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绿的山脉上，虚幻的小女孩静静躺在上面，睫毛分明，仿佛睡着了一般。
    “爱丽丝？”
    不只是唐吉坷德，包括布鲁斯在内的所有人都懵了。
    他们原以为壁画上的两个爱丽丝只是一个象征，没想到伯克鲁斯的沉睡地中，竟然真的有一个爱丽丝。
    “等等！”
    正要冲上去的唐吉坷德被一堵元素墙挡了回来，史密斯眼神严肃，冷冷地扫了前者一眼。
    “先冷静，不要乱来，如果吵醒这个大家伙我们都得完蛋。
    “而且你看清楚，她是不是爱丽丝。”
    被史密斯一番提醒，唐吉坷德才回过神来，他看了眼躺在伯克鲁格身上的爱丽丝，此刻小女孩浑身呈现半虚幻的状态。
    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
    完全不似一个活人。
    这不是爱丽丝。
    唐吉坷德冷静了下来，他将视线从爱丽丝身上挪开。
    “巫师大人，你是怎么想的？”
    史密斯看着虚幻的爱丽丝，都不用他的灵感提醒，那股子旧日支配者的烙印几乎深刻在了这个爱丽丝身上。
    与湖上爱丽丝的旧日气息几乎如出一辙。
    “我大概明白爱丽丝为什么是神灵的礼物了。”
    见所有人把头转来，史密斯顿了顿，开口道：
    “从伯克鲁格的情况来看，另外几个旧日支配者的情况多半大同小异，祂们不仅沉睡了还被某位旧神封印，想要脱困更为困难。
    “所以，爱丽丝被祂们成功创造了出来，虽然不知道祂们用了什么方法，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祂们应该是想用爱丽丝制作一个欺骗封印的人工躯壳。
    “让封印把爱丽丝错认为是祂们，而他们借助这具虚幻的躯壳从而让本体一部分脱身。”
    想到这儿，史密斯突然松了口气。
    幸好他当时想过了这类问题，没有把爱丽丝带下来，不然说不定爱丽丝就被其中另一个虚幻的她给替换了。
    到时候，就是他们亲手放出了旧日支配者。
    光是想想，史密斯就觉得不寒而栗，到那时，他就是全人类的罪人了！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看着躺在碧绿山脉上，沉眠的爱丽丝。
    唐吉坷德万分纠结，一方面他不停提醒这不是殿下，可另一方面，眼前的人让他觉得就是爱丽丝，即便是个替身，唐吉坷德也不愿意让爱丽丝一个人与旧日支配者终年为伴。
    泽维尔摸了摸下巴。
    “其实我觉得，我们把这个替身带走怎么样？”
    “带走？”
    泽维尔指着宛若山脉般蔓延的伯克鲁格。
    “既然祂的打算是让沾染了祂们气息和烙印的爱丽丝，代替祂们被封印禁锢，那我们干脆就直接断了他们的念头！”
    泽维尔狠狠一挥手。
    “把他们用来替换直接的虚幻替身直接给拿走，否则爱丽丝一天在这个世界上，这些旧日就一天不会放过他。”
    史密斯眼睛一亮，他看着躺在伯克鲁格身上的爱丽丝，沉吟了片刻。
    “泽维尔你们先离开，这里交给我。”史密斯看着爱丽丝的身躯。
    “我来试着把她带走。”
    说着史密斯将一个炼金通讯器扔个布鲁斯。
    “布鲁斯，等会儿我就靠你的灵感了，要是你发现伯克鲁格有动静，记得提醒我。”
    说着，史密斯还有闲功夫打趣一句。
    “老师的命，可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这家伙睡得死沉死沉的。”布鲁斯并不担心，伯克鲁格的起床气，早就被他消磨一空了。
    丛林边缘，三人静静看着远处几乎是一个黑点大小的史密斯。
    后者深吸一口气，望着睡熟的爱丽丝，风元素在他的掌控中丢弃了狂躁，温顺的宛若一只小奶猫。
    轻柔的风，慢慢的，将虚幻的爱丽丝从伯克鲁格身上缓缓托起。
    别醒，千万别醒，算我求你了。
    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史密斯的祈祷，伯克鲁格睡得很安详，唯有一呼一吸之间刮起的风浪证明。
    这位旧日支配者并没有死去。
    五分钟后。
    当抱着爱丽丝的史密斯重新回到密林，他只觉得自己腿都软了。
    布鲁斯靠着一颗巨大的白桦树。
    “老师，刺激不？”
    “刺激。”史密斯点点头，从一名旧日身上虎口拔牙，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事。
    “走，我们还是快离开这儿，要是等会儿伯克鲁格醒了可就不好过了。”
    布鲁斯突然叫住了史密斯。
    “老师，你没觉得这片丛林很眼熟吗？”
    “眼熟？”史密斯转头看了看。
    “怎么，你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不是不对劲。”布鲁斯指着四周的树木。
    “老师，你还记得当时我们在克雷德丛林里看见的壁画吗？”
    “第二个旧日支配者，那只恶魔猎犬，它就被束缚在一片这样的丛林中。”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四周，的确这里的丛林和外界不同，但是这个理由是不是太牵强了。
    “布鲁斯，我记得那副壁画上，恶魔猎犬最先出现的地方是一片村庄，如果壁画的记载没有太大的误区，这位旧日支配者被镇压的地方，也应该是那片村庄，怎么会和伯克鲁格在一起？”
    泽维尔也提出了他的质疑，在他看来，这里是伯克鲁格的囚笼，怎么可能存在另一名旧日。
    “那学长，你觉得恶魔猎犬被封印的地点在哪里，还是那座村庄吗？”
    “我觉得有可能。”
    “那你知道那座村庄在哪儿吗？”
    泽维尔不说话了，他们能找到伊布，是因为图姆哈人的缘故以及被摧毁的城市。
    可恶魔猎犬的消息早已消失在历史中，而且祂并没有眷族，根本无从找起。
    见泽维尔不再言语，布鲁斯笑了笑。
    “所以说嘛，既然出去也没有目标，不如我们再在这里搜索一下，封印这两个旧日的是同一名旧神，说不定为了节省力气，祂只造了一个囚笼。”
    “我觉得布鲁斯说的有道理。既然恶魔之犬的位置我们不清楚，还不如就在这里寻找，说不定能所有发现。”
    见史密斯同意了布鲁斯的看法，唐吉坷德也点头赞同。
    既然伯克鲁格这里有一个虚幻的爱丽丝，那恶魔猎犬哪儿肯定也有一个。
    “那我们从哪里开始探索？”泽维尔没有继续反对。
    他跳上一个最高的桦木树顶，朝着四下眺望。
    这处空间虽然说只是一个囚笼，但面积着实不小，望着远处的天际，似乎地平线一直向前延伸，看不到尽头。
    “我建议分头行动。”布鲁斯将炼金通讯器塞进耳蜗。
    “既然这片丛林没有危险，我们大可以沿着四个方向分头寻找，谁发现了目标或者异常就通过通讯器沟通，我想如果恶魔猎犬在这儿，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发现他。”
    “怎么样，如何？”
    “我同意。”
    “我也同意。”
    “没问题。”
    见所有人都表示赞同，史密斯也不废话，抬手勾勒一个魔法阵。
    四只呆萌的拜亚基再度出现。
    很显然，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我去东边。”
    布鲁斯率先跳上一只拜亚基的后背，伸手一按，咒文没入拜亚基体内，他控制着这只神话生物迅速朝东边飞去。
    “那我去北边。”史密斯第二个出发，随即泽维尔和唐吉坷德也选择了他们的方向。
    依靠着拜亚基的速度，四人分头寻找，要不了多久就能得到答案。
    ……
    天空中。
    布鲁斯骑在拜亚基身上，待史密斯四人彻底消失后，他对着面前的空间抬手一挥。
    时空传送门开启，拜亚基一个俯冲，带着布鲁斯跨越空间。
    毁灭一切的火焰在大地上燃烧，这里地面龟裂，无数夜魇在天空中起舞。
    巨大的无毛猎犬被锁死在了地上。
    库潘格亚，带来毁灭的旧日支配者。
    对于所有文明而言，库潘格亚是最可怕的天敌。
    与伯克鲁格不同，库潘格亚在被诺登斯封印时，还处在活跃状态。
    甚至千年前，祂还从幻梦境跳跃至现实，给澳大利亚来到了长达数十年的毁灭山火。
    摧毁了澳大利亚岛上所有的土著文明。
    而祂所做的这一切，也让诺登斯对祂的封印相比于伯克鲁格不知道强了多少。
    当布鲁斯从天空中俯瞰，发现这只被无数知识的锁链捆绑在地上的无毛猎犬时。
    布鲁斯差点儿笑出声来。
    就这儿，还是旧日？
    猎犬被锁链捆绑，宛若农村里那些犯了错的土狗。
    完全没有一丝旧日支配者的模样。
    “嘿，小狗狗！”他坐在拜亚基上打了个招呼，库潘格亚并没有丝毫回应。
    不是因为祂陷入了沉睡，也不是因为祂不想理会布鲁斯。
    而是祂做不到。
    祂连一个简单的眨眼动作都做不到，诺登斯的封印不是开玩笑。
    这位象征着宇宙中，一部分毁灭权柄的旧日支配者，此刻却被死狗一般捆着。
    恐怕直到群星归位，祂也不一定能挣脱束缚。
    布鲁斯摇了摇头，他原以为库潘格亚的情况要比那只睡死的大蜥蜴难以应对。
    没想到，他只看见了一只被五花大绑的小狗子。
    “老师，我找到库潘格亚了。”
    十五分钟后。
    四只拜亚基悬浮在库潘格亚头顶，四对目光打量着面前这个丢脸的旧日支配者。
    “布鲁斯，你的决定是对的。”
    库潘格亚头顶果然也有一个虚幻的爱丽丝，有了刚才的经验，这次史密斯胆子就大多了，将这个虚幻的爱丽丝同样交给唐吉坷德。
    “你们在其他方向又见到另外可能存在旧日的痕迹吗？”
    “没有。”
    “巫师大人，我也没有。”
    史密斯点点头，一次能发现两个就算很不错的了，其他的只能再寻办法。
    “行，那我们就先离开这里。”
    可等他们到达目的地，所有人都傻眼了。
    史密斯愣在了原地，他僵硬地扭过脖子，一行人大眼瞪小眼。
    此刻，这里哪儿还有什么空间通道，只有一地落叶和几棵高耸的树木。
    他们刚才进来通过的隧道，早就已经消失了。
    “巫师大人，你有办法吗？”唐吉坷德人都傻了，对于空间、维度他是一窍不通。
    泽维尔不说话，他双手握住圣剑，猛地劈开一道空间裂隙，狂乱的时空乱流在其间涌动。
    他开始使用老办法了。
    史密斯深吸一口气，使劲揉了揉眉心。
    他扭过头，看着布鲁斯正要开口，突然他想起。
    现在他们是在里面，外面可没有旧日支配者给他们献祭。
    布鲁斯能有什么办法。
    就在这时。
    空间突然波动起来。
    在史密斯几人反应过来之前。
    一只胖橘突然跳出，跃进了布鲁斯怀里。
    “伟大的存在。”
    这只橘猫赫然是之前离去的犬三。
    “你们和祖格的战争结束了？”
    “伟大的存在，祖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撤退了，这次战争很莫名其妙。”
    说着，犬三晃了晃胖脑袋。
    “伟大的存在，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办一些事。”
    布鲁斯没有细说，刚才他很犬三的交流是通过意识进行的，连一秒钟都不到。
    他双手将犬三抱起举过头顶。
    “能把我们带回原来的空间吗？”
    “喵~”
    犬三用力点了点头，随即他伸出胖嘟嘟的猫爪，在面前的空间上轻轻按了下去。
    嗡——
    一扇时空传送通道出现，另一头赫然是与爱丽丝站在一起的奥古斯都。
    ……
    天顶星。
    “吼——”
    原本凶悍不惧死亡的怪物疯狂朝着黑暗跑去，不算耀眼的光芒照在他们的身上，却如同被泼满了硫酸。
    白烟腾起，好像稍慢一步就被会被光线炙烤成灰。
    西蒙的身影在战场中站了起来，原本因为一刹那释放超越极限的领域，导致生命燃尽的他，此刻在无数天顶星人的联合下，重焕新生。
    看着手中的圣枪，西蒙明白了。
    那位神明赐予他的根本不是一件兵器，文明的发展从来不是一个英雄人物就能决定的事。
    就算有天降猛男，若是单枪匹马，在轰轰烈烈的大势面前也独木难支。
    唯有联合，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存在，才能踏破黑暗，彻底照亮前方。
    而不是他一个人背水而战，满身伤痕的走到黑暗尽头，等他回头才发现，文明已经熄灭，世间只剩下他一个孤独的身影。
    文明是联合的，是发展的，是由千千万万的人一起构成的整体。
    此刻，西蒙终于明白那位神灵说的话。
    祂不会拯救他们，文明要靠自己来建设。
    而同样的，他西蒙，也不是文明的救世主，他只是一个举着旗杆的人类。
    仅此而已。
    阵线中，无数巫师、猎人们抬起头。
    他们看着自己体内被点燃的金色微光，脑中涌现出明悟。
    这是文明之火。
    燃烧在他们天顶星每一个人体内的东西。
    西蒙站在原地，他转过身，双手握住圣枪，几乎已经化作光辉的枪身心态发生变化。
    枪身不断延长。
    3米，4米，5米。
    随即一缕飘荡的，仿佛布料的光辉飘带从圣枪上延展开来。
    形成一柄巨大的战旗。
    所有人，都看见了战场中眼，一柄巨大的战旗迎风飘扬。
    光辉在其上提笔勾勒，龙飞凤舞间，两个古老的文字成型。
    人类。
    另一面，光辉同样凝聚出文字，与正面的人类相对应。
    文明。
    西蒙抬起头，他笑了，是啊，这才是神器的真正用法。
    文明不需要独自面对黑暗的人，只是需要一个带领他们走向光辉的旗帜。
    远处的黑暗，无数怪兽站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不停朝着西蒙的方向咆哮着。
    却不敢越雷池一步。
    就在这时。
    一只体型巨大的白羊怪来到了所有怪物最前方。
    他的眼睛没有杀意，没有疯狂，更没有其他任何情绪。
    是古神！
    祂的意识复苏加剧了。
    “吼——”
    白羊怪抬起手指，来自于精神与肉体的双重压迫，再度让所有怪物抛弃了对死亡和瞳孔的胆怯。
    望着如潮水般再度袭来的兽潮。
    一柄铜铁铸造的小号出现在西蒙手中，他抬起右臂，嘴唇轻轻堵在小号上。
    嘹亮的号声划破夜空，响彻在每一个天顶星人耳边。
    “冲锋！”
    西蒙扛起旗帜，迎着沉沦山谷的方向发足狂奔。
    嘹亮的号声，翩飞的旗帜，西蒙一个人冲在了队伍最前方。
    他的吼声撞碎了古神的凝望。
    “冲啊——”
    战场后方，一个脑袋上还缠着崩塌的巫师突然越过阵地的屏障，拿着一个独脚凳。
    第一个冲了上去。
    是梅塞克！
    “冲啊——”
    洁白的教会制服染上了血污，可那张苍白的脸颊却写满了勇气。
    带领着教会的医疗小队，玛利亚追随着拿到手持旗帜的孤独身影而去。
    巫师，医生居然都冲上了前线。
    他们甚至还没有一件趁手的兵器，独脚凳，工兵铲，有什么拿什么。
    这是人类的赞歌，勇气的战歌。
    “猎人们，随我冲！”
    “我们研究员可不是孬种！”一个斯文的男人狠狠将鼻尖带着的金色眼睛抛下。
    穿着白大褂同样加入了冲锋了行列。
    一个，两个，三个……
    一千个，两千个，三千个……
    十万个，二十万个，三十万个……
    所有人都冲出了阵地，迎着那面飘扬的光辉旗帜展开冲锋。
    无数人构成了金色微光的汪洋大海，与漆黑的怪物浪潮狠狠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