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随着杨海的声音，缓缓地被他推开了。
    这个门没有坏，生锈铰链发出悠长的“吱……”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室里带上了回音。
    直播间观众听在耳朵里，似乎这个声音就响在脑海深处，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我靠！”
    “恐怖！”
    “我感觉浑身发麻！”
    “爽！”
    “这才是鬼屋探险，其他直播的简直是坨……”后面跟着一坨屎的表情包。
    转眼，直播间人数破万，还有不断上升的趋势。
    监视器后面，杨海的朋友乐得嘴都歪了，用对讲机跟他们汇报着直播间的情况。
    杨海他们听到后，都是精神一震，就连刚刚渲染起来的气氛都淡了许多。
    教室门开了，镜头里出现了很多桌椅板凳，全都杂乱地堆在教室的后半部分。
    讲台翻倒在一边，空地处满是垃圾。
    而就在靠着窗子的地上，还隐约能看到一些暗色的痕迹。
    “这里可能就是当年留下的血迹！”杨海说道。
    镜头又往旁边，能看到已经变淡的一个轮廓线。
    “这些线，应该就是当年警察画的，我去……”杨海一声惊呼，镜头乱晃了一阵，就被切换到了黑子的主视频。
    镜头出现杨海跌坐在地上的画面，他撑着地站起来，看了看手，拍了拍，回头问道：“刚才你们看到有影子窜过去吗？”
    直播间弹幕再一次刷屏。
    “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
    “嗖的一下！”
    “是鬼吗？”
    “颤抖……”
    “裹紧小被子……”
    黑子的声音过了几秒钟才传出来，“好像……看到了……”
    “是什么？”另一个声音传来。
    “不知道，没看清！”
    杨海往窗口处走去，直播间里满屏都是“不要过去”之类的话。
    窗户上的玻璃已经都没有了，还有几块留着碎玻璃碴。
    杨海的视角从窗口看出去，外面黑乎乎的，什么都没有，近处有长高的野草超过窗台露出了一点儿尖，还在不停的晃动。
    可是今天夜里没有一丝风，在视频里，每个人都能看到他们脸上流的汗，有热的，也有紧张的。
    杨海回过头，咧嘴一笑，黑子的主摄像头忽然出现了“嗤拉”的一声干扰声，随着直播间观看的人们惊叫着扔掉手机，黑子的镜头也逐渐拉远。
    杨海看着黑子和另一个人落荒而逃的样子，还嘲笑道：“喂喂，你们干嘛？这样就不好了啊！又没有鬼，你们跑什么……”
    他说着说着，感觉不太对劲，就转过头去，眼睛猛地瞪大了，一个黑影在窗台上飘着，猛地扑了上来。
    方驰看着杨海他们第一次直播，开头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一丝笑容，感觉他们几个还挺有天赋的。
    他是第一个进直播间的，也是第一个刷礼物的，没想到，到了现在，观众都开始不断地增加，礼物也是越刷越多，感觉杨海他们终于找到了一条属于他们自己的事业。
    然后，就看到了杨海转头的一刹那，镜头晃过一个人影，之后直播就中断了。
    他猛地站起来，退出直播间，拨打杨海的电话。
    但是，电话响了半天都没人接，干脆直接往外跑去。
    小学校离老街不太远，他骑上电瓶车不要十分钟就能到。
    要是他没有看错的话，镜头最后出现的人影，是个厉煞。
    他一边骑车，一边不停的拨打杨海的电话。
    可是，一直到了学校破损的围墙那里，还是没有人接听。
    方驰跳下车，把车停靠在墙边儿，一纵身就跳进了墙里面。
    他听着电话里面的铃声，眼睛看向前方。
    一个空地处，摆着一个箱子，那是杨海他们装设备用的，小型监视器还亮着，发出莹莹的白光，在空旷漆黑的操场上，格外显眼。
    方驰手指掐了个指诀，在眼前一抹，顿时，眼前的景象变了。
    两排教室周围，都围绕着丝丝黑色的邪煞之气，而在其中一间，黑气尤其多。
    方驰隐约听到了电话铃声。
    他挂断自己的手机，铃声不见了。
    再重新拨打，铃声又响了起来，是一首最近非常火的rap，在这个地方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
    他沿着铃声发出的方向，找到了直播中断的那间教室。
    黑色煞气在屋子里徘徊不去，一个手机亮着屏，发出快节奏的rap，安静的躺在窗台下面的地上。
    而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方驰捡起手机，一眼就认出来是杨海的。
    他环顾四周，这些黑色煞气正在缓慢地消散，根本看不出来来处和去处。
    他走出教室，手指掐算了一下，就往后排教室走去。
    他一间一间教室走过去，在最后一个看起来像是一个办公室的房间里，找到了挤在一起瑟瑟发抖的杨海四个人。
    “杨海？”方驰推开门就听到低低的呜咽声，就试探着喊了一声。
    呜咽声停止了，紧接着就是一阵响动，杨海在最后面一个办公桌后面探出头来。
    等他看清楚门口站着的是方驰后，连滚带爬地，哭着就跑出来了，抱住方驰就大哭起来。
    后面三个见状，也都慌乱地跑出来了，全都挤在了方驰身边，紧紧抓着他的胳膊。
    “方哥……有鬼……真的有鬼……”杨海大哭着，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几个人猛地一哆嗦，都往方驰身上靠。
    “啊！”他们同时尖叫着。
    方驰找到人了，终于松了一口气，可转眼间就被几个人的尖叫又把这口气提了起来。
    他在每个人头上拍了一巴掌，“好了，没事儿了，跟我回家吧！”
    “好好……”他们紧随着方驰往外走。
    借着闪电而来的是一道雷声，紧接着“咔嚓”一声，一道更加猛烈的闪电划过。
    “啊……”几个又扑到了方驰身上。
    方驰满头都是黑线，“你们给我下来。”
    杨海他们尴尬地从方驰身上下来，踩到地上后才发现，他们四个刚才居然全都双脚离地抱在方驰身上。
    “嘿嘿，方哥……”黑子有些尴尬地笑笑。
    “还是赶紧走吧！”杨海催道。
    方驰摇摇头，带他们走到了前面，“把东西收了！”
    几个人赶紧去收设备，抬着箱子跟着方驰翻过围墙。
    方驰把自己的电瓶车从墙根儿推出来，“放上面吧！”
    几个人把箱子放在电瓶车上，杨海讨好地说道：“方哥，我来推，我来推！”
    方驰也不推辞，把车给了杨海，带着他们往回走。
    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见到正常的房子和路灯后，他们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恐惧了。
    到了香烛店，方驰说道：“先进来吧！”
    杨海答应了一声，把车停在旁边，几个人把箱子搬下来抬进香烛店靠边儿放好。
    “过来坐！”方驰坐到了茶海边儿上，泡了一壶茶，“说说吧，今晚上到底是在怎么回事？”
    杨海说道：“方哥，我们真的见到鬼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结果，外面又是一道闪电划过，他就是一哆嗦。
    大雨来了，门外形成了雨雾，香烛店里的环境，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美好。
    但是，因为有方驰在，杨海他们反而觉得这里安全极了。
    “见鬼了？”方驰好笑地问道，“那跟我说说，鬼什么样？”
    “惨白的一张脸，舌头这么长！”杨海说道。
    “对对，这么长的头发， 穿着白裙子。”
    “浑身都是血！”
    “……我没看到！”看监视器的那个说道，“我是被他们拉着跑的……”
    方驰失笑着摇摇头，“你们就是鬼片看多了，所以，看到什么影子之类的，就会幻想出自己曾经看过的画面，对，还有鬼形象。”
    杨海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有些不明所以。
    “方哥，可是我真的看到了啊！”杨海心有余悸地说道。
    方驰给他们每人又都倒上了茶，才笑着问道：“那为什么你们看到的都不一样？”
    他们几个都是一愣，挠挠头，找不到原因。
    其实，这种情况很常见。
    就是一个人受到了邪煞之气的影响，会产生幻觉，而当时你脑子里最害怕的是什么，看到的就是什么。
    方驰虽然这么跟他们说，但他心里也在琢磨，他在直播间看到的最后一个镜头，能够肯定是厉煞。
    可他到了那里后，看到的却只有一些邪煞之气，厉煞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不过，他只是稍加琢磨就明白了。
    杨海他们一直在道馆里给他打扫卫生，多多少少都会沾染上三清祖师的香火气息。
    就算他们被厉煞盯上了，受到了这种香火气息的影响，顶多就是吓吓他们，而没办法对他们动手。
    “好了，你们去道观烧柱香！大半夜的也别回去了，就在偏殿里凑合一晚吧！”方驰说道。
    他们几个正求之不得。
    外面下雨不说，如果不跟在方驰身边，再让他们赶夜路回家，恐怕有心也没有那个胆儿。
    杨海他们听话地去道观烧了香，就去洗澡，到偏殿睡觉去了。
    偏殿里，一直都有床铺，以前就是方子白给外地过来的朋友准备的客房，被褥都有，平时也打扫，也不缺东西。
    关了香烛店的门，方驰关了灯，也上楼休息去了。
    外面雷雨交加，越下越大，早上起来的时候，门口的小路边上的排水沟都来不及排水，污水在里面流着。
    等他收拾好，打开道观门后，杨海他们也起来了。
    “啊……”偏殿里传来杨海他们的惊叫声。
    方驰吓了一跳，赶紧跑去推开门。
    就看到四个人抱在一起又蹦又跳的。
    方驰：“……干嘛呢？一惊一乍的？”
    “方哥！方哥！”杨海从床上跳下来，举着手机，“你快看，我们火了！我们火了！”
    方驰看了一眼，是直播平台，上面火爆直播间排名第一名就是杨海他们的那个，下面还有不少留言，纷纷询问下次什么时候开播。
    方驰失笑着摇摇头，“还开播？不害怕了？”
    “为了我们的事业！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我们什么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