那人身上望了一眼,小声道,“难不成,因为是他送的,所以不一样?”
落竹一瞬间,平静下来。
半晌,也不知道他想了些什么,轻笑道:“阿碧,你收好了,别丢了。顺便,帮我把门口那位爷叫进来。”
怀王就在门口呢,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哪用人请,自己就进来了。落竹笑意盈盈望着他,待他走到近前,摊开一双雪白手掌,道:“钱。”
“什么?”怀王不解。
“你在这里住,总要给我房钱。”落竹道。
“怎么办,”怀王哭丧着一张脸,“本王倾尽积蓄,如今已经身无分文。”
落竹不语,只是看着他笑。
“不若,本王肉偿?”怀王摸上落竹腰眼。
落竹顺势靠进他怀里,娇笑着,狠狠掐了他要害一下:“给我上,就管你吃住,否则,哼哼……”
阿碧摇着头,由着这俩人胡闹,走出门,王小生一脸哀怨。
他简直受不了这位仁兄了。
“你受虐狂啊!”阿碧指着王小生鼻子骂,“听见不好受,还他妈的天天站门口听!我跟你说,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没钱没势,我家主子过一百年都看不上你!更何况,现在就算天王老子都不成了,我家主子红鸾星动了!”
王小生一颤:“王爷他……不是好人,你叫落竹公子……”
“这种事,是不是好人又能怎样?”阿碧长叹一声,“谁管得住!”
那之后,便是一段,叫落竹过上十年八年,做梦想起都会笑的日子。
怀王混迹军旅,骨子里属于文人的风雅不多,这几日也会穿上长袍,兴起之时,跳一曲剑舞。落竹有一支笛子,是昔年桃夭所赠,他珍而重之。二人一个吹笛,一个舞剑,常舞得满树银杏叶纷飞,于漫天流云混为一体。
舞累了,便靠在一起说话。天南海北,说落竹曾见得某个长须老者,拿胡子当被子盖,大冬天雪地里睡一宿;又说怀王领兵在外,与敌大战,逐敌三百里之外;说在京城时见某官家的小姐真是如花似玉,娇俏可人,一问才知道是御史中丞家里的小妾;又说百年之后,两人埋骨之处,遍植柳树,摇曳生姿日,便如今日一曲一舞,相依相伴。
午后摘一朵花插在瓮中,落竹磨墨,怀王提笔。长生画卷第一卷,焚香告慰,道不尽的相思风流,说不清的旖旎情愫。
夜晚便提着灯笼,只带二三小仆,往后山而去。山上偶尔传来野兽的嘶鸣,阿碧吓得打哆嗦,往王小生身上靠。落竹攥着怀王的手,回头吩咐:“小生保护好。”
王小生无奈,一路半搂半抱,回到府中,大腿和腰足足酸了三天。
沿着山路一路上行,熄了灯笼,但见无数流萤。落竹看了一会儿,便听怀王在自己耳边道:“你就像会发光一般。”
他一愣,往自己身上看去。穿着的这件暗纹长衫在暗夜里微微发亮,流萤像是被吸引住了,也一直绕着自己飞舞。他满含不解地看向怀王,怀王轻笑道:“花纹里头封了些荧粉,你身上沾的味道,流萤很是喜欢。”
落竹轻轻笑了一下,下一秒,狠狠跳到怀王身上,双手双脚搂着这人。
“怪不得出门的时候你定要我换衣服,原来有所预谋!”
人总是如此,高兴的回忆,忍不住一次一次想起。落竹也是这般,想起那支曲子那段舞,那幅画了一半的画,夜晚的萤火,还有许多值得纪念的过去,就幸福得梦里都要笑出声。
不错,仅仅在梦里。
第21章 乡村婚礼
这一日晨,被鞭炮响声吵醒。也不知是谁家遇见喜事,放了几响的鞭炮,竟然震得整个山谷都是回音。落竹掀开被子,叫进阿碧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山下的村子里有人办喜事。他回头,笑意盈盈看着怀王。怀王用脚趾头都猜得到他打什么主意,扬声吩咐道:“王小生,我们去看看热闹,你们不用跟着了。”
他们到了的时候,恰巧女婿出门接媳妇。两人一身便装,看着也不过比村民稍显富贵,可气质却藏不住。落竹跟人打听是谁家娶媳妇,好几个争着来扫盲。总结下来,才知道是村长的儿子要娶族长的孙女,这可真是大事了,全村出动,村长在自家院子连开三十桌酒席,笑迎八方。
落竹几大兴趣之一就是凑热闹,听见人这么说,忙拽怀王的袖子:“咱们也去。”
怀王自然什么都由他。族长的女婿骑着一头戴着红花的青驴,从自家门口绕村子一圈,到那头去迎自己的新娘。一路上,两人在前面敲锣开路,新郎官骑着驴志得意满行在中间。后头两人用长竹竿吊着鞭炮噼里啪啦,最后,两个年纪稍长的妇女用簸箩装着糖,一路走一路撒。小孩子跳跳闹闹跟在后头,一路捡糖一路吃。
落竹也捡了几颗,这糖用红纸包着,虽然土气,可是好吃。他自己吃了一颗,又塞了一颗进怀王嘴里,怀王边嚼边道:“粘牙。”
落竹就瞪他,怀王一脸无辜。俩人在人来人往的乡间小路上对视半晌,绷不住相视一笑。怀王抓住落竹的手,宽大的袖子遮着,也不怕人看见:“咱们快走,去看看新娘子漂不漂亮。”
二人小跑几步,一路跟到族长家门口。新娘的婶婶嫂嫂堵在门口,偏要新郎官给赏钱打包票,才肯放他进去。
赏钱好说,只是这个包票难倒了新郎官。他这边说一个,婶婶嫂嫂道一句没诚意,说到最后,告饶道:“我是实在想不出了,不如婶婶嫂嫂们说一句,我跟着说一句吧。”
人群里发出一阵哄笑,有人叫道:“早该这样喽!”
婶婶嫂嫂们也掌不住笑,还真就走出一个年轻少妇,叉着腰道:“你跟我说!”
条条状状,基本确立了新娘子在家里的统治地位。落竹笑得打跌,拽着怀王才没笑倒在地上。新郎官念完了,婶婶嫂嫂们背后那道门才打开。一打开,众人又是哄笑。
新娘的叔叔哥哥们抱着拳等在里头呢。
新郎官大概早就知道会这样,拉出摔跤的架势,对带头的那个道:“二叔,你放心,我身强体壮,肯定能保护好小英,不信,咱俩练练。”
当然不是真练。二叔也就招呼了新郎官两下,便住手了。那边新郎官的亲戚早把红包发到每人手里,叔叔哥哥们这关,竟然比婶婶嫂嫂的好过多了。新郎官往前走了几步,一脸期待和紧张,连落竹都提着一颗心。
没过一会儿,喜娘伴着新娘子走出来。落竹使劲晃着怀王的手道:“你看你看,那小脚,那腰身,看不见脸都知道,肯定是个美人。新郎官可真有艳福啊!”
怀王但笑不语,旁边有人搭话:“新娘子可是方圆十里有名的美人,村里头多少人想娶都娶不到。咱这新郎官跟新娘子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可亲着呢!”
“青梅竹马?”落竹一脸兴奋,仰头对怀王道,“你看看,人家是青梅竹马,这往后,日子肯定红火!”
怀王有点走神,半晌,强笑道:“青梅竹马就一定能和和美美过日子?”
“模样脾气都熟悉,自然天生一对。”落竹答道。
怀王笑了笑,下意识攥紧了落竹的手。
他跟云柯就算得上青梅竹马。
算了,何必呢,自己到这山上来,不就是想离这纷繁俗世远一些,何必自寻烦恼。
不想他了。
新郎官一路接着新娘子去了祠堂,村里头的年轻人成亲,从来都是在这里。这里供奉着祖宗菩萨,告慰了先人,大家伙日子过得更好。落竹和怀王随着人群进了祠堂,族长和村长已然上座。二人先拜了天地,又祭了祖先,再叩拜了双方长辈。夫妻对拜时候大家起哄,新娘子羞羞答答,新郎官也有点喜悦紧张,两人头都碰在一起。
上座的村长族长笑作一团,撒了枣,花生,桂圆,莲子,说了吉祥话递过红包,两人便正式是夫妻了。落竹看得一阵激动,拉着怀王一起去村长家蹭饭。他本来想坐在前头,被怀王拽着,坐到了角落里。角落也很好,桌上摆着八宝喜糖,自家做的各色小点心。落竹捏起一个,往怀王嘴边送。那人伸出舌头,吞了不说,还在他手指尖轻轻舔了一下。
落竹收回手指,被舔过的地方微微发热。
他隐约觉得,今天自己,还有怀王,都有些不对劲。
村长请来戏班子助兴,众人挥舞着筷子,一道又一道菜送上桌,一个又一个空盘子被换下去,村长几次起身祝酒,喝得满脸通红,连老迈的族长都很给面子,一饮而尽。落竹给自己倒酒,也给怀王倒。坐在他斜对面的一个村民见他豪爽,举着酒杯敬他,问他是哪里人。落竹刚要回答,怀王抢先道:“我们是过路人,听说这里有喜事,过来凑凑热闹。”
那人恍然大悟,道:“你们是上山采药的吧。咱们这山,山好水好,更出好些个难得的药材。你们两个……是兄弟?”
落竹一顿,歪头见怀王唇角浮起一抹坏笑,真怕他说出什么“这是我内人”一类的话,赶紧道:“这是我表哥!”
怀王在桌下的手狠狠捏了落竹一下。
身份都明白了,那村民也不多问,与落竹一杯接一杯对饮。落竹酒量好,号称千杯不醉,一直把那人喝到桌子底下,他尚且有三分神智。怀王开始时候由着他,后来也帮他挡酒,可惜他酒量也不咋样,没几杯,便觉得身上微微燥热起来。
待那村民被人扶走,怀王好不容易松了口气,看看身边的落竹,唇边一抹笑意,虚弱无力地靠着他。
天知道他这样有多撩人。
为免被人看到起什么心思,怀王赶紧带自己的人走。
落竹哪肯这么轻易回去,拽着怀王的手在村子里踱步。怀王也想走走,好散了酒意。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顺着村子里的黄泥路一直走,竟然走到了祠堂门口。
刚刚这里还放着数不清的鞭炮,一对新人在这里拜了天地神明列为祖宗,要成为夫妻,携手一生。
落竹情不自禁走进去,那手捏莲花的菩萨慈爱看着众生,仿佛会满足你的一切心愿。
怀王走到菩萨面前,撩起衣摆,朗然跪下。落竹双眼迷蒙,低头望着他。那人轻柔声音,微笑道:“落竹,跪下。”
落竹也不知道怎么了,待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跪在怀王身边。
“我名为南准,准字,是父皇要我处分随时,莫失准则。”怀王道,“我是宣宁二十二年生人,到如今,已经三十岁整。”
落竹点头,默默记住这些,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我早年便得恩准,自己的婚事,自己全权决定。我是个断袖,我这辈子,碰不得女人。”怀王执起落竹的左手,“落竹,在菩萨面前,我要与你结为夫妻,你愿不愿意?”
落竹的沉默,一直持续了很久,久得怀王没了底气,几乎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他却淡淡道:“我做夫,你为妻。”
怀王大笑,朗声道:“菩萨在上,我南准,今日嫁落竹为妻。死生契阔,白首不弃!”
“死生契阔,白首不弃!”
两人用力叩头,仿佛这誓言的重量,需要他们用力来证明。待三拜之后,落竹已经哭成个泪人。
“我小时候命不好,除了我娘,谁都不愿见我,说我是没爹的小杂种。后来我娘病了没钱治,早早撒手走了,我被戏班子买去,好不容易唱出点名气,又遭了难。要不是拼死逃出来,遇上桃夭,早就死了。”落竹边哭边说,“我都放弃了,我都以为不会有人这么在意我了。可是为什么呢,你图什么呢,怀王,你为什么带我来京城?你带我来,什么事都依我。我病了,你照顾我,我要吃什么喜欢什么,你都给我弄来。你还送我这么大一间宅子,我跟别人眉来眼去,你还吃醋。为什么呢,我这么个贱货,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你还说要喜欢我,跟我在一块儿,你难道不知道,全天下没一个人是真惦记我的,他们用完了我,就扔了么?”
“落竹。”怀王把他抱进怀里,却不知道如何安慰,“你没有你想得那么不堪……”
“你还跟我拜天地……两个男人,拜什么天地,谁会保佑你!他们要保佑,也是保佑你,没有人会理我的……”
“不不,他们要保佑我,就一定得保佑你。他们就算不保佑你,有我保佑你呢。”
“我这么过也挺好的,我有钱,想要什么都能买来,你为什么来招惹我呢!”落竹用力捶打着怀王,“你要是耍我的怎么办?你不能耍我啊……你说了的,你跟菩萨保证了的,白首不弃,是你说的啊……”
“是我说的。”怀王任他捶打自己,“我不会放开你,落竹,绝对不会。”
落竹这样边哭边说,不一会儿,自己累了,便借着酒劲沉沉睡去。怀王跪在祠堂坚硬的地面上,一直跪到双腿发麻。他想,自己其实是喜欢落竹的,这个人牙尖嘴利生性刻薄,但是,他也有很多可爱之处。
自己是喜欢他的。
只要这样下去,每天都在一起,就会越来越喜欢,总有一天,会超过那个人。
所以,自己没有骗他。
第22章 街市巧遇
又在山里呆了一日,便动身回到京城。季一长自从卸任王府管家,行踪就有点诡秘,每回他出现,就必定有事发生。当落竹下了马车,看到季一长候在门口时,这种感觉尤其强烈。
因为他竟然在对自己笑。
落竹被他笑得牙根子疼。
那也不能拦着不叫人家笑了,落竹只能赶紧往屋里走。怀王也舟车劳顿,可换下衣服,却跟季一长进了书房。落竹从山里移了几株花,赶紧指挥人种在院子里,待工程完毕,怀王也回来了。
见他这副样子,便知道是有好事。落竹从不过问他背地里谋划些什么,他也不叫落竹知道,这次更不例外。
过了几天,落竹偶然算算日子,三月之期正经过了一半。那一日在别人的祖宗祠堂里拜的天地,两人偶尔提起,都觉得彼此傻乎乎的可笑。喝醉了酒,跑到人家祖宗面前,说什么要成亲的话,还是两个大男人。所以这件事,也不过他们两人知道,从未对人提起过。
怀王跑到山里呆了几天,可把小皇帝想得够呛,留他在宫里住了好些天。落竹独守空闺,可真是自在安然,巴不得怀王多在宫里过几天,自己睡这一张大床一觉到天亮。
如今还剩一个半月就要回胭脂榭,落竹心里算计着,该给榭里报个信,便带阿碧出了府。顺着十字街走到岔口,右转,远远地便能看见商铺林立。阿碧指着远处,兴奋道:“快过中元节了,集市热闹着呢。”
“京城这边过中元节的习俗,同江南是一样的?”落竹问。
“这我哪知道呢,我也是头一回来京城。”阿碧道,“不过差不了多少吧。”
他们往那边走了几步,便分道扬镳。阿碧难得出府到大赌坊赌几次,落竹不拦他,反倒慷慨解囊。阿碧这烂赌的毛病就是他惯出来的。跟屁虫走了,落竹也不着急,晃晃悠悠找到一家书画斋,报上自己名字,店主恭恭敬敬迎出来。他写有书信一封,详述自己近况,又有若干故事拜托桃夭留意。把书信交给店主,店主重之又重,表示必定尽快转交到桃夭老板手中。
这家书画斋不大,前些年名不见经传,去年却在一年一度的书画大会上博得头彩。落竹本来还疑惑,后来看到桃夭交给自己的名单,反倒不奇怪了。
跟桃夭这人扯上关系,多半不简单。
他喝了店主几杯茶便起身告辞,店主还要留他吃午饭,他嫌麻烦,给拒绝了。出了店门,仍旧是热闹店铺。小商小贩。他沿着未走的路一路逛下去,却见前面围了许多人,吵吵闹闹不知道干些什么。他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爱看热闹,自然挤了过去。
只见一个肌肉大汉拽着一个小孩的胳膊,凶神恶煞叫他掏钱。那小孩吓得浑身打哆嗦,大眼睛里全是泪水,却还强忍着不哭,只是无助地看着旁边围观的人群,像是指望谁来帮帮他。
落竹的手护上自己钱袋,免得被人掏走,嘴上问一旁的中年男人:“大哥,这是怎么了?”
那中年男人被落竹这样叫,只觉得无比受用,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谁家孩子这么淘气,叫人家打把势,也不给人家钱,人家拼死拼活胸口碎大石,难不成白给你逗乐的?”
“不给钱?”落竹讽道,“这卖艺的也奇怪,一个小孩子,不去理他便罢,还真听了他的,表演给他看。一个小孩子,口袋里能装着多少钱。”
中年男人抚掌道:“你看那孩子的穿着打扮,倒也真像个富贵人家的少爷,说他没钱,他家里人总有钱吧。可这一会儿,卖艺的说要带着他去他家里要,他也不干,要他给钱,他也没钱,你说,还能咋办?”
“他们家大人呢?”落竹伸长了脖子张望,不自觉帮着张罗,“这孩子是谁带来的?”
一个孩子,当然不会是自己逛街市,八成是跟家人走丢了。落竹一片好心,却不想那孩子眨巴着满是泪花的眼睛,看了他半晌,忽然喊道:
“叔叔,救我――”
落竹左右看看,却发现左右都看着自己。他立即垂头,默念“一定是我听错了”往人群外头钻,可刚刚跟他说得投机的中年男人一把拦住他道:“原来你贼喊捉贼!”
“你才是贼呢!”落竹道,“我根本不认识他!”
“叔叔……”那小孩“哇”地一声哭出来,双手伸直,仿佛要他抱,“叔叔,他们欺负我!”
“别乱叫!”落竹伸出食指指着小孩吼,“这是谁家小孩,怎么随便认亲戚!”
“叔叔,你荷包里明明有钱,为什么不管我!”小孩哭得更大声,“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