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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带领大漠走向繁荣的好可汗,他的身边也不会缺有能力辅佐他的美丽王后,哪儿有我的位置呢。说到底,我不过是一个从小到大一直在为他们添麻烦的无用王子和王爷,能作为沟通两国的桥梁就该谢天谢地了不是吗。”
“你并不是一无是处的,至少你……”白玛一停顿,想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令人信服的话。
图兰笑了:“你看,想不出来吧。没必要哄我的。”
“……总之,大漠没有你就是一件很困扰的事。”
“我知道王兄当初允许你和我一起来,就是为了能在我打不定主意的时候劝我回大漠,可我爱上景炎却是他想不到的,计划赶不上变化,倒不如就随我开心,让我留下来吧。”
白玛一听这话立刻变得激动,不由自主的站起身,带着些委屈的哭腔问道:“王爷,你不相信我?就算可汗再怎么只手遮天,命令不容人违抗,可我的主子是你,要是连自己的主子都不能效忠,我还有什么脸面继续活下去啊!”
图兰一愣,随即伸手将白玛重新拉回石凳:“是我出言不慎,你别放在心上。”
白玛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久没哭了,胡乱抹了一把脸,泪痕乱的活像一只小脏猫,图兰笑了出来:“别这样,男子汉要顶天立地,不要哭啊。”
白玛偏过脸去,噘着嘴不满的说了一句:“你哭的次数可要比我多。”
此话一出,虽然图兰还是笑眯眯的,不痛不痒,可白玛却有些后悔,毕竟图兰遭受的,是他一辈子也无法想象的巨大痛苦,他哪儿有资格和图兰比较呢。
太阳偏西,下午的风有些凉,白玛坚持要把图兰送回房间,图兰也拗不过他,只能打消出去玩的念头,乖乖回房。
“连皇帝都把你当成宝的捧在手心,我们做下人的哪儿敢怠慢。”一句话里的醋意已经表现的非常明显,图兰的嘴角上翘。
已是申时,照往常这个时间,绝尘早该回来了,可至今没有动静,图兰不由得有些担心,但看最坐立不安的是白玛,他好像明白了什么,拍拍那肩膀安问道:“放心吧,他是护国大将军,武力过人,不会遭人黑手的。至于景炎,他很重用绝尘的,不会轻易惩罚他,如果真是他出了事的话,早有御林军上门来抄家了。”
白玛望着茶杯中自己的倒影点点头,沉默着不再说话。
天色逐渐暗下来,可还是没有绝尘的消息,本来还算平静的图兰心里有些没底了,就算再怎么武功盖世,也难保不会出什么意外。虽然他们没有担心别人的能力,但来到中原之后,受了绝尘不少照顾,于情于理都该去探他的消息。
取下挂在衣架上的狐裘,图兰紧了紧衣领,平静道:“白玛,你等在这里,我要进宫看看。”
白玛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王爷,你要做什么?”
“这么久都没消息,若不是绝尘出事,就是朝中有事,怎么说我也是皇帝座下的御史卿,御林军总不会不让我进去。”
“可是……”
“你留在这里,若是绝尘回来了,你还可以通告他说我进宫了。”
白玛突然决绝的摇摇头,平时总是填满了慵懒的眸子,此时也透出了十分的坚定:“我是王爷的家臣,而不是绝尘的,若是您出了事,我要怎样向可汗交代呢。”使用了敬语,显然,白玛已经认真了,“何况,这将军府又不只有我们两人,进退您要去皇宫都需要驾车的马夫,有熟悉您的我跟去不是更好吗?”
白玛从小就是这样,虽然懒散,却事事都安排的非常到位,一旦决定了什么,即使是图兰也拗不过他。无奈,图兰只好妥协。
“管家,若是将军回来了,请代为转告我进宫之事,让他莫要担心。”
已近而立之年的将军府管家明之为人处世的经验自然比二人多,也知道他们进宫一定与绝尘不归有关。这个英俊而身体硬挺的男人细眼微眯,终是放他们离开了将军府。
若是这位大漠的王爷与他的随从出事,皇上与将军都不会饶过他,同时,他也不能得罪这位闻名京城的小祖宗,那么,也就只有跟着他们保护他们这一条路可以选了。当然,是不被发觉的。
白玛备了马车,二人匆匆出府,图兰紧握的双手指节泛白,显然内心也是紧张到了极点,甚至已经做好了应对所有局面的心理准备。
马车几乎离开了地面,那两匹骏马飞驰在京城的街道上,还好这个时间小贩们都已经收了摊,不然一定会平添许多麻烦。
图兰朝御林军亮出了腰间的玉牌,一路放行,连图兰都感觉有些太简单了,虽然平时都是和景炎君或绝尘一起通过这宫门的,但真没想到御林军的戒心这么低,还是……有问题。
马车被扣留在了宫外,接下来只能靠徒步前进,图兰自然是撩起衣服的下摆,朝朝和殿跑去。做御史卿这么多天,他大概也知道景炎君除上朝在金銮殿之外,处理政务是在养心殿,而与众臣商议国事则是在朝和殿。直觉告诉他,那些御林军的表情一定有鬼,而且宫门外还有很多等候的马车,想必有很多朝臣都没有回家,那么,就应该是在朝和殿了。
白玛也抬腿跟上,两个纤瘦的身影在夜色中飞奔,不知一两个巡逻的御林军把他们当做刺客,但一般的刺客不会这般大摇大摆的在皇宫里狂奔,且图兰也向他们不停的挥着手中的玉牌,才没人去追他们。
朝和殿近在咫尺,图兰大口喘着气,额头上的汗珠已经顺着脸颊滑落,来不及去擦拭,便两三步登上那阶梯,没理会在外面等候了很久,正劝说他的盛公公,咬着唇,蓄力推开了朝和殿的门。
……红色,恐怖的红色……
耳畔回荡着利刃刺穿身体的声音,与人的惨叫声……
图兰睁大了眼,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受惊的往后退了几步,捂住了自己的嘴。
白玛刚刚赶上来,就见自家主子摇摇晃晃几乎要倒下,立刻伸手去扶,却扑了个空。
图兰惊叫一声,立刻冲进满地的血泊中,即使内心十分恐惧,但还是用颤抖的双手拨开地上一具具尸体的头发,去看他们的脸:
“景炎……景炎……”
白玛显然也被这场景吓到了,半天都没有反应。盛公公不敢去阻止图兰,只好向白玛使眼色,示意他将图兰带离这是非之地。
白玛的腿早就吓软了,那还有力气往那骇人的血海中走,愣是被盛公公推到了图兰身边,才伸手去拉图兰。
“放开我!不要碰我!”
图兰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在仍有余温的尸体堆中寻找着,精神高度紧张已经让他有些癫疯,只是在呆滞的寻找那熟悉的脸。
身上,手上,甚至脸上都沾了那令人厌恶的深红色,刺鼻的血腥味侵略着他的鼻息,可图兰没有停下来,也没有哭出声,只是默默流着泪在找着。
“图兰王爷,”盛公公发现白玛用不上,立刻出声制止,“皇上,皇上他没事儿啊。”
图兰哪听得见,他恨不得把这双看了不该看的东西的双眼挖出,颤抖从指尖蔓延到全身,终于因恐惧而跌坐在地上,把脸埋在膝间,放声哭了出来。
盛公公泄气的一跺脚,刚想转身去找那去换衣的景炎君,正好对上一双冷冽的眸子,吓得盛公公立刻腿一软跪了下来:“皇上……”
景炎君没管盛公公,大步迈进朝和殿。即使脚步声很大,可图兰还是没有发觉,直到被用力掰过肩膀,才找到那熟悉的脸庞……
“景……”
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景炎君立刻咬住那双唇,完全不顾忌那刚被他洗掉的血迹再次染脏他的衣衫,图兰手忙脚乱的立刻抱住景炎君,紧贴的肌肤多了几滴温热的液体:
“你的眼泪还真是不值钱。”景炎君调笑道,离开图兰的唇,抚摸着图兰瘦削的下巴,语气中尽是温柔:“感受到我还活着了么。”
图兰笨拙的用衣袖擦掉脸上的泪水,点点头。
“别忘了,这里是中原,皇宫,是朕掌管的土地,有谁敢对朕不利呢,只有朕治死他们的份。”
“为什么,做这么危险的事……”图兰抽泣着,即使地面上全是他讨厌的血,也还是闹着脾气,不肯站起身,“为什么让我这么担心你啊!”
景炎君笑着将图兰从地上抱起,语气中有着几分调笑的意味:“中原有一句话,叫患难见真情。”
“如果你一定要遇到患难,那我宁可没有真情!”图兰没有与景炎君开玩笑的心情,即使在景炎君怀中,这句话也是喊出来的,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连眼泪都再次涌了出来。
景炎君被骇的一震,不由得停下的脚步,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自己就像是从来没学过汉语一般,竟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别哭了,我错了。”
盛公公吓得差点把头砸在地上,那君临天下的男人,居然和另一个男人说自己错了!
纵是宠爱褒姒到极点的周幽王也从没说过的话,竟然从这样一位扬明
作者有话要说:
☆、〔叁拾贰〕灰心
图兰被宫女服侍着洗干净身体,刚刚那血腥的一幕至今无法从他脑海中消去,只要一闭上眼,便是那些官员死不瞑目的狰狞相。
即使心里后怕,但他还是没有开口去问景炎君,因为他并不是昏君,所做的每一件事也都有他的道理,诛杀这么多官员,恐怕是预谋已久,只不过是在等今天这个机会罢了。
有宫女低垂着头进来,不敢抬头去看图兰的玉体,只将用漆盘托着的浴衣放在池边,便轻手轻脚的退出去了。
图兰从水中站起,用柔软的浴巾擦干身体,细看那浴衣,竟是带着凤纹印花的红色厚绸制成,腰间、袖口及领口都用雪狐裘装点,没有过多的装饰,却并不失典雅与高贵,显然绣娘们织制这件衣裳也是花尽了心思的。
图兰将浴衣穿在身上,系好了衣带才跨出浴室,知道他怕冷,景炎君便提早命人将地龙烧热,比炙烤的人口干舌燥的火盆要舒适的太多。
留在这里的一个小太监说,景炎君已将皇宫外城的凌阳宫赐给绝尘大将军居住,这里是凌阳宫内的繁林苑,特意为他辟出的房院,知他生性不喜奢侈,才将这外宫的房院赏赐给他。
图兰知道,景炎君是打着不让他出宫的算盘,才让绝尘住到这皇宫的,这样一来,没有能保护他的人,在宫外他也再没有认识和熟知的人,自然等于是再次被景炎君关进了皇宫这偌大的牢笼。
图兰轻轻叹了口气,坐在木凳上,轻抿那杯中的香茶,果然比江南那未经过多重制作的碧螺春要好喝,却好像失了某种重要的情感与味道,即使味美,也让人食不知味。
门外偷听的那人耳朵捕捉到了那一声无奈的叹息,却又帮不了什么忙,只能摇摇头,拂袖离去。
如果他不是皇帝,如果他不是王爷……
呵,这世上本就没有如果,他在妄想什么呢?
图兰小睡醒来,发觉身边的被褥冷冷的,即使细心的铺好了被子,那人还是没来。果然不再是在江南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了,他的心里并不只有他一人,还有处理不完的朝政和吞并天下的野心。他从来就没有填满他的心,现在的失落只能说明,他动心了……
感情或许就是两人在互相欺骗,即使是善意的谎言,也是自私。明知这是一场很快就会从中惊醒的一夜美梦,也宁愿在这美梦中沉沉睡去,不愿醒来……
图兰起身,抚着身边那冰冷的锦被,顾自叹了口气,没唤宫女进来收拾,反而自己将那被子叠的整整齐齐。
注意到屋内的声响,立刻有宫女露头来看:“王爷,这些事让奴婢来做就可以了。”
图兰嘴角微微上翘的摇摇头,腰间的伤口未愈,即使叠被子的动作幅度不大,但元气大伤也让他想停下休息。坐在榻上喘匀气,轻声问道:“白玛呢?”
“那位小公子的寝房就在王爷的殿后,估计是昨晚在这里忙的累了,现在还在睡呢。”
图兰微微颔首:“你叫什么?”
“奴婢名叫云若,是皇上派来照顾王爷的。”
“好,以后你便贴身照顾我,将这繁林苑的其他宫女遣走吧。”
云若面露为难:“这……”
“放心,皇上若是怪罪,有我挡着。”
云若弱弱应了一声:“是”,便转身出门要去吩咐,显然是个行动派。图兰微笑,又开口叫住了云若,拿起刚刚叠好的被子递给云若:
“拿去用吧,这个冬天很冷,你们宫人的房中定没有烧地龙,莫生了病,不然就没人照顾我了。”
云若“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奴婢怎么敢收皇上赏赐王爷的东西。”
图兰佯怒:“皇上赐我,便是我的东西,我想赐你,你便收着就是。”
云若拗不过他,只好将被子抱走。
身上只着一件单衣,云若开门时让冷风吹了进来,图兰一哆嗦,立刻又回到暖暖的被窝,从衣服的贴身口袋里拿出那块温润的玉。
中原人都说,人养玉三年,玉养人一生。虽然他私藏这块玉的时间不长,但将它放到胸口,外面冷的时候还是会感觉暖暖的,不知是玉的功效,还是他的心理作用。
图兰不知自己躺了多久,迷迷糊糊直到云若再次进来的时候才稍微清醒一点,拿出那块玉佩问道:“云若,你知道这是什么图案吗?”
云若看了半天,有些不确定的说道:“这是……勾陈啊。”
“勾陈?”图兰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嗯,奴婢想是的,《易冒》中说勾陈是麒麟,而《山海经》中说勾陈是天马,我的师父号伯阳仙人,他认为勾陈并非麒麟,也并非天马,而是龙凤之子。龙虽生有九子,但只有这位不是正统所生,却血统高贵的后代能够继承龙的王位。”
“云若,你懂的真多。”图兰低头若有所思的看着那玉佩。
这块玉本是景炎君佩戴在身上的珍贵之物,想来是一直不离身的,莫非这是先皇景阳君赐给他的?
如此说来,便能解释的通了,也就是说,景阳君虽有长子景凌,但还是最爱杪筠生下的儿子景炎,可男人生子终究不会被世人认同,于是他命人雕琢了这块玉,送给景炎,希望他能在凶险的宫斗中,单凭自身力量保全自己。
后来景阳君死了,景炎确实没有辜负他的期望,登上了王位,因为是同父所生,景阳君虽然爱景炎,却还是不希望景凌死的,所以景炎只是将景凌逐出了中原,而没有痛下杀手。
后来自己入宫,得到了景炎君的心,春宵一夜后,他特意将这块玉佩留了下来,或许最开始的意愿,只是希望这块保佑了他平安无事的玉能给自己带来好运,可是万万没想到,贤妃居然将自己投入蛇井,导致蛇毒入身,身体发生了变化,那么这块玉的寄托也就变了质。
――希望他能生下继承他皇位的儿子……
“云若,既然你有师父,为何还要入宫?”无心之问,却让云若脸色大变:
“王爷怀疑云若是奸细?”
如今天下也不是统一的,除南朝与大漠两大国与部族外,小国多不胜数,而景炎君与哈伦即位后,首先要做的都是整顿国家内部,扩展疆土便被暂时搁置,这便是所谓的攘外必先安内。也就是说,之前他在朝和殿看到的血腥的一幕,就是景炎君为了排除异己而除掉的敌对势力?
景炎君比哈伦更早登上王位,但也不过数月,贤妃是早在先皇未驾崩时嫁给景炎君的王妃,景炎君能顺利夺得王位与贤妃的外戚绝对有很大关系,所以即位后不能马上铲除。他这个还没站稳脚跟的皇帝需要妻家的辅佐。
就在将贤妃打入冷宫之际,景炎君原本打算将窦家一贬再贬,但转折就是图兰的贤德让窦家不但没有记恨他,还决心誓死追随,这般他在宫中除景炎君外也就还有靠山,不再是势单力薄的异族王爷了。
图兰到底已经成长,不至于全心全意的相信窦氏一族会对自己言听计从,或许只是害怕被灭门而佯装出的顺从,不过这些都不是很重要,迟早有一天,他们都是要归到他麾下的。
“我并非怀疑你,只是与你谈心,谁没有一两件不想提及的事呢,不想说,我也不勉强。”图兰笑笑,挥手命云若为自己更衣:“白玛还没起来吗?”
“小公子还在睡。”
虽然被裘衣裹得严严实实,可开门时,图兰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习惯了江南的温暖湿润,竟然受不了冷风的侵袭了。
图兰轻手轻脚转到自己房后,意外的发现了搭建的木棚中养着几只小兔,红红的眼睛中没有犀利刺人的感觉,想必并不是那些山野中的野兔,而是有人特意圈养的。
“怪不得白玛睡不着。”
命云若到厨房去取两根胡萝卜,图兰蹲在木棚边,伸手喂着小兔。
没被放养在山中的兔子胖乎乎很可爱,也不知道人的手指是什么滋味,只轻轻舔咬着图兰的指尖,并不用力。图兰笑了,将手中另一根洗干净的胡萝卜送到嘴里咬了一口,脆爽带着甜甜的凉气,却并不让人感觉讨厌。
白玛揉着惺忪的睡眼出门,刚好看到与兔子一起咬胡萝卜的图兰,一着急,上去就夺下图兰手中的半截胡萝卜:“自己的胃都要成孔袋了,你还敢吃硬食!”
的确,之前流落民间时,图兰没少被地痞流氓们灌食脏水馊饭,还有那对身体伤害极大的汤药,齐文远为他诊治时,说他这胃已经快要废了,用今天的话说,就是胃穿孔。好不容易调养得好些,居然又吃硬的食物,也难怪白玛生这么大的气。
“别生气啊,我没感觉……”说到这里,图兰突然脸色一变,捂着腹部俯下身去,手撑着冰凉的砖地,大喘几口气后终于痛苦的叫了出来:“……啊,好痛……”
白玛的埋怨一下子没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恐惧,扶着图兰不知道该怎么办,见云若也手忙脚乱的不知做什么,大喊了一声:“快去找将军,让他去见皇上!”
“啊?!”云若没反应过来。
“你这个笨手笨脚的,请御医需要皇上点头,以你我的身份能见到皇上吗!”
云若反应过来后转身就跑,白玛蓄足了力将图兰从地上拉起,却发现根本不需要用这么大的力气,他主子的身体早已油尽灯枯,即使外表光鲜,恐怕内脏也全是衰竭的。
白玛没办法,只好拍着图兰的背让他吐出那些让他腹痛的食物,图兰被这难受的感觉折磨的几乎死去,哀叫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白玛用热棉布去擦拭图兰冰凉的手,吩咐外面的宫人将地龙烧的更热,这才让图兰的脸色烧转红润,白玛恨铁不成钢的跺脚:“你想见他也没必要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哪怕用命做代价,我也会去把他请来的。”
图兰笑笑,没反驳。这世界上恐怕也只有白玛这样了解自己了。
唐太医背着小木箱急匆匆的赶来,脚步只有两人的声音,另一人想必就是云若。景炎君没来,图兰心中的失望溢于言表,深深的那一声叹气刺痛了白玛的心,可他,又能帮得上什么忙……
“王爷怎能如此不注意,若是不及时呕出那硬食,王爷会丧命的。”唐太医转过身来又奚落白玛,“你怎么不看着点王爷!”
白玛这直性子意外的没反驳,忏悔的低着头,不敢去看任何人:“我下次一定会注意的。”
“唐太医何必骂他,是我自己……”
“老臣说句不该说的,王爷如此糟蹋自己,是将南朝与大漠的关系置于风口浪尖上。”唐太医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居然敢这么直白的说出来。
图兰默不作声,静静的望着唐太医为自己搭脉。等那银针刺入自己的手臂之后,才开口:“是景炎让你这么说的吗?”
“绝非皇上吩咐,云若姑娘并没有去皇上那儿,而是直接来找了老臣。”
图兰一惊:“可……”未经皇帝允许,太医擅自为人出诊可是大罪。
“唉,不瞒王爷,云若姑娘正是老臣兄长的女儿,皇上自然不会怪罪,何况来老臣来医治的人又是王爷呢。”
图兰摇摇头作罢,不想再纠结这些小事。头朝内偏去,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在温暖的被子中。
作者有话要说:
☆、〔叁拾叁〕堕虚
图兰醒来时,景炎君又去上朝了。想起自己也算是一位朝臣,总不去上朝也不成规矩,立即唤来云若为自己更衣。
“王爷身子还虚,不能四处走动啊。”
“莫要多言,我要去,便是景炎也阻止不了我。”
图兰见云若不愿,便顾自拿起衣服,云若也只能为他更衣。
陪同图兰一起去金銮殿的是白玛,虽然也相处了几天,但他始终对云若那个宫女没什么好感,真不知道图兰到底为什么留下这个宫人,不过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自己生闷气。
图兰早看出来白玛的心事,但也什么都没说,两人就这么一路沉默的到了金銮殿,正巧也没有散朝,图兰拜托一个小太监进去通报一声,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走了进去。奇怪的是,众臣竟没有对他投来惊异的目光,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笏板,像是在害怕什么。
也难怪,之前景炎君在朝和殿大开杀戒,剩下的这些重臣即使衷心,也会害怕。
“你怎么来了。”高高在上的那人小声问道,但足以让图兰听见。
“我若是不来,怕是一辈子也见不到你了。”
景炎君凤眼微眯:“此话何意?”
图兰扔下手中的笏板,以常人无法想象他那瘦弱的身体能展现出的速度飞奔上高台,侍卫都来不及去拦,只见一抹素色倩影闪过,再一看,一把利刃已经横在了景炎君的颈上。
在场的众人均一惊,不少朝臣都扔掉了手中的笏板,一时间分不清究竟是人是物才是主角。
“昏君!我在你身下婉转求欢,等的就是这翻身之日,若不杀你,我绝不回大漠!”
景炎君波澜不惊,依旧慵懒的靠着龙椅的扶手,甚至嘴角都微微上翘:“磨人的猫儿,终于向主人伸出利爪了。”
这话说的是谁,想必图兰心里比谁都清楚。
图兰手腕内扣,电光火石之间,绝尘刚想上前阻拦,却发现图兰的手变了方向,直指座下的那人,绝尘本打算阻止的手也改变方向,借着图兰甩刀的方向将匕首推了出去。
当场,鲜血四溅。
丞相李文时惊愕的瞪视着自己被利刃刺穿的胸口,直到咽气前最后一刻,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死,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露出了马脚。
景炎君一抖下摆,爽朗的笑声溢满整个金銮殿,刚才的骇人场景已经吓得一帮老臣丢了魂,这一声笑无疑便是催命的魔音,众臣立刻跪倒在地,嘴唇哆嗦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哈哈哈,图兰,你还真敢下手啊。”
“你不是也敢把命交在我手上么。”图兰莞尔一笑,俯下身将刚刚混乱中摩擦开的腰带给景炎君重新系好,不顾这几百双眼睛,轻轻在那环腰的玉佩上印下一吻。“你都不怕,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景炎君温柔的抚着那柔滑的栗发,小声道:“你又一次为我分忧,我要怎么感谢你呢?”
图兰没有应声,望着座下李文时那尚有余温的尸体,贝齿咬的下唇都白了,可似乎还是不愿相信自己已经杀了人的事实。
为人君者,哪一个不是双手沾满鲜血的呢,他生在帝王家,注定逃不出这循环往复的死局,倒不如用这罪恶的手来保护自己最爱的人。
事实上,他哪里有保护景炎君的能力,今天的闹剧,也无非是他的一时兴起,望着蔚蓝的天空突然想通了整件事而已。杀李文时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是想用行动告诉景炎君他不是个养在深宫里的废物,可是他并没有考虑后果,万一景炎君有他的打算,现在并不想杀了李文时呢。
“不需要把事情想的过于复杂,他身为细作,能有一个痛快的了结就该感恩戴德了,要不是你,或许现在他就该在天牢里受酷刑了。”
一提到天牢,图兰身子一颤:
“景凌……你,有没有……”
“没有。”景炎君没等图兰问完就打断了他,怎么说也同床共枕了这么长时间,要是再猜不透图兰的心,他没有坐稳这王位的能力。“他是我的兄长,我怎会为难他。我早已命人将他请去南华阁,闭门思过了。”
然而图兰并没有因为他的一席话而放下悬着的心,但他明白自己再说多也无益。说白了,景凌是他的初恋,爱的时间不仅比景炎君时间长,感情也更深,若是没有景炎君半诱半强的“霸王硬上弓”,或许他到现在还会以死相逼等着景凌。
从一开始他心里就明白自己是被景凌利用的,可还是乐在其中,即使景凌没有真的动情,可只要人在就可以了。
而景炎君也是利用他,到最后遍体鳞伤了,才追悔莫及。这兄弟二人何其相似,不仅是长相,连做法都不尽相同,都那么让人痛苦,可就像罂粟一般,明知是毒,却欲罢不能。
自己真是个放荡的人,爱了景凌十几年,却抵不过他的弟弟几天的威逼利诱,拐带上了床,最后还死心塌地的为他杀人。
面对饕餮盛宴,图兰食不知味,看他脸色很差,景炎君便命绝尘陪着惊魂未定的大臣们喝酒,拉着图兰的手从觥筹交错,酒气熏天的明阳殿走了出来。
深夜微凉的空气与沁人的花香让昏沉沉的图兰清醒了一些,顾自坐在冰冷的砖地上,沐浴着从鱼池那边吹来的湿冷之风。
景炎君褪下鹤氅披在图兰的肩上,后者意外的没出声,也没有站起来的意思。景炎君微笑着摇摇头,俯身坐在了他身边。
“景炎……”图兰微移莲足,将一块石子踢到池中,激起了一片涟漪:“我从没求过你什么,也自知在你心中并不是可以讨价还价的地位,可我爱了他十二年,人的一生中能有几个十二年呢,我求你,放了他吧。”
景炎君早就料到了他会这么说,并没有表现的太过诧异,只是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放出唯一有能力与我抗衡的兄长,等他拿着刀枪来杀我?”
“他不会!”图兰立即转头拉住景炎君的手臂,“他不会……他早就已经放弃了王位的争夺。”
“你对他,到底了解几分呢?”
这句话,将图兰顶的无言以对。
是啊,他了解景凌什么呢,现在甚至连那熟悉的轮廓都回忆不起来,满脑子都是重叠的景炎君的身影,他有什么资格断言景凌不想争夺王位呢?
“可我……”
“你还爱他。”景炎君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伸手强制性的将图兰从冰冷的地上拉起,微转手腕将图兰甩了出去。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图兰一眨眼,就又坐回了地上,只是已不再是刚刚的池边。屁股摔得有些痛,可图兰连去揉一揉的勇气都没有,他还是第一次见景炎君这么恐怖的样子。
“朕是不是就该杀了他,断了你心头所有的念想?”冰冷的高傲自称,让图兰惊的睁大了眼。呵,有什么好诧异的呢,他本来就是这样嗜血的人,自己能享受他几月的温柔就该感恩戴德了,为什么还奢望能长相厮守?……他可真是,不自量力,不明立场啊……
图兰咬咬牙,手一撑地站起身子。可刚一直起腰,就痛的又坐回了地上,估计是闪到了,不然不会动不了的。
本来抬眼漠视着远处的景炎君听到了响动,本想决绝的走开,可还是力不从心的朝图兰看去,当场愣在原地,刚毅的薄唇颤动几下才抬起仿佛在地上扎了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