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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至澄如木偶一般,听话地走到救护车旁,护士帮他戴上氧气面罩,让他坐在临时找来的折叠凳上暂作休息。他一偏头,看到了车厢里蒙着白布单子的尸体。刹那间,左胸心口疼痛难忍,他不由自主弯下腰,抱着头大口大口地呼吸,掌心失却了温暖,冰冷刺骨的凉意渐渐透遍了全身。
小鱼,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这句他常常挂在嘴边的话,难道永远没机会说出口了?从初次见面到现在,整整一年时光有余,两人同吃同住,感情甚笃。工作之外,她对他的好,无微不至的照顾和付出,他虽未曾明言感谢,但始终铭记在心。他们之间的信赖和默契,不必嚷嚷的让全世界知道——对方的所思所想,心弦相通,情谊相系,仅需一次眼神的对视交流,就已胜过千言万语……
不知过去多久,那位交警再次走了过来,“先生,由于目前联系不到死者的亲友,身份无法确认,我想请您配合调查,辨认一下她是不是您认识的人。”
言至澄无力地点点头,木然地随交警登上了救护车。交警示意医护人员将被单掀开,正在这时,车外几步远的敌方传来一声高喊:“言至澄,干什么呢你,赶快给我下车!!”
他循声望去,简若愚提着两个大号购物袋,又惊又怒地瞪着他。
跟所有被狂喜冲昏头脑的人一样,言至澄跳下车,踩到石块崴了一下脚也感觉不到,跌跌绊绊地冲到她面前,不由分说地伸出双手,将她紧紧箍在自己的臂弯里,“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简若愚红了脸,想挣脱却无奈他力气太大,只得任由他抱着,“怎么回事?救护车里是什么人?”
“我以为出事的是你……”言至澄鼻音浓重地说,“他们议论的话都和你的特征很像,不由得我不胡思乱想……”
“最近复习紧张,你压力过大产生幻觉,慢慢调节吧。”
“跟那些都没有关联……我是担心你!刚才一路上听小区里的住户说车祸的事,我吓傻了,以为你又犯爱走神的毛病,过马路不专心看信号灯……再者说,这么近的路,买东西去了一个半小时还不回家?”
“你喜欢吃的鲜乌冬面这家便利店断货了,牛肉是卖剩下的,菜也不新鲜,不得已我才打车去别处买。”简若愚腾出一只手,压低了言至澄的帽檐,“结账的时候可巧遇见十哥,我搭了他的顺风摩托,要不现在还堵在半路上呢。”
墨驹清了清嗓子:“咳咳,未来巨星,上次一别,大半年没见了。”
言至澄眼皮都懒得抬,冷冷地哼了一声:“谢谢你送小鱼回来。”
“不用谢。”墨驹转过身,帮他俩遮挡掉一部分异样的眼光,“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我背后已经有人拿手机拍照了,如果你们不想上今晚的娱乐头条,有话回家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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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接近尾声,墨驹把盘里的菜汤喝得一滴不剩,心满意足地抚摸上腹部,“小鱼的手艺这么好,我但凡有空了就来蹭饭哈——”
言至澄愤愤地瞪过去,“你是牛吗?”
墨驹饶有兴味地反问:“怎么讲?”
“五个胃,吃完还反刍,一个人消灭了满桌子的菜,以后再来门儿都没有,我不欢迎你!”言至澄揽着简若愚的肩,“小鱼,你和我同一阵线是吧?”
简若愚打落言至澄的手,“没礼貌!我的确有事请十哥帮忙,你别添乱。”
“你偏心——”言至澄吃痛,眼里尽是无辜,“因为他,我菜也吃不着,面也没回碗,现在还饿着呐!小鱼,说好的二人世界烛光晚餐,你全忘光了!”
简若愚不觉又面颊滚烫,“美得你!喜欢虚构是吧,都快编出一朵花来了……”
墨驹识趣地起身,走到沙发旁拿过摩托车头盔,“小鱼,你托我的事,我尽快帮你搞定。感谢你亲手烹饪的美味,我好久没吃过正儿八经的家常菜,今天这顿,心里的遗憾全补足了。”
简若愚开玩笑地说:“这话从经营餐馆的老板嘴里说出来,倒像是揶揄。”
“即使挂着私房菜的招牌,后厨的制作工艺也和其他馆子没两样。”墨驹说,“大锅,猛火,爆炒,哪一点能比得上自家厨房的精细。小鱼,真得好好谢谢你,让我吃得既舒坦又过瘾。”
“十哥,别这么客气。”简若愚说,“以后你想吃什么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有完没完?打什么电话?”言至澄气不打一处来,从椅子上腾地立起来,对着墨驹大喊,“我跟你说,小鱼只能给我一个人做饭,今天这顿算是破例。”他跑到玄关,推开入户门,“我们这里不欢迎你,好走不送!”
“你!”简若愚红了眼眶,“十哥是我的朋友,橙子你太过分了!”
“他不是我的朋友,从来都不是。不投缘的人,跟他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生命。”言至澄抬手指向墨驹,“别等我赶你你才走,请吧——”
墨驹是个明白人,当然意识到言至澄唱的是哪一出,他拍拍简若愚的肩,“先走一步,小鱼,再联系。”刚踏出门槛,砰!门重重地关上了。墨驹暗笑:到底是个臭小子愣头青,吃醋都能选错目标,够蠢的!好心提醒是下下策,对方肯定不领情,由他去吧,自己悟透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爱情,本就是一场破茧成蝶的修炼,美好的不是结果,是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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