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玉安在家刚看完文件，要睡觉。
    刘一菲一个电话打过来。
    “《饥饿游戏》太火了！”语气中都听得出刘一菲的兴奋。
    她现在在《环太平洋》剧组，自《饥饿游戏》上映以来，剧组的工作人员闲暇时都在讨论这部戏。
    她跟剧组小伙伴去看了这电影，没get到《饥饿游戏》的点。
    “没看明白很正常，这是部典型的美国电影，饥饿游戏类似于罗马角斗, 12区各自为政，跟他们的联邦制差不多，我们没有这样的文化，自然不会觉得好看。”
    “12区的代表参加大乱斗比赛给上层取乐，五千年历史不是这样教育我们的，放在国内, 导演和编剧会想办法让主角造反推翻整个体制。”
    “而且, 《饥饿游戏》的原著在美国很火，上映前几天肯定是粉丝买票多。”
    不过小姐姐没听进去, 反而说：“你现在说话怎么这么官方，跟个新闻发言人一样。”
    程玉安一怔，笑道：“不好意思，这几天参加活动脑子有点转不过来。明天最后一个访谈就结束了。”
    从回国跑到现在，他真的太累了，后面的邀约他以“《盗贼同盟》上映在即”为由全部拒绝。
    最后一个来采访他的是，易立进！
    地点选在家里。
    这期采访，易立进没有采用对面而坐的方式，而是选择了更为轻松的闲谈。
    程玉安在小区门口接到易立进的采访队伍，访问便开始了。
    程易二人在小区内一边散步一边闲聊。
    2005年的时候因为获得威尼斯最佳导演，易立进采访过程玉安。
    那次两人相谈甚欢，易立进甚至把那次的访谈写进了自己的《中国导演访谈录》。
    易立进上来先拉闲话：“这几天很忙是吗？”
    程玉安拧开自己手里的水瓶喝了一口：“太累了。”
    面对易立进这样的记者，你不能对她撒谎，你一说假话就会被抓住，然后她会毫不客气地揭穿你——她来之前一定对你做了足够细致的调查，她可能比你还了解你自己。
    两种人最好应对易立进, 一种是真诚的, 你问什么我就老老实实答什么, 黄零就是这样；另一种是楞的傻的，装疯卖傻用魔法打败魔法，张雨奇和周结就是例子。
    两人一边在小区里散步一边聊，紫玉山庄的绿化做得非常好，小区就是一座氧吧一座公园，小区有天鹅和孔雀还有羊驼。
    “回国后还习惯这样的忙碌吗？”
    “不习惯，比我在片场还累。”
    “你可以走啊，可以逃避啊。”
    程玉安摇摇头：“可是这很不负责任。”
    “怎么说？”易立进问他。
    “拿完奥斯卡我当然可以待在美国，或者拍拍屁股去旅行，躲一个月两个月再回来。但这种行为太任性了，你的公司，你的学校，你的亲朋好友，他们都希望见到你，你享受了奥斯卡的这个荣誉，就应该承受它带来的后续一切的应酬和繁忙。”
    “但你身家已经过百亿了，你不回来没人能把你怎么样。”
    “所以我说肩上还有责任，这跟你有多少钱没关系。”
    “你更喜欢别人叫你程导还是程总？”
    “程导吧。”程玉安和易立进走进小区的凉亭坐下，“我更享受导演身份，如果不是特别重大的事我一般不去公司。有时候回公司, 很多人我都不认识。”
    “是不善于管理吗？”
    “是更愿意拍戏。”程玉安笑说。
    易立进犀利的眼神从镜片后射来，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微笑。
    谷袽
    “你出道到现在10年了，一直很顺利，有人说你是天才，你怎么看？”
    “运气。”程玉安否定了天才说。
    “一个人能凭运气拿到奥斯卡吗？”易立进立马跟进。
    “是时代和一丁点运气才有了现在的我。”程玉安见易立进只看着自己不说话，遂解释道，“有幸生在这个电影行业快速发展的年代，我们全国的荧幕数在短短几年内就突破了20000块，庞大的人口基数造就了全世界最大的观影市场，是这样的时代成就了我，而不是什么天才的技法和充沛的感情。”
    “那为什么在同一个时代，只有你出来了呢？”
    “没有‘只有我’。”程玉安不认同，“宁皓、乌尔扇、杨青、韩严这些导演不都很优秀吗？”
    “但他们的成就都没你高。”
    “我只是这群人里的代表。”程玉安说，“就算今天没有程玉安，这群人里也会出来一个张玉安刘玉安。”
    易立进觉得程玉安谦虚得有点虚伪了，她十分不喜欢程玉安这样扯大旗的做法，于是再逼进一步：“那你拿奖的目的是什么？开公司的目的呢？”
    程玉安明显没想到易立进会这么问，楞了一下，说道：“为了赚钱，为了更好的生活。”
    “你对现在的物质条件不满意吗？”
    “满意啊。”程玉安说，“但是我不能不干，我手底下那么多人，我得为他们着想。”
    “所以你觉得你不自由？”
    “人是社会动物，没有人是自由的。”
    ……
    “有想过为国产电影做些什么吗？”
    “不要拔得这么高，我们每个人都做好自己的工作，就是为国家为社会为行业做贡献了。”
    ……
    “你好像一直不愿意在媒体面前谈自己的个人生活。包括一菲也是这样。”
    “嗯，我们俩都觉得没必要在媒体上炫耀什么，观众只要记住我是导演，她是演员，去看我们的电影就好。”
    程玉安和刘一菲除了每年生日会在微博互送祝福，其余时间基本不在微博秀恩爱。
    在户外逛了一圈，程玉安招呼易立进进门，两人转到程玉安的书房再聊。
    易立进在程玉安的书房里看到了很多心理学乃至哲学书，于是问他为什么要看这些。
    “电影是讲人物讲故事的，这要求导演要懂这些。我也是看着玩。”
    易立进捧了他一句：“我参观过很多人的书房，你这间是我见过最接地气的。”
    程玉安的书房有点乱，各种书和文件散得到处都是。
    易立进说：“一间书房如果一尘不染，柜子上的书码得整整齐齐，那这家的主人一定不是个好读书的人。一间真实的书房一定是有点乱的。”
    程玉安笑笑，算是接了这个奉承。
    两人在书房里又聊了很多东西，主要是关于电影和个人生活。
    “回来后他们都说你干得很好，你很棒，周围都是夸奖的声音。”程玉安说起回国后的生活。
    “难道不好吗？”
    “当然很好，但听久了会迷失在这种一味的吹捧里。当你火了，你身边就都是好人。”
    “会警惕这种声音吗？”
    “会。但一开始也很飘，后来是从一菲和我爷爷身上学到的教训。
    “他们不会把我当奥斯卡最佳导演，不会觉得我百亿身家就多牛x，我每天回家还得给他们干活。我两个爷爷身体不好，我在他们身边得给他们端茶递水，哄他们吃药；一菲喜欢吃我做的饭，有空了我要变着法的给她做饭吃。”
    “这种家里家外的分裂开始会很痛苦，后来会反应过来说，原来是你飘了，但其实你也没什么了不起，你在家还是他们的亲人，他们不会因为你是奥斯卡导演你是亿万富豪就尊重你，你每天依然得为你的家人服务，去赢得他们的喜爱和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