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好像有个人在睡觉？有点眼熟。”花筠不太确定地低声问道。
    虽然声音很小，但还是将正在安然入睡的老人吵醒，他慢悠悠地摇晃着脑袋醒转，眯瞪着眼睛，看起来和一个年事已高的普通老人没有太大的区别，头戴圆帽，身穿黑色的破烂外套，一只裤腿空荡荡的。
    但他好像对自己身上的残疾不以为意，历尽沧桑的脸上是一种见惯世事的从容。
    温起保持一定的距离微眯着眼睛打量眼前这个残疾老人，那张衰老的脸逐渐和在加斯科因神父记忆中见到的那张脸重合起来，不自觉地拔高声调道：“你是第一猎人格曼？”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苦苦寻找的人就这么突兀而又平凡地出现在眼前。
    “就这老头？看起来怎么一副随时要咽气的模样？”莫浪有些不可置信，记忆中的格曼可是挥舞着巨大镰刀可以屠杀神祇的高超猎人，但眼前的老者却垂垂老矣，仿佛一次闭眼之后就再也不会醒来。
    “这位善良的猎人说得没错，我不过是个随时会咽气的普通老人罢了。”格曼将下颚抵在拐杖上，慢吞吞地说道：“就是你们帮助加斯科因神父从这个地狱解脱的，这也好，他已经够累了。”
    “老头，那个什么脐带就是你藏起来，让亚楠的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夜的？”莫浪将长斧抵在格曼的肩膀上，厉声威胁道：“赶紧将脐带交出来，让我们将亚楠恢复正常，不然就斧头剌屁股，让你开开眼。”
    “威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老人可不是猎人应有的美好品质，虽然我也很想就此解脱，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事情还没有做完。”格曼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脖子上正架着一柄斧头，因为不停摇头的原因，脖子上的皮被蹭出了血迹，“脐带可不是常人能够接触的，要追寻无法掌控的力量，也会付出无法承受的代价。”
    “我们对脐带不感兴趣，只是约瑟夫卡医生让我们帮忙寻找，他能通过脐带来让狂化的人们恢复正常。”温起解释道。
    “约瑟夫卡？”格曼的眼皮微微抬起，略显惊讶道：“原来如此，这确实是位和你们一样善良的好人，脐带在一个没人能找得到的地方，需要你们先帮我做一件事。”
    “屠杀了整个渔村的人还好意思满嘴的善良好人？我感觉你这老瘪三没憋好屁，要不还是一斧子劈了算球。”莫浪高高举起斧子，他看这个老人越看越不爽，但最终还是没狠心落下，毕竟劈死一个这样的弱小老人总感觉不是事。
    “说吧，什么事？”温起走上前来制止住他，让老人将话说完。
    “帮我杀两个人，玛利亚和路德维希。”
    “和你一起造成了渔村事件的那两位猎人？为什么？”温起在记忆中已经得知了这两人的身份，所以对他们的名字并不感到陌生。
    “他们也都遭到了科斯的诅咒，一直在小渔村和星辰钟塔中饱受折磨，我希望你们像对待加斯科因神父那样，让他们也得到解脱，之后我会告诉你们脐带的所在，这一夜也该过去了。”格曼的眼睛在扫过温起胸前的怀表时，露出一丝异样的神采，随后又暗淡下来。
    “真的如亚楠人民所传言的那样，你们就是亚楠的罪人？是不是有什么隐情？”温起还是无法将眼前的老人和记忆中屠杀小渔村的人联系在一起。
    “我们确实都是罪人，不过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从我的嘴中说出来恐怕不太具有说服力，如果你们有兴趣可以前往小渔村，自己亲眼所见总比听别人的空话更具有信服力。”
    “好，我答应了。”温起没有多加犹豫，本来他们前往治愈教会也只是想找寻脐带的下落，既然现在已经找到了正主也就没有再去治愈教会的必要。
    “我也困了，如果你们有本事将那两人解决掉的话可以来猎人小屋找我，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路德维希是教会最强的猎人，而玛利亚是我最得意的弟子。”格曼摇着轮椅缓缓离开，只留下一个萧瑟的背影和一句劝告，“猎人们，不要让无谓的杀戮洗去你们的本质，血液其实是一种诅咒。”
    什么意思？
    温起仔细回味着这句话，他感觉自己一直在纠结的问题好像隐隐摸到了答案，但又说不出来，但在两人的催促下只能下放弃思考往钟塔的方向前进，暂时放弃了前往治愈教会的做法。
    空气变得愈发潮湿，涌入鼻尖的一时分不清是海水还是血水的味道，地上铺得整整齐齐的砖石街道开始有了细腻的白沙和贝壳。
    走过狭窄的峡谷，顺带手把几个投掷石头的怪物给清理掉，映入眼前的是一副前所未见的凄惨景象。
    一座座破烂木屋被浸泡在血海之中，数不尽的残肢断骸在其中浮沉，若有若无的痛苦呜咽在耳边响起。
    披着星光的星辰钟塔犹如墓碑般屹立在不远处，仔细望去能够看到许多畸形的身影在黑暗的木屋中游荡，有的背着贝壳，有的则长出了鱼鳍和鱼鳞，但从形态来看，他们曾经也应当是人类的一员。
    这是一个完全由痛苦和诅咒形成的封闭世界，这里所有的痕迹都是猎人所做之事的罪证。
    “好冷，好难受。”花筠脸色苍白地打了个哆嗦，一踏入渔村的范围就感觉温度陡然降低，心头好像被一块无形的石头压住，让人无法喘息。
    脚下正有一具孩童的尸体在血海中伸出手，张着嘴，好像是在求饶又像是在求救。
    “我们赶紧完成任务吧，我不想呆在这里了。”她无法想象到底是多丧心病狂的人才会对妇孺儿童下手。
    “可他们到底在哪呢？”温起话音刚落，地上的血海就犹如地震般震动起来，一圈圈波纹扩散，远处的木屋纷纷倒塌。
    一个血肉模糊的巨大怪物像马车一样横冲直撞过来，嘴里发出癫狂的笑声，“来了，受诅咒的路德维希来了！哈哈哈哈！”
    它因为速度过快直接撞入旁边一栋木屋内，在四散的灰尘中摇头晃脑地踱着步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