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都，市法院。
    法院外的停车场上有人艰难地找到了车位。
    铁如云急匆匆地从车上下来，手里拎着公文包，火急火燎冲向法庭。
    “早知道就不开车了，怎么这么堵啊！”
    虽然对于东方都的交通，他也深有体会。
    但他也没有想到，短短十几分钟的路程，居然堵了他这么久。
    当铁如云找到庭审现场，并且来到听证席上时，预审已经开始了。
    所幸白若云给他留了一张位置，也幸好今天只是预审，不是真正的开庭日，法庭内还没坐满员。
    当铁如云坐下后，他是长出了一口气。
    “白主管，现在什么情况啊？”
    他急匆匆问道。
    “现在预审刚刚开始，控辩双方已经申明了庭审主张，候选陪审员也已入场，接下来小张应该要上去提问，筛选陪审员吧？”
    白若云虽然是混青少年法庭的，但对于刑事法庭的流程也清楚。
    张伟正准备上去提问呢。
    “哦，那就好，没来晚……”
    铁如云拍了拍胸口，从公文包中取出保温杯，准备喝水。
    刚才焦急赶路，你别说，还真有点渴了。
    就在铁如云喝水的功夫，张伟也开始提问。
    “各位陪审员，大家好，我是辩方律师，代表被告卓小婷，现在我需要问大家一个问题，希望你们可以诚实的回答我。”
    “咳咳，我想请问，你们在青少年时期，或者在成年之后，是否观看过一些‘付费内容’，一些容易被404的东西呢？”
    噗——
    听证席上，铁如云不出意外的喷了。
    “咳咳，这个小子，问的是什么问题，这问题是能在预审中问到的吗？”
    审判席上，王法官正低着头记笔记，但听到张伟的问题后，下意识的抬起了头。
    他朝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在看自己后，这才望向了陪审席前方的位置。
    就见张伟提出问题后，笑盈盈的看着陪审席。
    陪审员们面面相觑，有些年纪不小的男性陪审员，眼神也跟着躲闪起来。
    这个问题，真是问得人难以启齿啊~
    张伟走到一位女性陪审员面前，笑着问道：“这位姐姐，为何你听到我的问题后，却绷着一张脸呢？”
    “哼，你这问题太低俗了！”女陪审员嫌弃似的回答。
    “哦，低俗吗？”
    张伟拿起陪审员意向表，很快找到了女人的信息。
    “重点中学语文老师，兼职班主任，连续三年优秀班主任候选……”
    快速扫过这些信息，张伟心中了然。
    “王法官，辩方感谢证人的回答，并且请求这位证人离席！”
    王法官点了点头，朝证人眼神示意了一下，证人起身，离开席位。
    随后张伟的视线，扫向其余的陪审员。
    看到他的眼神，男性陪审员大多都挪开视线，不敢与张伟对视。
    还有几个女性陪审员，则是脸上带着羞怒，也同样是相似的反应。
    “刚才那个问题，咱们就不纠结了，我接下来要提第二个问题了，大家请听好！”
    听到张伟这么说，陪审员们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就怕张伟点到自己，到时候必须要回答关于“自己是否看过404内容”的问题，那有多尴尬啊？
    而听证席上。
    因为张伟的操作，有些人也懵逼了。
    “奇怪了，小张的提问挺好的啊，他为什么不继续问下去呢？”
    白若云看向张伟，却向身边的铁如云询问。
    她也看出来了，张伟的第一个问题其实很有目的性和针对性，不仅筛选掉了一个保守的陪审员，还探出了其他陪审员对淫秽信息的容忍度。
    如果是她的话，绝对会抓着这个问题继续问下去，将那些思想相对保守一些的陪审员全部剔除掉。
    “可能这小子有自己的打算吧，毕竟辩方只有6次剔除陪审员的机会，那小子不打算就靠着一个问题来筛选陪审员。”
    铁如云解释着，但自己也有些不相信。
    他和白若云的想法一致，这个问题很有针对性，完全可以多筛选几位陪审员啊。
    你却只筛掉了一位，简直就是……
    自断生路！
    不止是他们这么想，就连另一边的赵春明等人也这么想。
    “张伟的第一个庭审提问，倒是没有出乎我们的预料，本次审判的定罪就是传播淫秽物品牟利罪，让陪审员接受赃物，是很多辩方律师都会使用的手段，可这小子却只筛掉了一位陪审员，有些浪费了这个大好的机会啊！”
    “是啊，如果让我来，一定会起码筛选掉三四位陪审员吧！看起来这小子也黔驴技穷了！”
    赵春明和郭无峰，也在交头接耳，小声商议。
    甚至就连控方席的肖百合和谭莹莹，也同样如此。
    “今天的提问，怎么这么正常？”
    肖百合看着那个提问的人，反倒是觉得不对劲。
    张伟之前的庭审，她可是旁观了好几场，这小子每次提问不都是“天马行空”吗，怎么今天的提问没创造力了？
    “百合姐，我倒觉得正常啊？”
    谭莹莹小声回道。
    “正常才有问题啊！”肖百合却皱着眉头。
    她心中暗道，莫非今天这张伟，觉得必须要保守一些了，可你如果真要保守的话，刚才的那个提问，完全可以多筛选几位陪审员。
    只筛选一位，这又是什么打算？
    总而言之，法庭上的专业人士，心中都开始猜测张伟到底抱着什么打算。
    “看这帮人的表情，我就知道他们在猜想什么了，不会真以为我想依靠第一个问题，就开始筛选陪审员吧？”
    “那第一个问题，我其实都不打算筛选陪审员的，就刚才那个女人的表情太严肃了，我不筛掉她都不好意思。”
    “本来第一个问题，我就只打算向陪审席灌输一个思想，既然大家都接受过‘404内容’，自然也会理解我的被告，仅此而已。”
    此时此刻，张伟扫了全场一眼，内心却已经开始逼逼了。
    我要是能被你们一帮子人看出想法，那我岂不是水平退步了？
    真正的提问，现在才开始！
    “咳咳，各位陪审员，请听第二个问题，请问你们都看过《动物世界》这个节目吗？”
    陪审员面面相觑，有些人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这个节目，就是一个讲动物的栏目，纪录片电影，在很多科普频道播放过。
    很多人小时候也都看过，陪审团自然也不例外。
    “那好，既然大家都或多或少看过，我想请问你们喜欢什么动物呢，是善于团队协作的狼呢，还是社会性极强的狐獴，亦或者是草原之王狮子，丛林霸主老虎，灵长类祖先猴子？”
    张伟立马又抛出了一连串问题，又是让人懵逼的提问。
    “啊，这……”
    听证席上，铁如云果然懵逼了。
    好小子，今天是预审，你居然和陪审员聊《动物世界》，你这是什么目的？
    是不是不想赢官司了啊？
    一旁的白若云也懵逼了，这话题就算是在青少年法庭也不会出现，更何况刑事法庭。
    聊动物，都是他们为了和委托人交谈，率先发起的话题。
    这他们的委托人都是青少年，比较难以有共同话题，才会聊这些。
    现在你面对的可都是成年人，而且还是陪审员，你问这个合适吗？
    “白主管，张伟这小子的庭审，说实话我不是第一次参加，但这是我第一次看他筛选陪审员，我真不知道他会这么浪费机会啊！”
    铁如云赶忙解释，这要是让白若云生气了，并且怪罪自己，他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而在隔壁，地检总部一方的人，则是面色古怪了起来。
    “果然是这样！”
    赵春明心中暗道一声，眉头却紧紧皱起。
    他没有猜错，张伟又是提出了不知目的的问题。
    他也想不明白，这小子的提问怎么宗师让他们猜不透呢？
    他甚至都懒得和身边的郭无峰讨论了，后者一定也一脸懵逼呢。
    事实上他还真没猜错，张伟提问后，郭无峰确实懵逼了。
    这小子玩呢，真当庭审现场是聊天的地方，还讨论动物？
    你咋不讨论今天吃了什么，假期准备去哪儿旅游呢？
    控方席上，也是二脸懵逼。
    “莹莹，这家伙的提问，你们猜到有什么意图吗？”
    “百合姐，你都猜不到，为什么会指望我能猜到呢？”
    面对肖百合的询问，谭莹莹直接躺平了。
    肖百合心中无奈，谭莹莹自己不争气，她也没办法。
    不过她心中还在思考，聊动物这样的问题，到底有何意图。
    “嘿嘿，这次猜不到了吧？”
    张伟再次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这才是他真正的提问。
    “这位先生，你喜欢什么动物呢，刚才我说的那些，有你喜欢的吗？”
    “有啊，我就喜欢狮子，百兽之王，草原霸主！”
    听到此人的回答，张伟微微一笑：“可你知道吗，雄狮其实一般不捕猎，都是雌狮给雄狮找食物的。”
    “这，我还真不知道……”
    见男人脸色复杂的坐下，张伟却直接不给对方机会。
    “王法官，辩方感谢这位陪审员的回答，并且请求他离席！”
    随后，提问继续。
    “这位夫人，我注意到你戴了婚戒，不过我还是想问刚才的问题，你喜欢什么动物呢？”
    “我当然是喜欢狐獴了，因为它们族群的社会性非常好，我带着我家孩子看了好几期关于狐獴的节目。”
    “嗯，感谢你的回答！”
    张伟微笑着点头，随后看向法官。
    “王法官，辩方接受这位陪审员。”
    接着，张伟又走向了其余陪审员。
    “我喜欢老虎，足够强大！”
    “我喜欢狼群，狼性文化一直是我公司的作风！”
    “我喜欢鲸鱼，体型大，有力量，而且还有美感！”
    “我喜欢……”
    随着张伟的提问，陪审员们也回答的很快，因为这个问题不涉及404内容，没什么好隐瞒的，陪审员回答的都很积极。
    张伟根据回答，剔除掉了一些喜欢狮子老虎以及其他动物的陪审员
    他剔除的陪审员，大多喜欢的都是独行动物，他也留下了喜欢群居动物的陪审员。
    “很好，陪审席已经确认，我看看时间啊……”
    王法官翻到了日程表，然后敲锥宣布：“今天是周三，暂定在周五开庭！”
    预审结束，休庭！
    随着法庭解散，张伟也回到了辩方席。
    “师傅，你刚才的提问，为什么都是动物世界啊？”
    “小徒弟，对于这些问题，你级别还没到呢。不过，你们真想知道？”
    张伟敷衍了一句，但看到林雨萌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后，立马改了口风。
    “想啊，想啊……”
    “那行吧，其实啊……”
    张伟勾了勾手指，向林雨萌和同样凑上来的李月琴解释道：“喜欢群居动物，就代表陪审员更重视家庭，喜欢独行客的人，则相对自我一些，你们还记得我的庭辫思路吗？”
    林雨萌想了想后，回答道：“哦，我记得是家人。”
    “不错，就是这样。”
    张伟摊了摊手，这就是他提问的目的。
    “张伟！”
    随着张伟解释完毕，控方席的肖百合走了过来。
    “周五的庭审，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那挺好啊，正好我也好久没和地检总部交手了，对手还是王牌检察官，憨憨的好朋友，我求之不得呢！”
    “哼，你也就现在神气了，等周五开庭我方陈述之后，看你怎么哭吧！”
    肖百合冷哼一声，带着谭莹莹离开现场。
    “我们也走吧！”
    张伟示意小徒弟带着卓小婷，也和白若云与铁如云会合。
    开庭日在周五，可以说是非常不好的安排，他们接下来就要好好商量对策了。
    ……
    金城律所。
    刑事组办公室。
    张伟开始安排任务。
    “小萌啊，你和小李一起去拿公示证据，明天把这些都贴在写字板上。”
    “好哒，师傅！”
    李月琴和林雨萌收到命令，赶忙武协调查科。
    张伟则是走到写字板前，开始书写内容。
    “这起案件没有所谓的案发时间，也没有隐藏在表现的真相，所以不需要调查现场。”
    “赃物和赃款都在现场搜集到了，我也不会去怀疑调查科的搜查力度，所以我们只能根据现有的线索，开始见招拆招了。”
    他说着，拿起已经贴在写字板上的证人名单，仔细看了起来。
    “负责这次搜查行动的，是重案3组的柳队长！”
    看到第一个证人，张伟眉头一皱，“我记得他是那个何宗的直系上司来着，不过我记得何宗已经外调出去了。”
    “老铁，你也是咱刑事组的老前辈了，对于这位柳队长，你了解多少呢？”
    “现在知道我是前辈了啊？”
    见张伟问自己，铁如云没好气的回了句，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回答：
    “柳队长可不得了，他经验丰富，做事沉稳，不会因为一些小问题而失去耐心，被你有机可乘！”
    “对于这样没有什么弱点的老干员，你想到用什么问题提问了吗？”
    铁如云说着，看向张伟。
    说实话，他看过这小子的质询，也看过对方的结案陈词，不得不说都很精彩。
    但那场庭审的规格和今天的不能比，那场庭审是什么，给一个暴露狂辩护，能有什么几乎含量。
    而这次你要质询的人，可是一位有三十多年刑侦经验的干员，对方的盘问技巧可能比你还丰富呢。
    张伟想了想，“我准备问一下温和的问题吧，探探他的底先？”
    “温和的问题？”铁如云有些不解。
    “虽然我知道盘问一位口碑良好的干员，会给陪审团留下不好的影响，但你如果只问一下基本的问题，可无法帮委托人获得足够的支持，更别说获得无罪判决了！”
    “老铁，我问温和的问题，只是为了探探对方的底，如果柳队长真的没有弱点、牢不可破，那我自然也不会多问，但如果他有弱点的话，那就别怪我了！”
    “你准备做什么？”
    “庭审质询嘛，还能做什么，如果敌对方的证人被我找了到弱点，那我自然是……”
    张伟说到此，停顿了一下，然后话风一转：“……往死里问咯！”
    “可拉倒吧，你别把自己给陷进去了，柳队长三十多年的经验呢，难道还拿捏不住你这小子？”
    “老铁，你就对我这么没自信，觉得我在法庭上搞不定一个老干员？”
    “对，你搞不定。”
    铁如云很不给面子，直接不看好张伟。
    “唉，你还是我领导呢，看来咱们的同事情谊是走到头了啊……”
    “你小子，什么时候把我当领导过？”
    张伟的话，是让铁如云又气又笑，这小子次次都蹬鼻子上脸，他哪有领导的威严。
    “师傅，我们回来啦~”
    办公室门口，林雨萌和李月琴回来了。
    “这么快？”
    张伟略显意外，你们俩这一来一回的有些快了啊。
    “不是呀，是地检总部将这些公示证据都送了过来，门口那位谭莹莹检察官，还叮嘱我们这些证据都要交给师傅你呢！”
    “谭莹莹来送的文件，那看来是肖百合的意思了。”
    听到小徒弟都这么说了，张伟好似想到了什么。
    谭莹莹肯定是不敢来见自己的，那么对方来金城，必然是收到了肖百合的命令。
    肖百合对于这件案子，到底有什么想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