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庄婧溪,你也有害怕权利
江寒钰转过身,目光落在庄婧溪身上。
女子身量小,他的衣袍将她从头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个脑袋。
而此刻她低着头,他只能看见她的侧脸。
也许是他看错了,也或许是被火光照着的缘故,她的脸颊依稀瞧着有些红。
江寒钰心情极好地弯了弯唇,在她身边陪着她烤火。
他有时候会看外面未停的雨,但大多数的时间,他都是在看庄婧溪。
庄婧溪假装察觉不到他滚烫的视线,轻咳一声,眼睛只能盯着趴在她脚边的小狐狸初九。
这一声轻咳,却让江寒钰骤然变了脸色,“你怎么了?”
庄婧溪摇摇头,目光快要把那只小狐狸看出个窟窿,“……没事,这点雨不会让我生病的。”
原先穿着湿衣服还不好说。
现在她都穿着江寒钰的衣裳了,半点冷都感受不到,又哪里会生病。
江寒钰瞧她语气笃定不似敷衍,骤然紧拧的眉头才松了松。
庄婧溪一边烤着湿了的外衫,一边抬头去看外头的雨。
这雨是来得急促,也不知要下到何时去。
短时间内,怕是不会停的。
她转过头去看江寒钰,手指下意识的抓紧了衣袍,好半晌才道:“江寒钰,多谢你。”
江寒钰不想听到她如此客气的话,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却还是将心底的话说出了口,“以后莫要这样同我道谢。”
“太客气了,听着没诚意。”
听着也不舒服。
好像他和她之间,永远都只能这么客气。
庄婧溪沉默了一下,眼底跳跃着星火,“好。”
她隔着雨雾看外头的竹叶。
竹子被雨水侵染过,却依旧不影响它的苍翠挺拔。
眼前划过一道极细的白光,那是闪电。
尖锐刺耳的雷鸣声在耳边响起,庄婧溪蹙了蹙眉,却没说什么。
江寒钰一直在看她,所以自然看到她皱起的眉头。
早在闪电亮起的时候,他其实就想捂住她的耳朵。
只是她和他目前的关系,还不允许他做如此亲密暧昧的动作。
因此,江寒钰也只是顿了顿,眼底倒映出她姣好的侧脸,他问:“怕吗?”
他犹豫了一下,半晌后才道:“若是害怕,可以躲到我身后,也可以抓着我的胳膊。”
他一向算无遗策,遇到她之后,却是有许多的意外发生。
譬如他一直喜欢将想要的东西牢牢攥在手心,但是在面对庄婧溪的时候,他是没办法的。
她瞧着好像永远波澜不惊,但江寒钰又怎么会不知道,那不过是她的面具罢了。
庄婧溪摊开手,倒是摇头笑了笑。
她的笑容有些复杂,谈不上愉悦,却也不算生气,没眼睛划过一抹微光,也不知道因为这句怕吗,想起了什么深埋在心底的往事。
庄婧溪唇角扬起一抹释然的弧度,用一种旁观者的角度,去看自己的上一世,“其实我从前,也是很害怕打雷的。”
不是原主怕。
是她自己怕。
她是组织培养出来的一把刀,很小的时候,就接受过非人的训练。
为什么她什么东西都会呢?
譬如做饭,譬如自己制作抹在脸上的东西。
再譬如医术。
除了身为棋子这些必须学之外,便是这些东西,她只信自己做的。
凡是经由他人之手碰过的东西,稍不注意,怕是命就没了。
她遭受过这种暗算,自然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江寒钰漆黑如深潭般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他看着庄婧溪那双如琉璃般沉静的眸子,觉得一直以来笼在她身上的那层雾,又散开了一角。
他薄唇轻启,问身旁的姑娘,“那你现在还怕吗?”
庄婧溪没说怕,也没说不怕,只是微不可见地带着叹息声道:“我怕它,它就会停下来吗?”
“再怎么害怕,也不能改变什么。”
小孩子哪有不怕打雷的?
她那时年纪很小,被雷鸣声吓得直哭。
可是有什么用呢?
哭泣和害怕只会让她迎来更残酷的训练。
她越怕,她身上的训练量就越多。
习惯了害怕也是无用的日子,自然就能平静地与自己的恐惧和解。
江寒钰伸手拂去她身上的落叶。
她头上还落了一朵小小的浅白色的花,江寒钰原本想顺手拈去的,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到底只是拂开了旁边的落叶。
他看着庄婧溪的侧脸,平静地道:“你可以害怕。”
素来眉眼冷冽,声音疏冷清寒,仿佛与热闹尘世格格不入的人,一开口到底是泄露了几分自己的真实情绪。
他看着庄婧溪垂在肩头的青丝,似是要挑破她这张看似面对什么都波澜不惊的面具。
他道:“你也是人,你也有可以害怕的权利。”
“从前那些人不允许你胆怯,不允许你哭,但在我面前,你不必如此费尽心机的隐藏自己。”
“我能坦然地在你面前摘下面具,你就不敢在我面前直视你内心真正的情绪吗?”
庄婧溪手指微僵。
她不知道江寒钰只是在说她可以告诉他,其实她也会有恐惧的东西。
叫她不必强逼自己与恐惧和解。
还是他看穿了她藏在心底的其它东西所以意有所指。
但是她看了很久的雨之后,听着耳边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的雷鸣声。
到底是伸出手,拽住了江寒钰的胳膊。
她拽的很用力,江寒钰却并未露出什么吃痛的表情。
他只是看着庄婧溪,另一只手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他明明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庄婧溪却莫名觉得惊惧的情绪被安抚了不少。
她甚至朝他露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神情,“你那哪是自愿摘下面具?分明是被我扒下来了,也就没有继续麻烦的必要才不继续戴的。”
“你被我揭穿了庐山真面目,却要我主动在你面前不隐藏自己。”
她嘴角往下一撇,拽着他胳膊的那只手却没有松,“江寒钰啊江寒钰,哪有这样的道理?”
江寒钰唇角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他扬眉,心情极好地欣赏着她略带幽怨的神情。
他缓缓勾起唇角,声音里漾着愉悦的笑意,“我早就揭下了面具,你这张面具却戴了许久。”
“譬如你的身份,你到现在都还藏着,我若不开口,你就继续若无其事地同我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