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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会我先进宫面圣。就怕老三一派借机行动。”
“唔。”钱荣点头,开始折叠信纸,塞进信封,在信封上提笔写下“银松堡收”,落款是“钱”。
庄九看了,突地上前,提笔在那“钱”字上边加了个“九”。钱荣扯扯嘴角看他,他嘿嘿一笑:“我们是一家人嘛。”
钱荣无奈,索性不去跟他计较,然後封了信封,起身:“我去将信寄出去。”
“你都写了什麽?”庄九问。
“在我们都陷入危险不能自保的时候,请他们出手相救。”钱荣淡淡说。
却被庄九一下子拉住,钱荣回身,定定看进男人眼里。
庄九认真而严肃地说,声音低沈:“如果我进宫後有什麽问题,你速速回去银松堡,不要受牵连。”
钱荣的眸子淡淡,嘴角勾起一边,回他一个冷笑:“是,钱某自当有分寸,王爷放心。”
庄九知道惹到了他,叹口气:“我是担心你……”
钱荣轻轻挣开他:“你准备准备吧,多耽误一刻,十三殿下便多一分危险。”
庄九这才无奈,放手。
待钱荣吩咐将信送出去後,庄九已经收拾妥当,著了正装,要进宫去。
门口,庄九看著小钱云淡风轻地跟他告白,终是忍不住拉过来,当著众人面,给他一个轻吻。
而钱荣,竟然没有推拒,默许了他。
两人都知,庄九此行,危险重重。
放手让庄九离去,钱荣轻靠著门框,抱胸。直到看到那轿子的影子消失在转角。方才转身,去等著刚才送信时一并通知的在皇城的银松堡的人来。
两人猜测没错,三王爷这次果然立刻追击,借机要将此事闹大,最好能彻底铲除庄九和十三皇子。立马落井下石火上浇油的,几乎是和庄九同一时间进了宫。
钱荣听著属下述说,一手撑头,一手无节奏地敲著桌面,开口询问:“七王那边呢?”
“并无动作。”属下回答。
钱荣沈吟,表面上没有动作是对的,除了亲自来九王府告之十七皇子的事情以外,外界并不知道七王和十七皇子之间还有猫腻。
然则,如果真是七王动的手脚,何必牵扯庄九,十七不是还等著庄九给他安排去处吗?
正在和属下商议,外面又来一人,是上午来的那个公公。
“九王爷亦被扣押。”公公焦急地说,“皇上这次极为震怒,要大力处置,虽然九王爷拿了金叶保命,但亦被送到大理寺──那里的严刑是极为残酷的……”
钱荣皱了眉,听他说。
“马公公叫我立刻出来告之王妃,兹事重大,”小公公继续说,“三王爷也在宫里,跟皇上跟头说了不少九王爷的坏话,还说十三殿下事发後前来找九王爷,必是有所隐情。”
“那十七皇子的事情彻查出来了吗?”钱荣问。
“就是没有,仿佛有人在故意遮掩,十七皇子的母妃也不让人靠近遗体……”小公公答,“马公公担心,此事拖延,九王爷和十三殿下会受无妄之灾。”
钱荣扶著额头,心下对十七皇子的真死假死有了些许肯定。但是也诚如小公公所说,如果七王施了手段拖延调查,庄九他们定会在天牢里吃尽苦头。再加上三王那边,必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想了想,抬头对公公说:“多谢公公特意前来告之,钱某再想办法。请公公先行回宫,以免逗留太久,被人嚼口舌。”
“是,谢钱大人。”小公公说完,便也匆匆离去。
留下钱荣,还有庄九的几位亲随,以及银松堡里自己信得过的人。
“有什麽地方不对。”钱荣皱著眉说。
“是,在下估计,关键点还在七王爷那里。”一位谋士说。
钱荣点头,起身:“赵小强,准备轿子,我要去七王府上拜访。”
大理寺里,庄九虽然手脚上都加了镣铐,身上也有几处伤,但好歹见到了庄怡。小子也好不到哪里去,面上满是血污,一见到庄九,一直憋著的眼泪便止不住花花地流,又刺激了脸上的伤口,给疼得。
庄九扯扯嘴角,上前摸摸他的头:“乖啦……谁让你没事去招惹十七。”
庄怡瘪嘴,很是委屈:“明明是他来招惹我……”
庄九无奈。
後头的狱卒推了两人一把:“还在罗嗦什麽呢?嫌吃的苦头不够多是不是?!”
此时此刻,识时务者为俊杰,庄九被押著和十三错身而过,进入自己的那间牢房里时,隐隐记住了十三的牢房号。
深夜,钱荣才从七王府里出来,脸色黑沈沈,不知道在想什麽。赵小强跟在後面,心里揣测不出他高深莫测的表情。
此时此刻,九王府虽然暂时没有九王在,但也没有群龙无首乱成一锅粥。有这位钱主子坐镇,大家竟也都稍微安心。
孰料这位主子,一回了自己王府,却是直接回了卧房。
赵小强斗胆在他进屋前问了句:“主子?”
“嗯?”钱荣回头看他。
“接下来怎麽做?”
“回屋睡觉。”钱荣答他。
便不再理会目瞪口呆的侍卫们,径自进了屋关了门。
……留下的人面面相觑,突地就是很相信他似的,相互耸耸肩,除了随侍的人外,都各回各屋了。
第二日,钱荣也没有什麽动作,倒是把王府众人,小厮丫鬟什麽的,都叫到了大厅里。
看著底下各个不明所以的人,钱荣喝了口茶,清清喉咙:“九王今次有难,实属天意难为。钱某不才,实在无力回天。大家这些年也都在王府里过著,说起来也不是没有情谊。实在是,夫妻间都是大难临头各自飞。钱某实在无能,只能请大家各自谋出路──当然,王府会给予各位足够的补偿。”
底下人面面相觑,又不敢议论。
钱荣看这情况,放下茶杯,叹气道:“各位,请去找管家大人,领取自己的那份,然後,就散了吧。”
那些人虽然迟疑,但一时竟也无他法。纵使心里皆非议错看了这位“王妃娘娘”。
赵小强他们却不为所动──他们不是那些普通的小厮丫鬟或者侍卫,是庄九一手带出来的死士。所谓死士,即是到死,都不会背离自己的主子。哪怕面对的是,诚如钱荣所说的,天。
又回到了书房,钱荣看著仍旧跟在自己身後的赵小强和秦刚,勾起一边嘴角:“九王没有白养你们。”
“主子。”赵小强的称呼都未变。
他们同时也效忠钱荣,这也是毋庸置疑的。
“都各自回去吧。”钱荣说,“今晚睡个好觉。”
“……是。”
直到深夜,钱荣一直呆在书房里没有出来。直到总管来敲门。
“都走了?”钱荣一边看著一本书,一边问。
“是的。”总管回答。
他是跟了九王多年的人了,对九王忠心不二。
钱荣仍旧没有抬眼:“你也走吧。”
“主子……”老管家一下子润了眼。
钱荣淡淡地说:“留给你的,足够你安心回家养老了。”
“可是,九王府一夜之间就落败如此,老奴,不甘心……”老管家说。
钱荣才抬头,看著他笑笑:“我是认真的,感谢你这些年对庄九的照顾,但是该到缘分尽了的时候了。”
老管家无语凝噎,叹息一声,退下了。
钱荣才又淡淡地将视线转回手上书本。
半夜的时候,一队黑衣人悄无声息地进了九王府,到处搜寻一番後,发现人去楼空,竟连只耗子都找不到了。
“首领?”一名黑衣人询问领头的那个。
“想必果然是白天趁著家仆都散了的时候混出去的。”首领皱眉,“现在只有等九王世子那边的消息了。”
“那现在──”
“先撤,想办法速速去九王那里,”为首的说,“怕是天亮之前就要生变了。”
钱荣其实并没有走远。九王府暗道如此多,随便一条都能肆意进出。待见黑衣人都撤离之後,钱荣才又从暗道口──就离九王府大门不远──进去王府,提著一个黑布罩著的笼子。
待天快亮的时候,已经又打了个盹儿的钱荣才揭开身边那笼子的黑布,放出了庄九平时喂养的数十只蝴蝶。每只蝴蝶都追寻著自己独爱的香气,散开来,渐隐在黎明前的纯黑之中。
须臾後,又是一队黑衣人来到了王府。
“主子。”赵小强向钱荣行礼。
钱荣也已经著了夜行衣,看看面前的三十人,淡淡道:“走吧。”
身後众人并不询问,只是跟在他後面。
因为知道这位主子和庄九间的纠缠情谊,所以,相信他。
算一算正是早朝时间。被上头打了招呼要好好守这一夜的狱卒们打个呵欠,总算是要天亮了。
待牢头收拾收拾要与人换班,却听得身後一声剑气破空而来,急急闪开,回头一看,十多个黑衣人正大开杀戒。
牢头慌忙拾起身旁砍刀,却来不及砍下去──临死前好歹听到外面警锣震天,才稍稍能够瞑目。
领头的黑衣人与身旁同僚对视一眼,看是要速战速决才行,便十来个人分开来,一边与剩下的狱卒打斗,一边在各个牢房里搜寻。
庄九听到异动,知道是有人来了。听著动静,怕不是自己人……眉头紧锁著,想著怎样才能保十三安全。恰一个黑衣人闯了进来,立刻迅速上前要提刀砍来。庄九侧身闪过,反手就手头一块早已削尖的木头扎进那人眼中,趁那人疼痛难忍的时候夺过刀来,一刀砍了下去。
温热的血液沾到了身上,虽然是万分紧急中,庄九还是稍微愣了下──终究,是亲手沾了血……
听到身後又有动静,叹口气,庄九转身,却蓦地对上一双深得不见底的眸子。
外面打斗依旧,却与方才情景不同。狱卒们又看见一队手臂上绑著红巾的黑衣人入侵,目标却是先前那队人马,下手利索完全不留活口,对待狱卒时却是刀背砍下,只将人弄晕作罢。
庄九看著那人,终是无奈笑笑:“你果然还是来了……”
那人不答他话,只冷冷看著他。
庄九欲讨好,笑嘻嘻的:“多些娘子再次相救……”
“打昏拖走。”那人清清冷冷的声音说道。
赵小强轻车熟路摸到庄九身後,熟练地一个手刀砍下庄九後颈,干净利落。
那边已经被找到的庄十三看到这情形,一时摸不准,又看到他钱叔一个冷眼看过来,立刻乖巧地说:“我自己来……”
接著便两眼一闭,径自昏倒过去。
……钱荣扯扯嘴角,开口吩咐:“照顾好他们。”
“是。”
出去的时候,场面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钱荣打个手势,所有人便迅速集合过来。
“撤。”
钱荣下令,一干人马便犹如来时一般,顷刻出了大理寺,消失个干净。
仿佛踩著点儿似的,这方人马刚撤,那方大批官兵便涌至。领头的是七王身边的人,看了看情形,只有九王和十三皇子被劫走,便皱皱眉头:“下令下去,皇城戒严。”
“是。”
庄九缓缓睁眼,若说是被浓郁芳香熏醒的更为恰当。
待视线定了焦,周围却是红纱罗帐,暧昧之至的摆设。只有那桌前的一抹青色衣衫的身影,才让这一切看起来不是梦境。
“小钱……”庄九张嘴喊道,要掀开被子起身,身上的伤痕都已经被上了药妥善处理过了。
钱荣听到叫唤,回过头来,挑眉看他。
庄九自知理亏,心虚地别过头:“咳,这里不错……怎麽有些眼熟……”
“万华楼。”钱荣答。
庄九傻眼。
“银松堡前身叫雷堡,上上代堡主与那时的情报头子私交甚密。那位的情报网便是主要散布在赌场青楼等下九流处。”钱荣简单解释。
“噢……”庄九似受教,还会举一反三,“是曾听说过那时有一位萧公子……”
钱荣不答他话,只是盯著他。
庄九这才摸摸後脑勺:“娘子,我知错了……”
“哦?”钱荣挑眉,“恕我愚钝,不知你错在哪里?”
“不该瞒著你要和七王来做这场戏……但是我是真地不想让你涉险,此次事情太过重大,一个环节没有处理好,就会……”
“丢了性命?”钱荣问。
“……如果你回了银松堡,完事之後我定会去找你的……”庄九嘟哝。
“但是我等不及,”钱荣嘴角讥讽,“你说的一起走下去,就是指的,我在某个你认为安全的地方,等著不知什麽时候会来找我的你?”
“我错了。”庄九真诚万分地道歉,走下床来,每走一步都会牵扯伤口──那些狱卒可没有陪他做戏。
钱荣不语。
庄九终於走到他身边:“所以你才既打定了主意要来劫我,又拖延时间让我吃足苦头?”
钱荣瞥他一眼:“不让你把戏做足,又怎能完全撇清你和七王的关系。”
庄九无奈,要伸手抱住钱荣,却被喝止:“你给我回床上去躺著。”
庄九撇嘴,这次是真的要哭出来似的。钱荣恼他,却又不能真的把他怎样,只得自己起身,抓住他肩膀,往床那边送。
“我就恨你这样,自己把事情埋藏得这样深。”钱荣恨恨地说,“若不是我想起来去找七王,怎会得知是你要做的苦肉计,只是要彻底摆脱王爷身份……”
庄九苦笑:“这不,你冰雪聪明都猜到了嘛……最後你也和七王联合了吧?”
“不然你以为你能这麽轻松出来?”钱荣反问。
庄九不答他话,却是突地问起:“我现在不是那个身份了,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钱荣被气得乐了:“感情我看上你只是因为你这劳什子身份啊?!”
庄九连忙抱住他:“你看你看,所以我才放心不告诉你,我就知道你不会嫌弃我的……”
“你给我放手,这一出是一出……”
“不放不放,”庄九料到他不敢用力过猛,耍赖地抱得紧紧的,“早已说过,这一辈子都不放……”
门外看他俩打情骂俏不亦乐乎的两小儿对视一眼,耸耸肩,还是先走开罢。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庄十三说。
庄恐看著他:“一出事银松堡的人就来找我了……你还说呢,看看你都吃了些什麽苦头……”
看庄恐一脸难过,庄怡连忙安慰:“没事没事,都是些皮肉伤。为成大事当不拘小节……”
庄恐还是很难过:“让父……亲一人去做这事就行了麽,你去掺和什麽……”
庄怡听著他这“大逆不道”的话,一半是欣慰一半是暗叹,却还是说明:“我本来也没想过,那时不是看十七一人坐在那里赏月竟觉得他有些孤单吗……就去和他说了几句话,孰料他以为我知道他要出去这一事,便无意透露了九叔的几个想法,其中一个就是一箭双雕,不单让十七出去……那时我也想通了,知道自己要选择什麽──”
说到这里,庄怡看著庄恐,微笑:“所以我就想既然想好了,就干脆放手去做──这样一来事情看来更加逼真呢……”
“……”庄恐看他,突然很认真地告诫,“那你这段时间一定要注意,千万别惹到义父……”
庄怡扯扯嘴角:“我会的。”
庄恐才笑笑。庄怡看著他。
“我是笑,父亲所说的一辈子,这才开始呢。”
半月後,七王向皇帝禀告,皇城搜遍了,仍不见失踪的九王和十三皇子。
皇上大怒,下令一定要彻底搜查。七王迟疑了一下,道出九王曾经未带侍卫只与家人一起南下江南,说不定是在那边有所安排。皇上便下了令,将搜查范围扩大到江南一带,一定要活见人死见尸。另外由於劫狱现场死的伤的黑衣人经查证竟与三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皇帝虽面上不说,但三王最近的处境也不若以前那般自由了。
又一月後,江南布家拓展生意,一举在皇城开了十来家商铺。城南那家不大不小的布料店,有个甩手掌柜,姓荣,人称荣九爷。荣九爷有个跟班的,名唤柳忆钱。有时会听他对人说,别看我现在叫一钱,我可是一直都腰缠万贯呢!每每便会被荣九爷揪了耳朵,骂道,叫你再疯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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