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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尊这样哄着天狐――他与九重天阙的那位本就是同一人,气息也相同,天狐自然也感觉得到这一点。
……
谁都知道幽冥御尊盛宠如癫,但连九重天阙上的本体都没曾想到,另一个自己会为了那只天狐,率领幽冥十八狱,反上碧落九重天。
叛逆之战,打得天地大乱,无数上神身死道消。以致后来,即便九重天阙凭借着细微优势勉强惨胜,一时也是众神凋零。
而外人只知幽冥御尊身殒其中,却不知最后一战,是在那御尊宫中――
昔日承他欢/爱的天狐眉眼间神色凉薄,纤长的五指抵在男人眉心处已经破碎的魂种前,慢慢吞噬着对方庞大的生命力小人物的修仙。
而与此同时发生变化的,是天狐的眉心间由深紫渐渐掺入红色的魂种光芒。
男人湛蓝的瞳子含笑,声音却再无往日低沉而令人心安,只余下像是空洞的躯壳里低哑的灵魂的沉鸣――
“到最后你还是选择帮他吞噬掉我吗……你果然是这世上最狠心的孩子,沈凡。”
天狐始终垂着脸,不肯开口,也不去看他。
“连最后一眼都不愿……你就这么厌恶我而偏爱他么……”
最后一丝生命力离开,男人的身形终于归为虚无,而淡金色长发被那只藏在袍袖里的素白的手拂在耳后,鲜红的血顺着指尖沾上发丝,天狐露出来的侧脸上,泪水湿了满脸……
最后一幅画面,天狐的背影孑然于天地间,前路尽是黑暗,他却不曾止步,直至跌入那墨色的深渊。
……
沈凡睁开双眼的刹那,视线正上方的拱顶,同样在他的脑海里浮现的画面在那上面慢慢散去。
而此时沈凡心里唯一的想法却是:还好所见的画面里,没什么具体的床上片段。
原本限制了身体的压力一朝散尽,沈凡坐起身来,微微勾着唇角看向台下已经看傻了的众人里那个面色近乎肃穆的年轻人――
“天狐乱世,众神之殒。――我的罪孽,看来已经不是你这审判之所的二层所能装得下的了。”
那年轻人无声一叹,下一刻,高台之上忽现十道身影,甫一出现便是气势杀伐凛冽,让原本站在高台四周的人都忍不住齐齐退了一步。
沈凡束手,垂下眼帘。
等到台上那十一道人影一齐消失,台下年轻的守候者呓语一声:“……难怪。”
吞了幽冥御尊的魂种,难怪这天狐的深紫色里一点红光绚烂。
……
被那铿锵冷厉的军士带到了这审判之所的顶层――偌大的空间却是独独为了他一人而存。
“十日之后,诸神审判。天狐,你且在这里珍惜你为数不多的余日吧!”
为首的黑衣军士声线冷冽,说完之后,十道人影便已经一起遁离。
沈凡未言未笑,垂眸席地而坐,眼底情绪百般流转。
方才的一切,未完而结,剩下的故事,沈凡却已然猜得出来。
当日他吞噬了幽冥御尊,便转而去九重天阙救伤及神魂的那人,只是对方以为他欲要谋逆自立,强行将他带入轮回。
而那人,在最开始的第一个任务世界,便如系统那时所言,已经得了前世的魂种碎片和其中记忆。
于是从最开始便是端得一个好计划:数万年后,自己会带着几近完满的魂种与庞大的生命力回来,只是却一无所知――主神归来,他是最完美的祭品林小花双修日记。
“……何必要这么麻烦呢。”
沈凡合上眼帘,勾唇笑叹。
……
十日之后,问天台。
高耸入云的问天柱矗立在问天台上,直插入九重天阙之上的云絮中,自九霄之外接引的天雷萦绕着问天柱噼里啪啦地作响,时不时闪过紫莹莹的雷光。而正对着问天柱根基的斜上空,一面花纹玄异的椭圆长镜没有任何依托地侧向悬浮在空中,淡淡的白光从镜子中流泻而出,恰巧将以问天柱根基为中心点的大半个问天台圈入其中。那镜子上方三个古朴文字,赫然是“苍生镜”三字――传说中能够将一方影像告于天下的存在。
沈凡的身上缚着墨黑色的锁链,那锁链足有他的手臂粗细,一圈圈缠绕过他的手腕与踝骨,最后又长长地拖曳在他身后的地上。
只是九重碧落十八幽冥的仙神们都借着苍生镜看得分明――那魅人的容颜上不见半分憔悴,甚至是唇色嫣红,那双褐色的瞳子里只能看见星星点点的笑意,哪里像是个被押上问天台受诸神审判的罪人呢?
而虚立空中俯视着问天台的诸神们面色各异,若不是站在最前方的男人始终沉默不语,大概也要有人走出来让那个笑得恣肆的天狐好好尝尝苦头了。
只是却也省了――
拖曳在地上的黑色锁链被看押沈凡的黑衣军士分别抬起,十个人皆是面色沉凝,十点紫色光彩在十个人的眉心分别亮起,随后,那黑色的锁链自发地从军士们的手中飞起,继而猛然缠上了问天柱。
锁链另一端的沈凡亦是被甩上了问天柱身,刹那之间,天雷入体,裂痛的感觉碾过每一根神经,甚至连惊呼都未来得及出口便痛到失了声。
而见到这一幕,虚立空中的诸神之前,为首的男人墨瞳一顿:“……止天雷。”
他的身后有人小声提了一句:“问天柱上天雷萦绕,这是问天台的规矩。止了天雷,这问天柱就没有意义了。”
男人显然知道这规矩,闻言沉默了片刻,就在众神以为他妥协了的时候,便听得那个声音低沉而焦躁地响起:“他痛……我无端不喜!――止天雷,或者解封我入世的记忆――你们二选一!”
“……”
一向沉稳淡然的主神这是归源之后第几次失态,他们都快数不清了。只是闻言之后却没有哪个敢忤逆,主掌问天柱的几位上神纷纷捏了法令,刹那之后,问天柱中庞大而不致命的天雷之力就消弭于无。
问天台上原本苦苦忍着咬住下唇的沈凡身形一僵,继而似是有所感应,猛然抬头望向左侧上空的絮絮云雾中。
而恰巧在此时视线重新下落的男人与沈凡的目光撞在了一起,明知对方应当无法看穿这问天台上的云雾幻术,男人偏有一种与那只天狐对视的感觉。
……这次入世之前,他还不曾受那人的影响至此。
“我知道你在那里。”
苍生镜中,仰起脸来的天狐望着那一片缭绕的云雾,兀然开了口。
这个“你”字不曾指明,却也无需指明本土女主的崛起。沈凡的话音一落,云雾中藏身的诸神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望向了站在最前的男人的背影。
“我知道你要我的魂种,才能真正意义上的重归神位。”沈凡在笑,眼底却浸满了淡淡的沁凉,“你让我见一眼……或者任我毁了这颗魂种。”
苍生镜下,九重碧落十八幽冥的人都张大了嘴巴惊愣地看着――那个被缚在问天柱上,兴许不消一日就要魂飞魄散的天狐,他却敢威胁九重天阙至高无上的主神?
可更令他们震惊的是,那只天狐的话音还未落下,云雾缭绕里的主神就已经现了身形。
男人的脸色微沉,一双墨色的瞳子里山雨欲来。不见男人脚下移步,却已经在一瞬之后到了问天柱前。
“我知道他现在沉睡在你的身体里。”沈凡不退不避地迎视着男人,笑着,“你让我再见他一眼,……魂种和生命力,我全部给你。”
话音未落男人的瞳孔骤然一缩,难以名状的威压顷刻席卷了整个问天台,其势之可怖连高耸入云的问天柱都被微微撼动。
而这片风卷云残里,男人的声音愈发低沉而冰冷:“――他只是我的一部分,从未沉睡――你要见谁?!”
“……”
沈凡没回答他,熠熠的褐色眸子里却兀然地泛上泪花来,嫣红的唇像是在刹那间就失了血色,微微颤栗着,“对……我忘了。……是我帮你杀了他。这世上再没有他了。”
“沈、凡!”
青年却是失了魂似的低下头去,泪水顺着瓷白的肌肤淌下去,一次复一次,“他的眼瞳和你不一样,是湛蓝色的,你不是他……我把他丢了……”
“……”男人的手倏然抬起,紧紧地捏住了沈凡的下颌,将那张脸庞勾了起来。红色的魂种在男人的眉心跳跃波动,显示着此刻他不稳的甚至濒临爆发的心境,“我不只是主神,同样不只是御尊――你所在乎的和在乎你的都是我――你还想去寻谁?!”
一语落后,碧落幽冥,皆是一片安静。
男人的眼底映着的影像里,那双褐色眸子里的泪意一闪,嫣红的唇已经勾了起来,带着一分怅惘和余下的心悦,天狐狡黠而明媚:“你终于承认了。”
墨黑色的锁链骤然断裂,落了一地。苍生镜外一片震惊的时候,两个当事人却似未觉。
“颜怀瑾……”
沈凡像是梦呓似的把那人的名字念了一遍,兀然笑了。
“我本来就知道――想要得到什么总得付出代价,想要追逐温暖,所以死在火里才是飞蛾的归宿。……把你拉下神位,我就该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轻轻地吐了一口气,沈凡的眉心深紫色的魂种慢慢离体落进了他的手心,他却倾身上前,亲吻着那人微凉的侧脸笑容晏晏――
“我这一生,恣肆、贪餍、虚伪、阴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世间芸芸众生所幸有你,能让我甘心把自己舍弃碾碎丢尽尘埃。”
说完沈凡阖上了眼重生之郡主威武。手心里一点魂种微颤。
“……你敢。”
苍生镜下,男人的声音消泯了躁然,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久违的熟悉感。
而上空虚立的诸神们看得分明,压在男人身上――主神入世之前亲手画下的封禁入世记忆的符文,已经在那天狐几句话里就轻易地消散于天地之间。
沈凡同样感知得到那不同,再次睁开了眼,瞳子微栗,语气却不肯放软:“……我如何不敢?”
“……”
颜怀瑾没有接他的话茬,眉心红色的魂种同样落入了沈凡的掌心间,两颗魂种似乎都有些激动,在沈凡的掌心里抖动得愈发厉害起来。
颜怀瑾伸出手虚空一点,两颗魂种相接,色泽顷刻互换,继而各自归于眉心的来处,直到这时他才开口:“你的所有不好因我而生,今天之后,我给你资格肆无忌惮。”
沈凡怔然。
“碧落――”男人转身仰头看那苍生镜,像是在透过苍生镜看其中的无尽苍生,虽是抬眸却像俯瞰,声音低沉威震九天:“易主!”
“主神――”
云层间的诸神们闻言面色大变,纷纷现了身形急呼。
男人充耳未闻,下一刻他的身形一变,身上雪般圣洁的衣袍在刹那间染上浓重的墨色,唯独一双墨瞳却慢慢转为湛蓝清澈的色泽,苍生镜下众人所见,碧落哑然、幽冥震兴,男人赫然已转作数万年前执掌十八狱的“伏诛”之神,只除了一页假面已碾作了尘埃,苍生镜中一身黑袍凛凛的幽冥御尊笑得邪肆而微冷――
“幽冥――亦易主!”
幽冥碧落间原本的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