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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怎么就能睁眼说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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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怪苏辛夷不知道,她上辈子也没听过什么苏家军。
    苏家军,苏,一听就是他们老苏家的兵。
    但是,苏家什么时候有过苏家军?
    老太爷看着苏辛夷这样的神色顿时就乐了,“你跟你爹真是一模一样,当年我也问他一样的话,她当时跟你一个表情。世人不知苏家军无妨,苏家人怎么能不知?”
    苏辛夷不知道老太爷为什么跟她说这个,乖巧的坐在那里,脑子里却是思绪乱飞,她是真不知道苏家军。
    “知道你爹为什么当年领兵出征就能一呼百应吗?”
    苏辛夷摇摇头,“不知。”
    “那是因为全国各地卫所皆有苏家人。”
    苏辛夷:!!!
    “我们苏家祖上乃是淮宁第一世家,族兵便有三万余人,堪称当地第一豪强。”老太爷笑着徐徐开口,“当年太祖从淮宁起兵,还要亲自去苏家借兵,于是便有了苏家军。后来太祖一统天下,苏家便将苏家军全部打散分入各地卫所,一来主弱臣强容易引起陛下猜疑,二来这也是苏家收敛锋芒韬光养晦之举。”
    苏辛夷未曾经历过这些,但是听着祖父说起苏家祖上的事迹,竟也感觉到热血澎湃。
    能做到急流勇退的人不多,尤其是手握重兵,军权在手的家族,放权也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
    就像是她,上辈子如果能早一些下定决心跟商君衍和离,最后也不至于走到玉石俱焚的地步。
    但是她没能像是苏家祖上那么有魄力,硬生生的自己把自己给熬死了。
    “你知道陛下当初为什么坚持己见,力排众议启用你父亲带兵出征吗?”
    苏辛夷心头微紧,想了想才说道:“是因为各地卫所的苏家人吗?”
    老太爷长叹一声,“是,全国各地卫所虽然归五军都督府管辖,然则实际上却十分复杂。卫所乃是世袭武职,老子死了儿子上,儿子死了还有孙子,若无孙辈还有兄弟旁族,所以各地卫所盘踞之势逐渐增大。”
    苏辛夷心头一阵阵发紧,整个人不由的更加认真的听祖父细说。
    “出兵打仗,要如臂使指,方才能上下一心,共同进退。但是往往朝廷调派的武官与各地卫所不能相处十分融洽,所以就很难做到齐心协力。一旦双方心生罅隙,上了战场可想而知结果如何。”
    “当初抵抗鞑子接连战败,最大的原因并不是南齐的军队打不过敌人,而是我们内部消耗十分厉害。陛下重用你父亲,你父亲扛起苏家大旗出征,戍卫各地卫所的军官,凡祖上师出苏家军的各地武官,纵然不会全力襄助,也不会给你父亲扯后腿,你父亲之所以能接连打胜仗,并不全是因为他天纵奇才,还有一部分是因为曾经的苏家军。”
    苏辛夷嘴角动了动,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也不知道当年父亲出征的背后还有这样多的原因。
    别人口中天纵奇才的苏四爷,并不是真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他被陛下推了出来,不过是因为当时朝堂之上各方势力较量后的无奈之举。
    老太爷看着苏辛夷若有所思的神色,便道:“你回去好好想想。”
    苏辛夷起身告退,每走一步都觉得十分沉重。
    祖父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
    是因为她要往军中送人?
    苏辛夷彻夜难眠,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一直到后半夜才稍微有了睡意。
    ***
    青金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福泰赌坊被查封之后,最先坐不住的便是秦国公了。
    福泰赌坊出事之后,他便让人去联系马汝德,结果马汝德也联系不上,家里只有马巧颜跟婢女婆子在,但是也不知道其父的行踪。
    也许马巧颜知道,但是不会告诉秦国公府的人。
    秦国公坐不住了,立刻就把儿子叫回来,让他前往齐国公府把筠姐儿接回府。
    史仲谦虽然不知道他父亲为什么这么焦灼,但是还是听话的去了。
    结果到了齐国公府却被告知苏白薇带着女儿回老家了,苏家的祖宅远在淮宁,从京城过去路途遥远,一来一回少说也得月余的功夫。
    史仲谦没接到人,也不敢肯定齐国公是不是真的把人送回了老家,一边让人去查苏白薇的行踪,一边回府报信。
    苏辛夷知道史仲谦来过之后,脸色就很难看,太子殿下果然猜中了。
    她思来想去也不知道盐引一案秦国公在里头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若只是纳马巧颜为贵妾与盐商结亲,秦国公府不该这么紧张才是。
    这里头肯定还有她不知道的原因。
    苏辛夷犹豫着要不要约商君衍出来问一问,但是对着商君衍低头,这也不是她愿意的。
    犹豫的时候,没想到商君衍让人给她递了请帖,当然不是以商君衍的名义,而是以商从清的名义。
    苏辛夷当然知道商从清肯定不会约她喝什么茶,八成就是商君衍要见她。
    这请帖一来,苏辛夷之前的犹豫就抛诸脑后,她决定去见一见他。
    俩人约的地方是个偏僻的茶楼,往来人不多,苏辛夷直接上了二楼,就见到了等着她的商君衍。
    今日的商君衍一身宝蓝暗纹滚金边的直裰,玉树临风,风姿翩翩,不知道在想什么,眉心皱的紧紧的,听到开门声转过头来,看到苏辛夷就站了起来。
    苏辛夷推门进来,反手把门关上,看着商君衍问道:“今日吹什么风,商世子约我出来喝茶,若是闫少夫人知道你打着她名义,不知道又会怎么闹呢。”
    商君衍:……
    “我们坐下好好谈谈,行不行?”商君衍很头疼,每次苏辛夷见到他就像是刺猬一样,浑身的尖刺都对准了他。
    “行。”苏辛夷爽快的坐下,“商世子想与我谈什么?”
    商君衍沉吟半饷,忽然觉得有些话依旧是很难说出口,堵在喉咙处上不来下不去。
    俩人做了很多年的夫妻,但是却依旧如同陌生人,他不了解苏辛夷,只是从母亲与姐姐的抱怨中知道她。
    但是,上次他听了母亲与姐姐的话,才知道很多事情与他想象的大为不同。
    苏辛夷看着沉默不语的商君衍,约她出来又不说话,这是要做什么?
    “你要是没什么想说的,我正好有件事情问你。”苏辛夷懒得与他打太极,索性直接道出来意。
    商君衍一愣,苏辛夷这话打断了他之前的思绪,便道:“你想问我什么?”
    苏辛夷看着他,“马汝德这个人,你知不知道?”
    商君衍一怔,他没想到苏辛夷问的是这个。
    苏辛夷一看他的神色,便知道他果然认识此人,“你果然知道他。”
    商君衍看着苏辛夷,“你问他,是为了令姐与史仲谦和离的事情?”
    “算是吧。”苏辛夷点头,“我就想知道,马汝德从秦国公手中拿了什么东西,让秦国公不得不答应马巧颜进门。肯定不只是因为那三十万两银子,对不对?”
    商君衍看着苏辛夷,“令姐已经与史仲谦和离,你现在再打听这个又有何用。”
    “你只说要不要告诉我,你若是不方便说那便算了,我自己去查。”苏辛夷道。
    商君衍听到这话不悦的看着苏辛夷,“你一个女子整天抛头露面的查这些事情做什么,倒不如安安分分的待在家里……”
    “商君衍,你果然打从心里就瞧不起我是不是?”苏辛夷冷笑一声,“我现在与你可没什么关系,我想做什么也轮不到你指手画脚。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今日就不该来。”
    苏辛夷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商君衍这样的人,上辈子能活的那么糊涂,她还指望他能清醒几分?
    真是做梦。
    商君衍头疼不已,他并不是这个意思,但是显然说出来的话让苏辛夷误会了,他起身拦住她,“是我言出不当,我跟你道歉,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一个女子喝茶赏花悠闲度日不好吗?”
    “我上辈子倒是这样活的,可是你们一家人还不是要我的性命?你告诉我,这有什么好?”苏辛夷颜色冰冷的凝视着商君衍,“你们家人干过什么事情,你不会忘了吧?商君衍,你说出这样的话,不亏心吗?”
    商君衍面色一白,脸上隐隐透出青色来,双手微微颤抖,半响才说道:“以前的事情我们不要说了,她们做的不对,可你最后不也是……”
    苏辛夷打断商君衍的话,“那是因为我有本事能做到,若是换一个性子软的,就会悄无声息的死在她们的手上,然后你这个做丈夫的,会相信她们的话,认定自己的妻子是病死的。所以,我没有乖乖的死在她们手上,你心有不满吗?”
    商君衍颓丧的叹口气,“我不是这个意思,也没有这样想。”
    “但是你是这样做的。”
    商君衍无话可说,因为他发现如果事情真的是苏辛夷所说的发展,好像那真是他会有的反应。
    “苏辛夷,我约你出来是想跟你和解的,不是想要跟你吵架的。”
    “我与你永远都不会和解。”苏辛夷无法释怀,“正如你所说,最后的结果不是你想要的,其实也不是我想要的,所有的恩恩怨怨都在那一场大火中焚烧殆尽。但是,不能因为如此,你便能理所应当的认为我应该尽弃前嫌,这辈子我倒是没招惹商从清,她还不是主动来招惹我,这你怎么解释?”
    商君衍解释不了,不由的苦笑一声,“罢了,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
    “当初我嫁你不是我所愿,你娶我也不是你所愿,我们算是两清了。”苏辛夷看着商君衍说道,“至于你母亲与你姐姐的事情,只要她们不来招惹我,我也不会闲的没事找她们的麻烦,你管好她们可比来找我麻烦容易多了。”
    商君衍没想到苏辛夷会说这样的话,他果然还是把人想的太卑鄙了,她比自己想的更为光明磊落,不由的便心生惭愧。
    商君衍看着苏辛夷,“秦国公府的事情与盐引案有关,上辈子我南下便是为了查盐引案。至于马汝德从秦国公哪里到底拿了什么,其实我是真的不知情,我还没查到那里。”
    苏辛夷都准备走了,没想到商君衍又说了,这个人真的是好烦人。
    但是,既然都说了,苏辛夷也就不走了,一屁股又坐回去,看着商君衍反客为主,“原来你南下去查盐引案,那也不对啊,你是容王的人,难道上辈子盐引案落到了容王手中?那太子殿下呢?”
    商君衍也有疑点想要问苏辛夷,压下私事不谈,说起正事来俩人之间的气氛就融洽多了。
    “这能怪谁?还不是因为你?”商君衍叹口气说道。
    苏辛夷默了一下看着他,“因为武顺案?”
    商君衍理理思绪,看着苏辛夷问道:“连环杀人案的事情你知道的吧,若是不知道,你也不会救下武顺。”
    苏辛夷可不信任商君衍,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一知半解的,全靠一半瞎猜一半蒙,于是面不改色的说道:“知道一些,武顺虽然只是个普通百姓,难道他的命不是命,他妹妹的性命不是命吗?既然遇上了,当然要力所能及帮一把,就是没想到后续会闹出来那么多事情。”
    她暗搓搓的开始套商君衍的话。
    商君衍果然被苏辛夷误导了,以为她对此事清清楚楚,就说道:“连环杀人案背后另有真相,上辈子没有你插手,太子殿下抓捕武顺之后顺藤摸瓜查出来炼丹试药案,盐引一案被人遮掩过去。”
    炼丹试药案?
    苏辛夷闻所未闻,她丝毫不知。
    看来这个案子牵连甚大,官方才将消息压得死死地,她心口狂跳,当着商君衍的面不能露怯,立刻就说道:“武顺最后被斩,只怕也是为了杀人灭口吧?”
    商君衍点点头,“没错,本来我是没怀疑此案的,后来东黎王府又出了几桩人命案,不过因为死者都是东黎王府的家奴,也就没引起别人的注意。”
    苏辛夷点头,这跟她得知的消息是一致的,“炼丹试药案跟武顺什么关系?莫不是他只是个替死鬼?”
    商君衍点头,“炼制长生丹想要进献陛下,于是找人来试药,不想丹药药性霸道,试药人接连暴毙。”
    苏辛夷就明白了,死了人就得找个正大光明的理由处置,但是他们怎么找上了武顺?
    苏辛夷就想到了武顺的妹妹,武侍妾是东黎王的侍妾,而盐引案跟安侧妃有关系。
    苏辛夷一下子想到了一个点,看着商君衍不动声色的问道:“盐引案与试药案共同的关联人是谁?”
    商君衍有些惊讶,“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还救武顺?”
    苏辛夷心里发虚,面上却一派镇定,看着商君衍说道:“锄强扶弱,拔刀相助,不过是学武之人的本能,我心里怀疑武顺是被冤得的,救他不是应该的吗?”
    商君衍真是又气又笑,看着苏辛夷说道:“那你胆子真够大的。”
    苏辛夷保持微笑,她当时哪知道救了武顺会牵连出这么多事情,但是当着商君衍的面绝对不能怂。
    “死过一回的人,怕什么?”
    商君衍听到这话就理亏,头疼的说道:“这人你就算是没见过,但是应该也知道了,是安靖奇。”
    “安侧妃的哥哥?”
    “是他。”
    “这个安侧妃据说是民女出身,她是怎么与这些人搭上线的?”苏辛夷想不明白。
    “安靖奇原名安武,妹妹没进东黎王府前便是个混子,结识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后来安侧妃被东黎王看中带进府,后来安侧妃生下儿子,这对兄妹的野心就膨胀了起来,瞄准了东黎王世子的位置。”
    听着商君衍的话,苏辛夷有点明白了,想要拿到世子的位置并不容易,因为东黎王妃的出身可不是安侧妃凭着宠爱就能压下去的。
    为了自己儿子的前程,为了能拿到世子之位,于是这对兄妹便另辟蹊径。
    “炼长生丹进奉陛下,是想获得陛下的恩赏,若是安靖奇真的能凭着丹药成为陛下身边的红人,那么安侧妃的儿子姜墨州便能与东黎王妃的儿子姜墨殃一较高下。若是此路不通,他们还能凭着贩卖盐引获得的巨银为姜墨州铺路。
    但是没想到试药出了差错,接连死了很多人,为了遮掩此事,于是安侧妃便害死了武侍妾,诱导武顺误以为杀人的是东黎王妃,于是给武顺通风报信,让他顺利劫持了东黎王妃,而在此之前,安靖奇也将试药人接连抛尸引起恐慌,于是等武顺劫持东黎王妃为妹妹报仇,正好让他成了背锅侠。”
    如此一来,此事便能说通了。
    商君衍点头,“大约便是这样。”
    苏辛夷总觉得自己还遗漏了什么,定定神一想,看着商君衍说道:“你既然知道试药人一案,为什么不拆穿此事?你若是不想被人知道是你所为,大可匿名报官。”
    商君衍看着苏辛夷,“武顺被太子殿下带走,东黎王妃又配合太子殿下抓人,我以为能把试药人一案揭出来。”
    哪想到苏辛夷这么先后插了几次手,这事情的走向完全拐了弯呢。
    苏辛夷:……
    虽然商君衍没明言,但是她读懂了他的眼神。
    就有点囧。
    商君衍难得见苏辛夷词穷的时候,神色不由缓了缓,“此事也不急,因为试药人接连暴毙之后,安靖奇没有拿到改良的配方也不敢再抓人试药,还有时间处理此事。”
    说到这里,商君衍看着苏辛夷叹口气,“且盐引一案已经引起太子殿下的重视,这个时候我不管做什么都颇有顾忌,毕竟我还没有授官,很多事情不方便出面。”
    苏辛夷看着商君衍,“我知道,你毕竟是忠于容王的人,当然不愿意太子殿下独揽功劳。”
    商君衍听到这个话微微垂眸,半响才缓缓说道:“不管你信不信,这一回我没打算再掺和皇家之争,我只想进翰林院修书。”
    苏辛夷:……
    真的假的?
    屋子里诡异的安静下来,商君衍抬头看着苏辛夷,“盐引一案牵涉重大,你最好不要掺和,免得招来杀身之祸。福泰赌坊被封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动不了那些人的根基,不过是失去一个窝点而已。”
    苏辛夷听着商君衍的话心头有点复杂,便看着他说道:“容王做事常常率性而为,你追随他这么久,为他做了那么多事情,心里应该清楚容王非明君之相,何不弃暗投明,太子殿下心怀大义,为人宽厚,以你的本事辅佐太子殿下,助殿下登顶,这才是黎民之幸。”
    商君衍看着苏辛夷,“你眼中的太子殿下就这么好?未免太片面了。”
    太子要真是良善之辈,上辈子又怎么能压的容王步步退后。
    他跟在容王身边多年,与太子殿下的人交手不知多少,心中体会真是滋味难明。
    这种感觉就是,明明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怎么苏辛夷眼中就是能把太子殿下夸出一朵花来,这合适吗?
    苏辛夷听着商君衍的话心道果然他们不是一路人,得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她就不想与商君衍再废话,反正这个人对容王忠心耿耿,她还是放弃劝他投靠敌营吧。
    “在我心里,殿下就是个好人,就如同在你心里容王是个好人一样。话不投机半句居多,就这样吧。”苏辛夷起身告辞。
    再说下去,就真的怕俩人各为其主互殴起来。
    苏辛夷走的干脆利落,商君衍无奈叹气。
    这人怎么就不听劝呢。
    太子殿下的生母早逝,继后掌管后宫多年,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坐稳太子之位,若是真的是个宽厚的好人,只怕骨头都被人吞下去了。
    苏辛夷那双眼看他的时候像刀子一样,剥了一层又一层,恨不能把他的心剥出来摁在地上踩。
    她看太子殿下的时候,怎么就能睁眼说瞎话句句是好人的?
    商君衍不服气。
    苏辛夷可不管商君衍服不服气,出了茶楼慢慢地走着,脑子里还在想试药人一案,怎么才能不动声色的把消息传给太子殿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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