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一直维护的遮羞布被突然扯开了，凌启轩老爷子满脸的尴尬，酒杯里的酒有些洒出来，脸色变了：
    “龙总也只是生意上的关系，不好评论我们的家事，震宇为凌家做什么，也是指责所在，容不得旁人挑拨离间。”
    龙简阳还想说，被身边男人拦住：
    “简阳，你喝多了。”
    “哥，今天是个难得的机会，有什么话大家都说出来呗，浩宇你先来。”
    凌浩宇被点名，有些无措，愣了几秒，只好又自我检讨：
    “我堂兄很优秀，我……”
    “不说你，你那点儿事儿已经被念叨的大家都熟，今天说说你家最权威的老爷子跟凌哥之间的事儿，闹好歹评论一下，但凡你说挺好的，我今天就当什么都没说。”
    “这，”凌浩宇支支吾吾，偷眼看看身边的老爷子，接着说，“堂兄是很辛苦……”
    龙简阳笑：
    “好，你承认辛苦就行，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跟他换换，你像凌哥这么辛苦，有了很大成就的话，会不会也是他这样的待遇，被迫离开凌州，如果不是他之前早就给自己规划了一步，是不是到现在只能是个一无所有的平凡打工仔？”
    “简阳，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些，不是说都过去了嘛……”
    “在我这里过不去，每个人都可以轻描淡写，但我就是觉得憋屈，我哥现在身体不好，为什么？他是因为那几年拼命才这样，可你们凌家的人，一个个坐享其成，你们想过他没有？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个托着你们凌家的人其实根本就不姓凌！”
    凌震宇面色如常，听他说这句话，把杯子一放，靠在椅背上，垂着眼眸不说话。
    凌浩宇惊得张大嘴巴：
    “简阳，你，你别开这样的玩笑，这怎么可能呢，爷爷在这里呢，爷爷——”
    凌启轩脸色更难看，握着高脚杯的手不住地颤抖，但还是在竭力维持表面的平静，没说话。
    爱丽丝一看他们突然安静下来，试探着问：
    “艾伯特先生，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说的都是中文，我……”
    “爱丽丝小姐，很抱歉今天我们发现有些私事要聊，当然我们不介意你在，但如果你有更重要的是去做，我让人送你回去，我们后面再约。”
    一听后面可以再约，爱丽丝说话之间就要走，老爷子当然不会让饭局一无所获，开口让浩宇去送。
    凌浩宇这边还一头雾水，但面对爱丽丝，也只好起身离开，走之前拍拍简阳的肩膀，在他耳边交代：
    “别跟爷爷作对了，他年纪大了。”
    龙简阳不置可否地冷笑，只是说了一声让他赶紧去。
    两个人离开之后，包厢里只剩下三个人，凌老爷子重重的叹了口气，声音很疲惫：
    “震宇，你，什么时候知道身世的？”
    凌震宇目光不躲不闪，回答：
    “很久了，具体没太记得。”
    “呵，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跳梁小丑一直是我，报应啊——我不知道你亲生父母是谁，但从小是想培养你的……”
    兄弟俩静静地听着，谁也没打断他。
    他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紧不慢地说：
    “因为有浩宇，所以我是藏了私心，这个我不瞒你，毕竟凌家的人更可靠一点，我怕以后没办法掌控你。”
    “所以，跟安佑琪的婚姻安排，也是因为这些？”
    凌震宇的话听不出任何个人感情，似乎是在问不相干的事。
    “是啊，我是看着安佑琪那丫头不错，哪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最后被这丫头算计，天上掉下个土丫头，我不满意安离琪，并没有个人原因，虽然你跟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我也希望你身边能有左膀右臂，娶个对事业上有帮助的人。”
    “不是，你是想找个对凌家有帮助的人。”
    他反驳的很有力道，搞得老爷子脸色一僵，不过很快他又无奈地摇头：
    “是啊，私心都被你看的这么透，震宇你真的比我想象中还要优秀，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在后悔，当时不该存了私心，不该对你有所警惕，在当时我的凌氏家族一败涂地的时候，你能拱手把如日中天的凌氏集团交回给我，我就知道我错了，我犯了伤人最大的忌讳，我太小肚鸡肠了。”
    龙简阳讽刺地笑：
    “恐怕，你也想不到我哥能找到亲生父母。”
    凌启轩看向他，眯起眼睛：
    “是啊，我做梦都想不到你会是震宇的亲兄弟，所以当时你对付凌氏家族，是出于私心？你为什么不想想，如果不是我，震宇也不会有现在的成就，你一味埋怨，不也是小肚鸡肠？！”
    “这么说的话，您就错了，我来是有目的的，但我哥开始根本没有任何私心，他一心一意扑在工作上，也从来没怀疑过身世，是你几次三番逼他离开安离琪，凌老爷子，你别忘了，我哥从小到大都没为自己想过半点，唯一的这次无非是要一个土丫头，而这个土丫头也是你安排的后果，是你欺人太甚，我哥重情重义，根本不是违背你的人。”
    凌老爷子揉着眉心，语气无奈：
    “我不为自己辩解，但现在凌氏集团必须做起来，震宇其实你是不是凌家的人这点并不重要，这几年来，你没回去过一次，我就知道你的态度了，你跟安离琪的事，我不予置评了，我也不说是她影响你，但是我始终都是希望你好的。”
    “爷爷，”凌震宇苦笑着摇摇头，“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所有的一切是因为有了安离琪才有意义，凌家的血脉，我一点都不稀罕，甚至有段时间我根本就不想找亲生父母，因为我觉得温暖就够了，也不想奢求，简阳的身份我没想到，我开始只当他是朋友，但是我现在可以明确的说，在凌家那么多年，甚至到现在我还姓凌，我就没感受到有过温暖，你从来只把人当工具，但你没发现，有一天你也会有找不到工具的时候，你不明白人活着，其实不是为了找工具，是为了舒心。”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继续：
    “所以你现在八十岁，舒心吗？”
    “我为什么不舒心？我身边还有浩宇，浩宇是凌家的人，浩宇会争气的！”凌老爷子情绪突然变了，浑浊的目光变得犀利，语气咄咄逼人，“你可以脱离凌家，其实你早就脱离了，但是浩宇不会，震宇——你可以恨我，但不要怪浩宇，他什么都没错。”
    “哎呀，看来血缘还真的挺重要，这两个人差别真大，但我提醒你一下，凌氏集团在这边的产业，铺的越大，亏得越多，凭浩宇的能力，他根本承担不了这个摊子，所以您雄心壮志不减，还是继续费心撑着吧！”
    龙简阳说出问题实质，凌老爷子气得一拍桌子，指着他吼：
    “都是你，你不出现我怎么会到今天这个地步，龙简阳你别太猖狂……”
    “我就是这么猖狂，你能怎么样？凌启轩别在我面前倚老卖老，你该知道我的手段，而且我没我哥善良，是个心黑的主，惹了我，说不定你的棺材都没着落了。”
    “你——咳咳咳……”
    凌启轩突然捂着心口咳嗽，面红耳赤却说不出一句话……
    “简阳，你少说两句——爷爷？！”
    凌震宇的话还没落地，凌老爷子已经晕倒在椅子上，捂着心口的胳膊重重地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