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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挥挥手让她把水盆放好,示意她出去。照顾我三年,她已经摸清了我的脾气,乖乖地退出房门关好了。
这个小丫头是荆云笑为我找来的,还算比较可靠,嘴巴也很严实。当然也是荆云笑的传话筒,有什么事情都是她转达的,我有什么事情想问,也可以问她。
当初来的时候,也是她把我的基本情况告诉了我。
比如我叫耶乐,无父无母,从小进入天理教在厨房当杂役,最后想立功跟随圣姑到中原,生活非常平凡,唯一能被人拿出来嚼舌根的事就是被荆云笑相中,成了他的相好,从此平步青云麻雀变凤凰。
我都为自己感到好运!所以我觉得,如果我想在天理教混下去,就一定要巴结好一手把我提拔上来的相好。可是虽然这么想,但每次一见到荆云笑,心里莫名地就不想给他好脸色。
奇怪。
“耶乐公子,饭菜来了。”努娜又在外面敲门。
我把已经凉了的帕子擦了擦脸,叫了一声,“进来。”
努娜端着托盘进来了,后来还跟着两个丫头,手上都端着精致的点心饭菜。
她们把东西放到圆桌上之后,又一声不吭地退了下去。
我坐在桌子边拿汤匙吃饭。饭菜还可口。
我的口味比较怪,吃不来这边大家都爱吃的奶酥之类的东西,我觉得腥味太重。荆云笑就让厨房专门为我做小菜,他好像也挺了解我的胃口的,勉强让我满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现,偶真的好纯洁……哎……
第八十章
吃饱喝足,我溜溜达达地晃出了房间。天理教内等级分明,像我住的这间屋子,平常人是不敢进来的。那当然,这是圣坛总护法荆云笑的房子。只是他经常不在,我鸠占鹊巢,在里面混吃混喝。
这算是一个独立的小院,里面啥都有,设置了假山和水池,还种植了据说从中原运过来的花草树木,也难为他们千里迢迢穿越沙漠把这些植物搬过来。不过就算搬过来种着,也有很多无法存活。比如说庭院角落的那盆牡丹,不知道这是换的第几盆了。
也不知道心疼钱。
要是把用到这个庭院布置的钱全拿给我该多好!
不过钱也不是荆云笑的,反正他中饱私囊鱼肉教众,有的是人拿钱给他,也有人送钱给我。
我每次毫不手软地收了别人的礼都会无耻地想:反正我是他的相好,他的就是我的。然后转头把送礼人的要求随便给荆云笑说了,至于成还是不成,那不关我的事。
其实在天理教的日子过得还是挺舒心的,除了头痛病根治不了,其他的一切都还好。
我走出庭院,沿着小径七绕八绕,迎头就碰上了正笑眯眯走过来的戴夕。
“耶乐?你终于舍得从那间破屋子出来了?”戴夕笑着跟我打招呼。他身上穿的不是教众都穿的黑衣服,而是白衣。戴夕是个怪人,脾气不好的时候教主的面子也不给,脾气好的时候能和一个最低级的仆人赌钱。平时的时候也不穿教里的衣服,喜欢穿花花绿绿的鲜艳衣服在庄严肃穆(据教众们说)的圣教内乱晃,还经常不遵守教规去外面花天酒地。所以他虽然武功很好,也为圣教做过好几件大事,偏偏到现在也还是个坛主。
我挑挑眉,“你不是挺忙的吗?怎么有空出来乱跑?”
“听说你头痛病又犯了,所以特地来看看你。”他扬扬手中的一个包裹。
“那是什么?”我好奇地问到。
“嘻嘻,秘密。”他神秘一笑,“先进屋再说吧。”
我回头望望刚刚才跨出来的房门,叹口气,点点头,“好吧。”
一进屋,戴夕就做贼似的左看右看,确定四下无人之后才把门关上。
“说吧。”我看他神神秘秘的样子,终于有了点好奇心。戴夕一向喜欢装神弄鬼。
他笑眯眯地走过来看着我片刻,把那个长条形的包裹放到桌子上,“你猜这里面是什么?”
我翻翻白眼,“我怎么知道?”
“你猜一下嘛!”
“懒得猜。”我摆摆手。
“你真是懒得可以,动一下脑子会死啊!”戴夕怒。
我睨他一眼,闭口不言。动一下脑子不会死,但会累。我好歹还是个病人,还是脑子有病的人……唔,这话不对,是患有头痛症的病人。
戴夕无奈地打开包裹,一边碎碎念,“像你这种又懒又没姿色脾气又怪的家伙,难怪荆云笑会移情别恋。”
“你说什么?”我瞪他一眼,饭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以乱说!
“看看,急了吧?”戴夕笑眯眯地说。
废话!荆云笑是我的衣食父母,我在教中有今日的地位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要是他有一天想把我一脚踢开,我会去喝西北风的。不过这三年他一直在外面搞业务,平时也没什么莺莺燕燕地来找他……哦,好像有,只是他通通不假辞色地拒绝了。
我记得上次有个冒失鬼以为我是他的心腹,居然想通过我送两个美女给荆云笑,结果当我带着两纤细柔弱的美女过去找他的时候,他大发脾气地把两美女赶走了,后来还把那个冒失鬼义正言辞地大骂一通。回来之后还在我面前指天画地地发誓,说什么今生今世只喜欢我一个绝对不会移情别恋之类的话,甚至连什么“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这种恶心得想吐的话都说出来了,害得我两天都吃不下饭。
他会找别人?我有点不相信。
“说话要讲究证据啊。”我挑眉说。
“那是自然。”戴夕很得意。
我看着他打开了一层又一层的包裹布,最后露出一个长条形的精致盒子。盒子上还上了一把很小的金锁。
什么鬼东西?人参?
“你可以瞧仔细了。”戴夕看我直直地盯着那个盒子,微微一笑,从头上拔下一根软发倏然用力,那根头发顿时就变得又硬又挺。
我兴致勃勃地看着他把那根头发丝儿塞到锁眼里掏了掏,“你没钥匙?”
“当然没钥匙。”
“哦,偷来的。”我恍然大悟。
“废话。”戴夕专心致志。
我压着桌子直勾勾地看着他神奇地用一根头发打开了锁,“戴夕,就算你以后被赶出天理教也绝对不愁吃喝,反正你有这么一门绝技。”
“本公子才不会去做梁上君子呢,本公子崇尚让别人心甘情愿地把东西送给我。”戴夕从鼻孔里轻哼一声,将盒子推到我面前,“打开吧。”
“我?”我莫名其妙。
“嗯。”他点点头。
我挑挑眉,伸出一根手指头挑开了盒盖。伸头一看,是一幅画。
“害我期待了半天,原来是这种东西。我不会欣赏画。”我承认我就是一草包,对这些高雅的东西不感冒。
“嘿嘿,你绝对欣赏得来。”他嘻嘻笑着拿出画慢慢展开。
随着画卷在桌子上铺散,一个美人渐渐地映入眼帘。那个美人一头黑发长及腰部,一双碧绿双眸脉脉含情,鼻子很挺,嘴角处微微勾起,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放荡不羁,气质也很高傲。
是个男的。
虽然长相看起来非常漂亮,但是一眼就看出是个男的。
美人斜躺着,衣服敞开,露出一小块胸部。
我挑挑眉,“男人?”
“是的。”戴夕点点头,盯着我说,“是从荆云笑那里拿来的。”
“是偷吧?”我斜他一眼。
“随便你怎么说。”他耸耸肩,“我千辛万苦从他的密室里偷出来,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我放下画。
“劝你趁早和他断了啊。”他理所当然地说,“那家伙有别人了,到时候一脚把你蹬开,你不难看得要死?”
我怀疑地看了他两眼,这家伙有这么好心?
“这真是从荆云笑那里拿来的?不会是你想栽赃陷害吧?”
戴夕立即大呼冤枉,“我栽赃陷害?!我戴夕什么事会干就是不会干栽赃陷害这种事!再说要栽赃陷害的话,也是他陷害我吧?”
……说的也是,那家伙在这方面确实是专业人士。
我不由又拿起这幅画看了看,不屑地说:“这人一看就是个欠调教的,你看他姿势多放荡,还烟视媚行的,荆云笑怎么会看上这种人!”
“你在睁着眼说瞎话吧?”戴夕瞪着眼睛,“他哪里烟视媚行了?这种美人一看就是高不可攀的,恐怕高傲得很,绝对不会甘居人下。”
喂喂喂,这家伙到底是站哪边的?
“说起来,他还和你有几分像。”戴夕又说。
“哪里像了?”我瞄了画一眼,“除了眼睛都是绿的,头发都是长的,哪相像?”
“不是指这个。”戴夕摸着下巴,在画和我之间来回扫视,“唔……一时之间还真说不上来,可能是气质吧……”
“气质?”我嗤之以鼻,“那种东西是什么?”
“也对,他比较有气质,你比较没气质。”戴夕点头。
我磨磨牙,伸手给他一个暴栗,“你再说一句小心我扁你!”
“算了,我今天是在给你警告的。我看到这幅画的第一反应就是……”戴夕做仰天想象状,“从前,有一个人叫荆云笑,有一天他途径沙漠的时候忽然见到一个城市,于是他跑了进去。在那里他见到了一个高贵狂傲的美人,一见钟情,彻底被他俘获。可是美人高不可攀,荆云笑黯然离开,从此发誓要出人头地,于是他回到天理教之后拼命练功拼命干活,甚至不择手段地往上爬。最后终于在和圣姑苏勒儿去中原扬我教威的时候立下大功。也是在那里,他遇到了一个和美人很相像的男人耶乐,于是他就展开疯狂的追求……”
“你还挺会编的,干嘛不去说书?”我打断他的妄想,心里有点不快。
“我知道事实会让你不高兴,不过我是真心为你好。免得你到时候哭也来不及。”戴夕给我一个眼神,好像我应该对他感恩戴德才对。
“屁!我和这种骚货一点都不像!”我对着画喷口水。什么高贵什么狂傲?你看他敞着衣服放荡的样儿,你看他那勾人的眼神,一看就是个老手。荆云笑那种心思深沉的家伙才不会对这种人感兴趣。
“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好自为知。”戴夕收起画,放回盒子,“我走了。”
“等等。”我阻止他,“把画放下吧。”
戴夕奇怪地看我一眼,“这是要放回去的,要是让他知道我偷了他的东西,还不知道他要怎么整我。”
我挑挑眉,“放下就好了,我会跟他说是我拿的。”
他很犹豫。
“如果不放下,我会告诉他你拿了他的画。”
“别别别。真服了你了。”戴夕连忙把盒子放到桌子上,“简直是好心遭狗咬,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说着,甩甩袖子走出门。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
第八十一章
荆云笑回来的时候我正坐在桌子边发呆,听到门吱嘎一声,我也懒得反应。反正进来的不是他就是那几个丫头。
“耶乐,这是十方老人陪的药,你每天服一颗。”荆云笑将一个小盒子放在桌子上对我说,我看了他一眼,继续盯着桌上那个装着那幅画的盒子发呆。
“这是什么?”他有点诧异地拿过那个盒子。
“打开看看吧。”我扬扬下颌,示意他打开,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的面容。
他揭开包裹布,在看到盒子的那一瞬间脸色忽然极其微妙地变了一刹,但很快又恢复平静。他拿起里面的那幅画展开瞄了一眼,用一种很平淡地口吻赞了一句,“好画。”
“哦?”我放下交叠在下巴的双手,淡淡地问,“不想知道这画是哪里来的?”
“是哪里来的?”
我挑挑眉,还装?
“是我从你房里拿出来的。”
“是吗?”他皱眉沉思了片刻,抚掌恍然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副画,是最近有人才送给我的。我还没看过……”
果然和这家伙理论就是白费力气!我轻哼一声,不再拐弯抹角,“荆云笑,我问你,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如果有,不用遮遮掩掩的,我又不是女人会一哭二闹三上吊。”
“没有!”他立即否认,“绝对没有!”
我挑眉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一把抓过那幅画展开,“我问你,你老实告诉我,你认不认识这个人?”
“不认识。”他答得很干脆。
我冷笑一声,“真的不认识?”
“真的不认识。”
“那我问你,为什么你的密室里会有这幅画?我记得你的密室里都装的是重要宝贝,每一件都会经过筛选。你会不知道有这幅画?”
“或许是一时失手,拿错了。”
“荆云笑!”我是真的生气了,我说过如果他外面有人我是绝对不会生气的,我一向说到做到,他为什么要说谎?我讨厌说谎!更讨厌别人把我当白痴!
“我认识。”他连忙说。面上却一点没有为刚刚的谎话而羞愧的表情……对于这种脸皮奇厚无比的家伙,如果他能有一丝羞愧我就不叫耶乐!
“怎么又认识了?”我心里顿时怒火直冒。
“其实是这样的……”他咳嗽一声,把画从我手里拿过来小心翼翼地卷好,看到他小心的动作我心里顿时一阵不爽!连幅画都这么小心翼翼地珍重,要是本人在场,恐怕还不把那人捧到手心里?
“说!”我坐下来,微微气恼。气恼是应该的,自己的相好忽然有了外人,是个人都该生气。不过又仔细想想,荆云笑还这么年轻就成了圣坛总护法,算是年轻有为了。还有,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确实又长得英俊潇洒,喜欢他的人肯定是一大堆一大堆的。而我只是个普通的教众,样貌脾气都欠佳,还年纪大,能和他在一起就已经是个奇迹。他腻烦我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早有准备。
他装模作样的咳嗽,“耶乐,我是认识他。他其实是……我的师父。”
“师父?”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不由沉住气,仔细听他说下去。
他拉了把凳子坐在我身边,我瞅他一眼,愤愤地拉开了距离,他面色不改地又贴了过来,嘴上解释道:“我的母亲是混血,我的父亲是中原人,他们生下我之后因为江湖仇杀的原因分开了。我母亲带着我四处医治我的眼睛,最后在我九岁的时候治好。后来家里发生大的变故,父亲被人陷害杀死,母亲带着我逃往西域,可是在途中被人拦截下来,就是在那个时候,我遇到了我师父……”
他顿了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微微一动,似乎悲伤,又似乎高兴。
“母亲临时之前将我交给师父,是师父收留了我,保护我逃离了追杀。可是……”他的脸上微微迟疑。
“可是什么?”我问到。
“可是后来我犯了一个大错,师父非常生气……”他很尴尬,脸上冒出一点羞愧的神色……尴尬?羞愧?!
我没眼花吧?
“后来师父都不理我了。”他轻叹了口气,表情一阵黯然,看起来像是真的。只是看起来而已,这家伙狡诈多端,很会骗人的。
“那好,如果你以后想让我走,直接给我说一声就可以了。”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听到他解释是他师父的时候,我心里是松了一口气。误会解开以后,心中升起的是惭愧。我为自己刚才贬低画中人的行为而羞愧不已。果然嫉妒能蒙蔽一个人的心神,也能让一个人表现出最大的恶意。
我想我是喜欢荆云笑的吧?
“耶乐?”他收起画贴过来,我一转头就看到他深沉的眸子,里面有光在闪烁。
“怎么了?”我看了他一眼。
他忽然抱住我,头放到我脖子上像狗一样磨蹭着,“你实在太可爱了!”
可爱?!
我一阵恶寒。我这个年纪,居然用这个词来形容我,他是在搞笑,不,讽刺我吧?
我推开他,然而他忽然死死地搂住我的腰,火热的身子紧紧地贴着我,嘴里喷出的热气熏得让我发慌。
“荆云笑!”我急忙挣扎。
“算我求你,行不行?”他在我耳边说,他的声音很小心,我怔了一怔。他其实是不必这么对我的。凭他的身份地位,什么样的人没有?他其实不用这样小心翼翼地待我的……
他搂紧,我能近距离地感觉到他的心跳。
他的眸子望着我,里面闪烁着又惊又喜的光芒。
他吻住了我。我被迫张开嘴,迎接他的入侵。
皱皱眉想,让他一次又何妨?
外面的夜很深,西域的夜里,能听到风声呼呼地刮过,然而在这个被精心建造的院子里,只能听到隐隐的穹音。
他的动作很温柔,技术很好。
我也不是第一次了,很快就放开,让自己的身子投入意乱情迷的漩涡。
床吱嘎作响,在高、潮来临的那一刻,我听到他忽然叫了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无双。
我心猛然一沉。
第二天天一亮,荆云笑又离开了。
我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可是我总是会忍不住想那个无双到底是谁,和荆云笑是什么关系。
无双无双……
头忽然一阵疼痛,脑中忽然有密密麻麻的画面涌出来,铺天盖地地布满整个脑海。后脑勺三颗金针插入的地方开始冰冷冰冷地疼。
我倒吸一口气,重新扑倒在床,转动全身的内息往三颗金针的方向涌去,辅助它们克制脑部的疼痛。过了片刻,疼痛渐渐淡去。我出了一身汗,整个身子都湿透了。头发在脸上贴着很不舒服,我拔开黏在脸上的发丝,把身子陷在柔软的被窝里喘着气。
这三颗金针从我醒来的时候就有,听荆云笑说这是克制头痛症的方法,不能拔的。我想是的,因为每次犯病,我都是靠着这三颗金针撑了过来。
我的头痛真的不能根治吗?
我每次问的时候,所有人都答是的。这让我非常泄气。
我真的不想被这种折磨人的头痛缠一辈子。
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睡到了下午,肚子实在饿得慌得慌的时候,荆云笑匆匆赶了过来。
“听说你没吃东西?”
我在床上懒懒地点点头,精神有点不好。
“身体不舒服吗?”他走过来坐在床边。
我点点头,指了指脑袋。
“又犯了?”
“嗯。”
他凝视我片刻,垂下眉,低声道:“对不起。”
我摆摆手,“说什么对不起?我该感谢你才对,要不是你为我弄药扎针,我一定痛死了。”
他沉默片刻,走到一边拉开抽屉,把昨天拿来的药丸倒出一颗给我,然后为我倒了一杯水,“吃了会好点儿。”
我恹恹的点点头,把药一口吞了下去。
“来,吃点东西。”他打开饭篮,取出里面的一碗粥,脸上带了点不自然,“你尝尝……如果不好吃,可以不吃。我已经叫人吩咐去做饭了。”
我尝了一口,“还好。”
“是吗?”他微微吐出口气,脸上又恢复了平静。
“你做的?”我问。
他点点头。
我讶异地望着他。他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拿着勺子喂我吃。我笑纳。
吃了饭之后睡意袭来,大概是药的作用吧,最近睡得真多,再睡下去都要成猪了。
迷迷糊糊间感觉到他微凉的指尖在不断轻揉我的太阳穴。
或许这个人……真的是爱我的吧?
不爱我,为什么愿意为我做那么多事?我迷迷糊糊地想。
那个什么无双,还是不要计较了吧。
在床上躺了两天,我又生龙活虎地满院子乱走了。
戴夕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院子里抚摸那棵新来的牡丹。他跟我说:“我找到了一个人,他或许能治好你的病。”
我手中动作一顿,诧异地望着他。
戴夕的笑容胸有成竹。
难不成真有连荆云笑也请不来的神医?不过戴夕结交的人很广,稀奇古怪的都有,说不定真能让他找到。
如果能治好这个恼人的头痛症,那实在是太好了!
“是真的吗?”我忍不住问到,“是哪里来的神医?”
“嘻嘻,是一个从中原来的。”
第八十二章
七绕八绕,在戴夕的带领下走出了天理教,来到不远处的小镇。这里的小镇处于荒漠之中,三面有山,黄沙漫不进来。最对面有一个大的开口,能窥到广阔无垠的大沙漠的一角,三面山包围的小型盆地里面布满了低矮的房屋,现在是晌午,这个沙漠中的城市显出让人吃惊的繁华。
当初我一觉醒来跟着荆云笑出去溜达的时候,就震惊于这个小城的繁华程度,在我的印象里,沙漠都是荒凉的,就算有城市,也应该是一派死寂。
我目瞪口呆地左看右看,对各种色彩鲜艳的小玩意儿充满了好奇心,最后是两手都拿满了吃的玩的……我发誓我真的不是幼稚,而是从来没看到过,只是感到新鲜罢了。
荆云笑就在后面微笑,一脸的不动声色。但是我却深深滴知道他肯定是在心里说我幼稚,所以我立即买了一块五颜六色的毛毯让他披着走,还买了一块女士头巾围在他头上。当时他的脸就像踩到大粪一样难看。
“不许拿掉!”我摇晃着手指,“这是你欠我的。”
他说我是因为救了他才会重伤导致失去记忆,所以我觉得我有权利要求他还这个恩情。不知为什么,看到他心里头总是有点不爽,非要让他难看尴尬了才舒服。
于是荆云笑就顶着可笑的模样跟在我屁股后面乱晃,沿途接受了若干诡异的目光。
我是在试探。
试探他话的真假。
他说我是他的情人,而我想知道这话是否属实。如果属实,他会容忍我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最后的结果是他虽然生气,但还是依照我的话做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故意挑剔,说饭菜不可口,说睡的床不舒服,说院子啥都没有不好看。然后荆云笑就特地请了很多厨师,做了各种菜让我品尝,还把房间重新布置了一番,最离谱的是,他居然派人去中原搬了些花草树木来把庭院装饰一新。
我说:“你别太过分了,派你的得力助手去做这种事,现在教里都在传我是祸水……靠,我怎么祸水了我?”
荆云笑微笑,“你不是有要求吗?就是你要天上的月亮,我也会尽力去办。”
“别别别!我什么也不要了。”
“哦?你确定?”
“真的不要了,瞎折腾。我皮糙肉厚的,随便吃什么睡哪里都可以。”我一头冷汗。
“是吗?那你以后还提过分的要求怎么办?”
我举手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这样了。要是再有过分要求,就诅咒我生个儿子没□儿!”我可不想再接受教众能杀死人的目光。
荆云笑微笑。
事后反应过来,这家伙是故意让我知难而退。好吧,那阵子我是有点过分,挑三拣四,对所有人都看不顺眼。可是我一觉醒来,什么也不记得,所有人都告诉我我没有一个亲人,最亲的人就只有一个身份赫赫的家伙……任谁都会很不安吧?哦,对了,那个所有人指的就是荆云笑一个。
不过最难过的是,我和他还是这种关系。我想我这辈子注定是生不出没□儿的儿子了。
戴夕和我飞速下山,在巷道里七拐八拐之后很快就来到一处民房。掀开帘子进去,就看到一间很简朴的屋子。里面放着这边常有的几个大坛子、一张破旧的小矮桌。我左右看了看,一个人都没有。
戴夕也没有停留在大堂里,他直接进了内室。
我跟着走进去。就看到一个白胡子老头正在弯着腰抓着一把灰色的扁虫看,眼神很痴迷,像是看着自己的情人。
感觉到有人进来,他头也不抬地问:“什么事?”
“周大夫。”戴夕拱了拱手,用的是中原的礼节。
我不由仔细打量这个周大夫,胡须花白,脸上的皱纹可以夹死蚂蚁,伸出的手干瘪无比,只剩下皮包骨头了。这人多大岁数啊?
“周大夫是一直在我们西域和南疆走动,行踪飘忽不定,这次能请到他,实在是你交了好运!”戴夕拍了我一下。
这时那个周大夫终于不再盯住那把恶心的虫子看了,他直起身子转过头,看到我有些诧异,“这位是……”
“这位是我的朋友。”戴夕说,“我这次带他来是有事相求。”
“哦?什么事?说来听听。”周大夫摸着胡须。
“我这位朋友一直受到头痛症的困扰,很多大夫也束手无策,所以想请周大夫看一下。”
“过来让我瞧瞧。”老头招手。
我看了戴夕一眼,他点点头,于是我放心地走过去。那个老头把了我的脉之后又看了我的口鼻舌,这让我想起了巷子外面被贩卖的牲口。
过了片刻,他有些迟疑地摸摸自己的胡须问到:“以前的大夫是怎么治疗的?”
“就扎了扎针吃吃药呗。”我看着老头也不行,心里有点郁闷,难不成这病真的没治?
“扎针?扎的哪里?又吃的什么药?”周大夫追问。
我眨眨眼,“吃的什么药……就是黑黑的小丸子,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我的话刚落,对方立即露出不敢苟同的表情,我抓抓头苦恼地说:“谁会注意吃了什么药啊?反正他又不会害我。”
“那扎针呢?”周大夫无奈地问到。
这个我知道。我连忙指了指脑后,“这儿。”
“我看看。”周大夫吃了一惊,连忙让我转过头。我言听计从。
他在我后脑勺钻研了好久,期间他把我的头扭来扭去好几次,害得我拼命向戴夕丢眼色,试图让他叫后面的人不要这么过分。
过了半个时辰,周大夫终于叫着“奇怪”放过了我的脑袋。
“什么奇怪?”
“这三颗针根本就不是治你的头痛的。”周大夫说,“相反,你的头痛就是这三颗针造成的。”
什么?!
我和戴夕愕然。
“还有,你现在不是你本来的面貌吧?”
这一句话出来,又把我和戴夕炸得一震。
“你易容前来找我治疗,是不是有什么内情?我并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遮遮掩掩。”他语气不好地说着,忽然拉出一排银针,在我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插入我的手背。我顿时痛得一阵惊叫。
“不要乱动。”他低声轻喝,然后迅速在我全身扎满了银针,我顿时变成了一个刺猬。
别人扎针一点都不疼,可是这个老头扎针把我痛得哭爹喊娘。
“好了。”他心满意足地收回手,从身上摸出一个小瓶子轻轻打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弥漫开来。那香味香得我口水直流,直觉得那是无上美味。反观戴夕,不停地皱着眉头后退,像是闻到了大便。
闻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涌,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乱动着,接着往上爬了出来。
我骇得从凳子上跳起。
什么东西?!
哇地一声,我吐出一口血。定睛往下看,里面有一个像蜜蜂样的胖虫子在爬动。而鼻间闻到的香味也变成了臭味,臭得我连连后退几步才惊问到:“这是什么东西?”
又惊又惧。
“果然是乌髯。”周大夫将瓶子赛上塞子,臭味消失了。
“居然是乌髯?”戴夕很惊讶,走上前去察看片刻,“天理教的圣物之一乌髯蛊母,传说中的易容圣药,幼虫能保持人的形体变化,是易容大师的必备物品。后来被人抓得厉害,差点绝种。如今知道的就只有天理教才有,你是怎么得到……”
他说着转过头,忽然停止了话头,目光怔然。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周大夫正小心翼翼地将虫子从血里挑出来放到一个瓶子里,高高兴兴地站起来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百里无双?”
他在叫谁?
我摸摸自己的脸,难不成真如他们说的我易了容?
“镜子。”我问了一句,在房间里翻箱倒柜起来。最后镜子没找到,却在角落发现了一盆水。我把盆子端出来放到光亮处凑过去看。
一个陌生而熟悉的人影倒映出来。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