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偌清回了宅子，夜弦还在回味着刚刚的软吻爱意，幸福地都忍不住笑出声儿来。
    少年嘲讽的笑声让她立刻变了脸，手杖触地的声音过于沉重，她转过身就看到西装革履的叶仙拄着手杖一步步向她走来。
    “你想走是吗？”
    她的一切他都熟悉，包括那只已经歪出去的右脚，那是她即将逃跑的姿势。
    “你在逃避我？”
    “……………”
    “难道不应该是我逃避你吗？弦儿？你曾经那样得把我踩在脚下，让我恐惧得夜夜噩梦。”
    夜弦移开了视线，她还是在逃避，逃避自己曾经犯下的罪孽。叶仙冷笑着又往前走了两步，她长大了，也变得成熟了，眉眼之间多了几分风情，那张美艳不可方物的脸蛋愈发纯欲动人。
    “弦儿，我有钱了，我是叶家少爷了。你看我今天身上穿的，好贵的，是以前的我们奋斗一辈子都买不起的东西。”
    他们以前的贫苦，两个人都记得清清楚楚。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这才几年，他们就变成这样的身份。
    “你想说什么？”
    她不想在这里和他废话，她害怕面对他。
    叶仙已经站到她面前，当他想伸出手指触碰她时，夜弦撇过了头，悬停在半空中的右手微微发颤，他看着自己的手指笑得诡异。
    “弦儿，你说过你想要好的生活，那个时候的我打工是养不活你的，所以为了得到钱我回了叶家。现在我有了钱也有了权，可是你却没等我，一个白亦星，一个厉偌清，夜弦，你有心吗？你真的会爱上一个人吗？还是说其实他们和我一样，都只是你手中的玩物，玩腻了就始乱终弃是吗？”
    “不是的！我没有对他们始乱终弃！我没有玩弄…………”
    “那我呢？你当初是怎么对我的？”
    叶仙睁大了眼睛，溢满眼眶的泪水在里面不停打转，夜弦的呼吸都紊乱了，她知道自己做过多少错事，特别是对眼前这个人，不敢面对他就是因为内心的愧疚。
    “叶仙，那是你自愿的。”
    “对啊！是我自愿的！因为我把最后属于自己的东西给了你！所以不管你如何作践我，不管你如何厌恶我，我还是会陪在你身边，就算你踩着我的头，就算你要打断我的腿！”
    那些年的苦痛折磨着少年，隐忍到现在才歇斯底里得爆发了。
    叶仙低垂着眼睛，黑色的眼眸里是苦涩的笑意，他凝视着眼前的少女，望着她，看着她，恍如隔世。
    “所以那些，都是你的报复对吗？”
    “对啊，我就是在报复你。是我写的投诉信，也是我买了媒体和热搜，是我，一手毁掉了你的前程！你最想要的东西！”
    叶仙的声音很重，一字一句饱含着憎恨和愤怒。可夜弦的表情却依旧冷漠如霜，她总是这样，很少能给人一种情绪，天生的冷漠，绝对的无情。
    “夜弦，我只是喜欢你而已，为什么？为什么你就对我一个人这样？因为我穷？因为我笨？还是因为你从头到尾就是看不起我？”
    他的话在夜弦听来像极了自己，他们之间有太多相似，甚至连名字都那么相似，可他们却又天差地别。
    “叶仙，我没有那样想过，我也没觉得你穷或者笨就看不起你，我自己就是这种人，我…………”
    叶仙仰起头闭上了眼睛，每一晚深夜惊梦，他的脑海里都会当着她的声音和那副表情，那副不屑到嘲讽的表情。
    “你配吗？叶仙？这么肮脏，这么悲惨，你是想让我跟着你吃苦？还是跟着你翻垃圾筒呢？”
    众人的嘲笑成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的头被踩在泥水里，肮脏的脸上淌落的也不知是泥水还是泪水，当夜弦拿着别人的手机对着他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嬉笑着拍摄视频时，他的尊严彻底被踩碎了。
    “夜弦，把我的心还给我，就算已经千疮百孔了，也还给我好不好？不要再踩在脚下了。”
    夜弦犯下的错误终究是到了偿还的时候，她伤害了一个人，又被这个人报复，再正常不过，所以她没有太多的挣扎。
    “叶仙，如果我的前程和梦想还不够，你还想从我这里讨还什么？”
    夜弦抬起头，坚定的眼神让叶仙更加心寒，他都觉得她丝毫没有愧疚忏悔。
    “夜弦！我恨你！”
    手杖支撑着少年的身体，快步踉跄，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当初学校里的天才篮球手，再也跑不起来了。
    才一年，叶仙身上的凶猛顽劣嚣张轻狂的气息，被她磨得只剩下一腔的怨怒和绝望。
    夜弦没有想过如何处理和叶仙的关系，她以为当年的那场闹剧就已经结束了他们之间的可能，可是她不知道他们又会以这样的身份重聚。
    “弦儿！干嘛呢？快过来一起玩！”
    秦婠婠对着夜弦招手，身旁站着风露和秦倾都在看着她，她认识了太多的人，感受到了太多的爱，这些爱意包裹着她让她沉溺，早忘了当初的自己有多恶劣。
    夜弦小跑着去了花园，可她又想到叶仙再也跑不起来便放慢了脚步。
    木卿歌站在不远处的空地上，草坪上奔跑嬉闹的夜弦欢快如林间小鹿，他已经决定默默守护着她，不管他们之间是否有结果，至少现在她还在他的眼前，会对着他笑会对着他说话。
    “秦老爷子愿意站在我这边，只是弦儿还是得先藏起来，我打算等她大一结束直接让她走升学通道去美国继续读书跳舞，到时候可能还是要麻烦你，卿歌。”
    厉偌清站到木卿歌身边，两个人一起遥望着远处的黑衣少女。
    “藏起来？她会接受吗？”
    木卿歌转过头，厉偌清目视前方故作轻松的语气让他有些担忧。
    “卿歌，我没办法，比起让弦儿受伤，我宁愿自己去扛。最多三年，三年的时间我能拿到厉家的核心权力，等我站稳了脚跟，我就可以毫无忌惮地和她在一起。”
    如果厉偌清没有那么多顾虑，或许木卿歌就没有那么多念想，这些无奈的现实一次又一次让木卿歌觉得自己还有机会，以厉偌清现在的状态他就是无办法和夜弦有一个好的结果，而最能给夜弦幸福的只有他。
    “我明白，你放手去做，我会帮你照顾她。”
    他隐藏了自己的私心，甚至求着现实再残酷点，让他的机会更大。
    “聊什么呢？不带我？”
    风爵缓缓走来，两只手搭在两个人的肩膀上强行插了进去。
    厉偌清：“聊你小时候看鬼片胆子小尿裤子！”
    风爵一听就不高兴了，抬腿就顶到厉偌清的屁股上，这俩又差点掐起来。
    “弦儿！你好厉害啊！”
    远处的风露大声叫着夜弦，三个男人望向空地看着夜弦摆出一个极为标准的扔飞盘的动作，红色飞盘划过漆黑的夜空，他们眯着眼睛都没看到飞盘落地，只看到两条狗向远处飞奔。
    风爵：“夜弦确实厉害啊，运动健将！”
    厉偌清：“那是！我的宝贝当然是最强的！”
    木卿歌：“只可惜没能完成她的梦想。”
    厉偌清：“没事的，弦儿那么优秀那么努力跳舞也很厉害，没了一个梦她还会有第二个梦，第三个，就算都没有了，我还可以给她造梦。”
    风爵：“都怪那个叶家，叶家那俩儿子我看着都讨厌！没种冲我们来就针对一个女人，手段真是够下作！”
    木卿歌：“那个叶家今天也来私宴了，他们渗透得很快，之前围拢着我们几家的家族有什么宴会都请了他们，看来是铁了心要进来。”
    厉偌清：“既然不怕死，那就让他们进来好了，到时候怕是骨头都剩不下一根。”
    风爵：“唉唉，提到叶家我就头疼，不说他们，看看美女心情才能好。小弦儿真白啊，大晚上的跟那荧光灯一样白得透亮，偌清你怎么养得？不会是天天牛奶浴吧？”
    厉偌清一听到别人夸他的宝宝，心都飘起来了，满脸得意地装模作样。
    厉偌清：“没有啊？我家宝宝天生丽质，生下来就这么白皙透亮，美得冒泡！”
    风爵看他那嚣张样子就烦，要不是厉偌清当初跟他抢，现在叫宝宝的可就是他风爵了！
    风爵：“哎哟，就夜弦最漂亮！瞧给你炫的！跟没见过世面一样！就这？卿歌在美国都不知道看到多少漂亮混血呢！”
    木卿歌：“我也觉得弦儿最漂亮，她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孩子。”
    俩男人护着，风爵倒成了小丑只能摇着头感叹这群见色忘义的好兄弟。
    “她确实很美，不是吗？”
    突然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叶仙拄着拐杖站到三个男人身边，刚刚还满脸嬉笑的表情瞬间变成了严肃。
    风爵：“哟，叶大少爷也过来吹风啊？”
    叶仙：“嗯，里面闷，出来透透气，瞬间和你们一起看看美女。”
    明明就是个19岁的少年，说话的态度却充满了成熟，和这些二十五六岁的男人聊起天来倒没什么违和感，只是那张俊脸还带着些许的少年气息。
    风爵：“看美女好啊，男人嘛！多大都喜欢看美女！只可惜啊，也只能看看，那只小兔子可早就名花有主了！”
    厉偌清不待见这个叶仙，或者说这里的三个男人都不待见他。
    叶仙笑了笑，转过头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笑意的精光，黑色的耳钉反射着灯光有些晃眼。
    叶仙：“养着那样的漂亮的小兔子肯定很辛苦吧？毕竟她的身边会围绕各种各样的野兽，等到原先的野兽没有力量再保护她时，其他伺机而动的野兽就会踩着他的尸体一拥而上！”
    厉偌清听懂了里面的含义，对这个少年更是厌恶地咬牙切齿，他竟然在讽刺他没有力量保护她！
    厉偌清：“叶家两个儿子，一个蠢笨猥琐，一个狂妄自大。也不知道那些老头子是吃了你们多少的钱肯把你们这种人放进来的！”
    叶仙撑着手杖抚摸着上面镶嵌着的红色宝石，这样的昂贵东西是他耗费了多少心血得来的啊！
    叶仙：“既然能拿到门票，那也是我的本事，毕竟年少有为不可为，太浪费青春了，不是谁都能像我这样19岁就能当掌权人的！”
    风爵：“你他妈的臭小子挺狂啊！”
    风爵听得就烦，都恨不得上去给他一拳，这个叶仙内涵厉偌清又去内涵风爵，木卿歌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按住了他才没冲上去。
    木卿歌：“风爵，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谁还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呢？19岁确实是个好年纪，多读点书多长点见识，也好过天天跟个小混混一样不学无术喜欢打架吧。”
    叶仙的身世背景早就被他们扒光了，从他那个泼辣自私的小三妈妈到高中辍学去英国深造的事情，全都记录在案，木卿歌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叶仙吃了瘪。
    叶仙的出身摆在那里，一个谁都瞧不起的私生子，就算被人叫着大少爷，还是摆脱不掉那样不光彩的身份。在厉偌清这些人的眼里，私生子上不得台面不可能继承家产，给点钱打发了自生自灭就算了。只是没想到叶家是个奇葩，私生子当家掌权，可笑至极。
    叶仙自知在身世上比不过这些正牌继承人转移了话题聊起了夜弦。
    叶仙：“既然你们都扒过我的底我也没什么好装的，以前我一穷二白当混混的时候一直都看不上那些有权有势的人，觉得他们不过就是有两个臭钱罢了。不过现在我自己得到了权势才发现原来可以拿这些最好是好的事情！以前我费尽心机得不到的，现在动动手指就全部摆在我眼前。你们和我不同，你们生来就是尊贵的少爷，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权势和金钱伴随着你们一生，小时候要什么有什么，长大了也一样啊！甚至连一个还没成年的少女都可以搞到手！”
    厉偌清攥紧了拳头，这个叶仙到底想表达什么？
    厉偌清：“弦儿是我的女朋友，我们是恋爱关系，我很尊重她，她也很爱我，轮不到你这种卑鄙的小人来挑拨！”
    叶仙冷笑着，只觉得他口中的恋爱关系真是恶心到了极点。
    叶仙：“谈恋爱当然是你们的自由，我只是好奇你女朋友的审美喜好怎么突然变成了你这种成熟男人。我记得弦儿很喜欢比她大一点点的少年的，而且是喜欢穿白衬衫的少年。”
    三个男人齐刷刷看向了叶仙，他刚刚叫了夜弦的小名，而且还精准说出了她真正喜欢的男生类型，厉偌清尤为震惊盯着叶仙的脸惊愕不已。
    叶仙望着远处的夜弦突然露出一抹宠溺的笑容，眼神里写满了对远处少女的喜爱。
    叶仙：“弦儿她啊喜欢年长的男孩子，最好不要超过三岁，最好是同一个学校的学长。她喜欢白衬衫的男生，说很温柔很阳光，在太阳底下像一株向阳而生的向日葵。对了，她有和你们说过白亦星吗？她说那是一束她摸不到的光，那束光让她生畏，刺着她的全身不敢靠近，因为看到他，她就自卑。”
    叶仙一字一句说得格外动容，他很了解夜弦，甚至都让厉偌清觉得这是夜弦在自述。而这些话，是夜弦从未和他说过的，为什么会从一个陌生的少年口中说出来？
    叶仙：“弦儿喜欢穿白衬衫的男生可自己却喜欢穿黑色的衣服，我见过她太多次，每一次都是黑色的衣服，要不就是深蓝色的，像个男孩子一样戴上兜帽还总被人当成外国男人。不过后来我给她买了一条黑色的纱裙，她第一次穿上了裙子，她很喜欢一直在原地转圈，笑起来小兔牙可爱得不得了。”
    厉偌清的脑子都是懵的，他查过叶仙，但他的过去被有意抹掉了，其实这很正常，一个私生子的过去不光彩就会被隐藏掉，厉偌清也没有深究只查到了他学习很烂当混混爱打架，从不知道他还和夜弦有交集。
    厉偌清：“你认识她？”
    叶仙转过头，那样的笑带着得意一般。
    叶仙：“弦儿没告诉你吗？我和她的事情？”
    厉偌清：“你和她？”
    叶仙：“弦儿这个人很复杂很奇怪，她有时候自卑有时候又很自尊，但大部分时候都是在自强的。她有社交恐惧症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但要是熟了你就会发现她其实很可爱很调皮，她脑回路有时候很奇怪，天马行空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她应付不过来的时候会装疯卖傻，她认真思考的时候脑子又转得飞快。”
    厉偌清推开风爵和木卿歌走到叶仙身旁，他无法相信，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还会有第二个人如此了解夜弦！
    厉偌清：“你想表达什么？就想说你和她一个学校，你认识她了解一点她，就拿出来做文章是吗？”
    叶仙看着厉偌清，眼中的笑意更加诡异。
    叶仙：“不如这样，我换个话题。弦儿打篮球很厉害吧？我听说了，年初的高校联赛她一个女孩子完胜青浦私汇的所有男生拿到了冠军，赤着双脚都能打爆叶天，多强啊！那你知不知道，她的篮球是谁教的？”
    叶仙抽丝剥茧一样得说出他和夜弦之间的点点滴滴，声音轻慢，语气轻缓，却能刺激着面前三个男人太阳穴突突得跳。
    叶仙：“她还喜欢喝橘子汽水，我第一次带她喝，一口气喝了三瓶一直在打嗝。她很讨厌芥末，尝一点点会辣到狂拍桌子不停喝水。她有暴食症，有好吃的就一定把自己的肚皮撑到滚圆。她喜欢吃西瓜，一吃一整个，恨不得全塞进肚子里……………”
    厉偌清：“够了！”
    厉偌清的脑仁儿都要听炸了，叶仙的笑容充满了挑衅，他抬起右手分开手指插进了自己的后脑勺的头发中继续说道：“对了，弦儿最敏感的地方，是这里。”
    厉偌清快疯了，愤怒到猩红的双眼怒瞪着叶仙的脸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木卿歌的手还搭在他的肩头想让他尽力控制，可叶仙的下一句话让整个场面完全失去了控制。
    “我最喜欢的，是她大腿内侧的一粒红痣，靠近胯骨的地方，特别的性感！”
    木卿歌没能拦住厉偌清，而他也不想拦住他了，恨不得自己也冲上去把拳头砸在叶仙的脸上。受伤的右手攥紧了拳头却打不出太大的力道，叶仙侧过了脸，那一拳只擦到了脸颊，但厉偌清一个抬腿踢在了他的手杖上面，失去平衡的叶仙整个人踉跄着栽倒在地上紧接着却是他放肆的大笑。
    这笑声带着他报复的所有畅快，宣泄而出的情绪第一次如此清晰，为什么她可以获得幸福，而他只能躲在肮脏的角落里仍然饱受她所带来的痛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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