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夜魇背上。
    这种性格恶劣的神话生物此刻竟然如此乖巧，简直是不合常理。
    布鲁斯记得，当初自己在幻梦境看见诺登斯的时候，对方就被夜魇团团簇拥着，但现在看来，除了诺登斯，幻梦境的夜魇还效忠于其他伟大的存在。
    乘坐夜魇，那古怪的空间重叠现在不再困扰着布鲁斯几人。
    很快，天空中越来越多的夜魇出现，唐吉坷德将爱丽丝死死护在身后，灵感随时注意着四周的夜魇，骑士剑已经被他拔出，微微闪烁，一旦不对他就会立刻击杀身下的夜魇并迅速逃生。
    他的眼神扫过最前方的布鲁斯，唐吉坷德恨得牙痒痒。
    这个白痴！
    他看着布鲁斯大大咧咧躺在夜魇身上，刚才就是这个家伙最先跳上夜魇的，他难道就不怕这里有诈吗？
    夜魇就算是他这样的大巫师也不敢小觑，你这只会几个小魔法的普通巫师，在幻梦境怎么敢这样横行无忌？
    目光扫过布鲁斯的肩膀，他的余光又依次看见奥古斯都，泽维尔和史密斯。
    唐吉坷德觉得，布鲁斯就是那种家里被宠坏的小少爷。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已经看出来了，那位禁忌大巫师非常关心布鲁斯，感觉后者就像是他的亲儿子似的，每次遇到问题，都是他第一个冲上来护犊子。
    其中那个背剑的大巫师看似冷漠，但每次遇到危险也都极其照顾他。
    上次在游轮上，明明那个叫布鲁斯的会一些小魔法，可以去对抗月兽，但都被叫到自己身旁，让他一个大巫师来保护。
    简直是惯他惯的没边了。
    在乌撒城，这个家伙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被猫族看上，现在猫咪都走了，难道他就不知道收敛一些？
    等猫族回来了你在浪不好吗？
    唐吉坷德有种感觉，等会儿等他们到了地方，有八成的几率遭遇危险，那个时候布鲁斯多半还是会被那位禁忌大巫师委托给他保护。
    他能拒绝吗？
    当然是不可能的！
    将目光从布鲁斯后背收回，唐吉坷德在心中念叨：
    “希望你别到处搞事。”
    很快，随着四周的夜魇增多，这些没有五官的恐怖生物让他无法从他们的表情中看出东西。
    远远的。
    一座巨大的石塔出现众人眼前，无数夜魔盘旋在石塔四周，在其最顶端，竖立着一个巨大的祭坛。
    “啊！”
    突然，一向安安静静的爱丽丝突然抱住头，痛苦的叫出了声。
    “殿下，你怎么了？”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唐吉坷德脸色大变。
    他下意识以为是这些夜魇导致爱丽丝突出问题的，手中的骑士剑倒转，就要一把刺入身下的夜魇体内。
    “是这里，就是这里！”
    唐吉坷德手中的动作顿住，他看着爱丽丝，轻声问道：
    “殿下，您是说这里是……”
    “唐吉坷德，我看见了。”爱丽丝说话间，她的双眼明明被布条罩住，又有魔法隔绝，怎么会看见东西？
    “就是这里。”
    唐吉坷德转过头，四道询问的目光朝他看来，他缓缓点点头。
    “就是这里。”
    史密斯闻言松了口气。
    在幻梦境饶了半天，终于被他们找到了可能藏有线索的地方。
    为什么爱丽丝身上会有复数的旧日支配者气息，为什么她被称为献给神灵的礼物，为什么属于奈亚仆从的月兽和恐怖猎手会追逐她。
    答案，应该就藏在这里。
    这时，夜魇开始降落，在即将落地的刹那，这恶趣味满满的神话生物突然调转身体，将身上的乘客甩了下来。
    微弱的风拖住了所有人。
    布鲁斯缓缓落地，他抬头看着在天上螺旋飞行的夜魇。
    这些家伙，要不是你们和诺登斯待在一起，我这会儿就把你们给烧成灰。
    蒙住爱丽丝眼罩的布条，唐吉坷德并没有摘除，这里到处都是夜魇，如果贸然让爱丽丝直视，只是普通人的她可能会出现在一系列的精神问题。
    而且，爱丽丝也并不需要看路。
    “我好像记得，是这里。”她眼睛带着布条，手指却精准的指向不远处石塔下，一个封闭的洞口。
    “走，去看看。”
    泽维尔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奥古斯都负责殿后，史密斯带着布鲁斯和唐吉坷德二人走在队伍中央。
    将队伍中，两个“最不能打”的人放在了中间保护起来。
    “布鲁斯，你有什么感触吗？”史密斯低声问道。
    作为队伍中灵感最强的人，布鲁斯的提议在史密斯眼中是很有价值的。
    特别是在神秘气息浓郁的地方，绞尽脑汁的分析有时候，并不如灵感的提示。
    “不要看天上。”
    “什么？”史密斯一愣。
    “不要看天上。”布鲁斯平时前方，他伸手指了指头顶。
    “这是我灵感告诉我的答案，在我们离开丛林前，绝对不能看天上。”
    史密斯闻言下意识地就要抬头，一只手先他一步，揪住了他的胡子。
    “放手，放手！胡子被你了揪掉了！”
    史密斯心疼地地捋了捋自己本就不多的胡子，恶狠狠地瞪了布鲁斯一眼。
    “你说话就说话，揪你老师的胡子干什么。”
    “这不是怕你记不住吗？”
    布鲁斯耸了耸肩，一副这是学生对老师关爱的表情。
    史密斯深吸一口气，对于布鲁斯的提醒他不敢大意，毕竟他这个学生可是出生就能直视真实宇宙的猛男。
    “只是不看天上吗？你有获得什么奇怪的预兆吗？”
    “没。”布鲁斯摇摇头。
    “反正只要不看天上就是安全的，室内可以看房顶，但不能直视天空。其他的，就算我们把祭坛炸了都行。”
    史密斯点点头，这种程度的预兆已经算是预言水平了，不愧是被螺湮城计划提升过的灵感。
    他回头看向所有人。
    “在克雷德丛林的时候，不要看天上，记住了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以直视天空。”
    对于史密斯莫名其妙的话，哪怕是唐吉坷德也没觉得那里有不对的地方。
    一名禁忌的突然提醒，这意味着生命的危险。
    很快，几人跟着爱丽丝的指引来到了一扇巨大的石门面前，泽维尔扛起圣剑，古老的月光蔓延。
    轰！
    魔法剑刃切开石壁，巨石滚落，露出其中被藤蔓覆盖的地面。
    石塔最顶端，看着布鲁斯几人进入石台，长着蜥蜴眼睛的老巫师扭头看向戈林。
    “这次行动，不允许失败。”
    “是，大人！”
    戈林单膝跪地，他握紧骑士剑柄，剑身深深刺入石塔顶部。
    他的余光看向走入高塔的布鲁斯，仇恨与快意一闪而逝。
    ……
    石塔内部，这里很像古代的祭祀场所，布鲁斯看着墙壁，突然伸出手用力擦了擦。
    墙壁表面的灰层脱落，一副壁画出现在墙壁上面。
    “好像找到线索了。”
    墙壁上，画着一座极其抽象的大湖。
    “这是什么？”
    史密斯几人也凑了上来，六个人将狭小的门洞堵了个结实。
    泽维尔抬起手中的圣剑，古老的月光扫过，整个石壁全部变得清晰起来。
    随着石壁不断向上延伸，壁画也逐渐发生着变化。
    大湖上出现了许多人类，他们开始建造城市，随着人类的发展，城市越来越大。
    这时，湖中突然冒出一些长的像蜥蜴的人。
    几人眼瞳一凝，齐齐对视一眼。
    他们想起了在乌撒城，那些诡异的蜥蜴人，旧日支配者伯克鲁格的眷属。
    图姆哈人。
    果然，随着比划推移，人类与图姆哈人发生了争斗。
    这只旧日支配者的眷族居然不是人类的对手。
    随着壁画的推移，上面所有的图姆哈人居然都消失了。
    这应该是第一支被人类灭亡的神话生物。
    但随即，大湖发生剧变。
    失去了图姆哈人的祭祀，伯克鲁格的力量从湖水底部透出，湖面泛起奇怪的波纹。
    这幅壁画极其漫长，布鲁斯他们沿着大殿拾级而上，直到又来到新的一层，壁画中的城市彻底被摧毁。
    只余下重归平静的大湖，和四周的废墟。
    “所以，伯克鲁格毁灭了人类文明又再度沉睡？可是前天那些图姆哈人又是怎么回事？”
    泽维尔皱眉道，之前史密斯已经告诉过他们那些蜥蜴人是什么。
    可现在从壁画上看来，图姆哈人的确已经被人类灭绝，而那些人类的建筑也因为旧日支配者伯克鲁格而毁灭。
    可现在，为什么图姆哈人又重新出现了？
    “学长，抬头。”突然布鲁斯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
    只见他仰头看着天花板。
    “别紧张，室内抬头没问题的。”他抬手凝聚出一个捡漏的水元素魔法，对准天花板扔了上去。
    灰尘被水元素冲刷，巨大的抽象湖泊上，那些蜥蜴人重新出现。
    它们手中捧着一个女孩的身体，似乎在湖中心举行着仪式，湖畔，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士站在外面，其中一个身披长袍，头戴王冠的人正牵着一个小女孩。
    与湖中那道被图姆哈人托起的女孩一模一样。
    这是！
    爱丽丝？
    他们齐刷刷看向被蒙住双眼的小女孩，怎么壁画上有两个爱丽丝？
    “我觉得我们可以继续看下去。”布鲁斯指着旁侧的楼梯，显然上面还有其他楼层。
    果不其然，当六人赶过去后，布鲁斯伸手在墙壁上一擦，再度露出全新的壁画。
    然而这次的壁画不再是抽象的湖泊，而是一片无垠的村庄。
    墙壁表面的灰层被剥离，众人继续拾级而上，随着不停前进，壁画出现了变化，村庄四周出现了代表虚幻的波纹状饰品，这是梦境的标志。
    随即，一只巨大的无毛猎犬突然出现。
    祂所到之处，村庄化作灰烬，大地龟裂，宛若毁灭的天灾降临。
    “教授，你知道这是哪位旧日支配者吗？”
    泽维尔扭头看向史密斯，对于旧日和外神的研究，除了路德维希就属史密斯最为深刻。
    “恶魔猎犬，库潘格亚。”史密斯眼瞳闪烁。
    “我原以为这是一只偶然来到地球的旧日，历史对祂的记载只有千年前，一次澳大利亚的山火疑似与祂有关，没想到祂居然沉睡在幻梦境中。”
    毁灭的天灾，在幻梦境中扩散，库潘格亚不愧为恶魔猎犬，祂是毁灭的化身，祂没有眷属，所到之处，一切就将在灰烬中化为尘埃。
    然而下一幅壁画。
    无毛的毁灭猎犬被囚禁在无尽树林的环绕中，一只巨大的手掌占据了壁画的大半区域，其中无数夜魇在这只干枯的手掌上起舞。
    是诺登斯！
    布鲁斯瞳孔微缩，果然是那位旧神，也只有祂能轻易制服一头旧日，将祂封印在幻梦境的无人深处。
    画面到此戛然而降，这次不用布鲁斯动手，史密斯快人一步，他抬起袖口，击落头顶的灰尘。
    果不其然。
    一个小女孩躺在巨大无毛猎犬的头顶，而另一个她被一个头戴皇冠的男人接走。
    “果然是这样。”史密斯双手一拍。
    唐吉坷德也同样明白了过来，这幅壁画是一个暗喻。
    上面的小女孩就是爱丽丝，每一层壁画出现的两个她不是实体的概念，而是某种连接的象征。
    爱丽丝的一部分被国王带走，而另一部分留在旧日支配者身边。
    “所以爱丽丝是连接旧日与外界的途径？”史密斯看向旁侧，果然还有楼梯！
    “走！”
    他一脸激动的走上前，这些壁画可以帮他们了解这些旧日到底想要干嘛。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空间突然发生变化。
    上层和下层的空间瞬息间割裂开来。
    小小的一级台阶，此刻成了咫尺天涯。
    “谁！”
    雷枪霎时成型，剧烈的魔法波动在空间裂缝处炸开。
    然而，此刻石塔内外已然是两个空间，光凭雷枪根本无法让空间归位。
    史密斯眉头紧蹙，这里是石塔的顶层，他看着四周的空间裂纹。
    在刚才进入石塔时，他已经提前侦查过来，并没有魔法陷阱的遗留。
    可这怎么会？
    “是不是觉得很疑惑？”
    就在这时，巨大的祭坛后，一个穿着白色巫师袍的老者走了出来。
    他看向史密斯，双目中是一对碧绿的竖瞳。
    “为了挡住你这名禁忌巫师，我可是煞费苦心，自我介绍一下，你可以叫我昆汀。”
    他指着这里的祭坛。
    “这是曾经供奉过一位外神的祭祀场，在这儿，时间和空间完全隔断。”
    昆汀看向史密斯。
    “只要你杀不死我，这里的空间阻断就不可能消失。”
    “不过你放心，我们只需要爱丽丝就好，至于你和你的学生，如果戈林心情不错，应该会放了他们。”
    昆汀伸出猩红的长舌，舌尖像是冷血动物般开始分叉。
    “或者说，你可以和我合作，那样你学生的性命说不定可以保住。”
    他从怀里掏出一瓶碧绿色仿佛血液的粘稠液体。
    史密斯没有答话，他双手合十，随即向两侧拉开，一柄太阳雷枪豁然出现。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昆汀嘴角裂开到了耳根，鲜红的牙床暴露在外。
    “我听说，你有个最得意的学生，叫布鲁斯对不对？”
    “好像戈林上次就是被他的猫给拍伤了。”
    眼神扫过史密斯并不阴沉的面颊，昆汀突然夸张地捂住嘴。
    “老先生，你知道祖格吗？”
    他的嘴角裂开，露出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听说猫族和祖格全面开战了。”
    霎时，史密斯一向沉稳的脸色变了。
    眼中第一次出现惊慌。
    布鲁斯！
    ……
    砰！
    古老月光碰撞在空间隔断上。
    剧烈的碰撞产生，泽维尔嘴唇静静抿住，紧握剑柄的手微微颤抖。
    僵持了五秒过后。
    砰！
    古老的月光被弹开，泽维尔的身形狠狠撞在石壁上，留下一个人形坑洞。
    “让我来！”奥古斯都取出乖离剑，三片剑刃直接分离。
    恐怖的炼金矩阵在他面前展开。
    “别白费力气了，那道空间裂缝是祭祀外神时，用来隔开与现实时空交界的屏障，就凭你们也想打破。”
    后方的楼梯口，身着银白色的铠甲的戈林走了上来。
    他看着肩膀上空无一物的布鲁斯，眼中满是快意。
    “好久不见啊！”
    五个字仿佛让他咬碎一嘴钢牙，戈林疯狂的眼神在布鲁斯身上扫过，最后又在爱丽丝身上定住。
    “看来，你们把我们的礼物保护的很好。”
    “布鲁斯，后退！”
    古老的月光贯穿大厅，戈林摆正脸色，丝毫不敢大意。
    魔法光刃重重劈在骑士剑上，将他强行击出通道口。
    “奥古斯都！”
    无须泽维尔开口，奥古斯都已然换上炼金装备，他身着金色铠甲，一手持握乖离剑，与泽维尔一并冲入通道口。
    将戈林以及他身后的援兵拦在下一层。
    既然时空间隙无法洞开，那说明其他人也无法从上一层进入，只要他们守住这里的通道。
    布鲁斯就是安全的。
    就在两人冲入通道的刹那。
    空间再度波动。
    轰！
    与上层如出一辙的空间裂缝将他们所有人统统隔开。
    泽维尔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很好，这样学弟他们就安全了。
    他望着面前的戈林，然而这时，对方的嘴角同时勾起。
    下一刻，裂缝逐渐变大，他的嘴巴撕裂到了耳根依旧不停，最后裂纹将整个头颅覆盖。
    一个蜥蜴人从戈林的皮囊中钻了出来。
    于此同时，二层的地面突然破碎，随着一道空间裂隙出现。
    一个附着银色铠甲的胳膊伸了出来。
    接着，一个畅快大笑的人猛然跃出，他看向一脸惊诧的泽维尔和面前脸色阴翳的唐吉坷德。
    最后目光锁定在布鲁斯身上。
    “哈哈哈——小子！我看这次还有谁能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