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佐…”海伦伯格思索着说道：
    “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抽出一些时间，去研究一下飞梭海兔的内壳，对吗？
    “内壳上可能有着我们未知的特异功能，或者是某种法术加持，这才能对坚硬的潜水室造成伤害。
    “但这种破坏力的持续时间显然比较短暂，在我的回忆里，从飞梭海兔发射出内壳，到内壳被水压碾碎，只有大概一到两秒的时长…”
    如夏佐所料，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们，在遇到未知事件时，第一反应永远是把它和突变、法术等结合到一起。
    这种做法没有问题，而且与科学的研究方式殊途同归，二者最终都会发现超空泡的存在。
    夏佐从上一世参观军事博物馆的经历里，抄到了作业的答案。
    现在，他想帮助研究小组跳过那个繁琐的研究过程。
    海伦伯格的语气里有些遗憾，“我们可能暂时没有时间，去捕捉鲜活的飞梭海兔了，夏佐，希望你能理解。但我保证，如果我们在最后期限到来之前，还有一些富裕时间，我和你去飞梭海兔的栖息地走一趟。”
    “感谢您的支持，组长。”夏佐微笑着点头回应，“我想，事实情况可能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复杂。我在结合了一些其他炼金师分享出来的案例之后，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或许正是解开内壳的破坏力来源的关键所在。”
    海伦伯格来了兴趣，推了推镜框问道，“哦？那是什么？”
    其他组员也都看着组内唯一的毒物炼金师，对方的炼金态度、完美的炼金品质，以及极高的炼金效率，都使他的话语极具权威…尽管他还只是一个资历尚浅的组员。
    “组长，我们不妨做一个最简单的实验吧。我直接用实验结果来告诉你们答案。”夏佐提议道。
    “好，你需要什么？”
    “我需要一枚附魔了【疏导水压】法阵的普通金属子弹，子弹的外观是这样的。”夏佐拿出预先画好的长杆子弹设计图，他仿照了海兔内壳进行设计，没有照搬上一世的长杆子弹样式。
    “在无光带环境下发射这种子弹的话，我估计【疏导水压】法阵的威能只需30点就可以了，子弹的初始飞行速度必须不低于50米每秒。”
    疏导水压，是一个需要【疏导】特质才能施放的法术。
    在对某一物体施法此法术后，它的正面所受到的压力的一部分，将会被疏导至背面，与背面所受到的压力进行抵消。
    每投入1点法术威能，将可以疏导1%的压力。
    100点威能，可以让某个物体完全不受压力影响。
    它的原理比较简单，但实际运用的时候非常复杂。
    第一，人以及其它来自地表的事物，生存于1个大气压的环境之中。
    在施放疏导水压的时候，不能投入100点威能，因为这会让人处于0大气压的环境中。
    具体要投入多少威能，需要把水压带入到公式中进行计算才行，最终要使得受术者承受约1个大气压。
    第二，施法消耗与受术者的体表面积有关，不是简单的线性关系，因为受术者不是静态的，他处于运动之中，体表面积也会随之变化。
    基于以上两个原因，很少会有施法者通过施法的方式，来给目标施加【疏导水压】。
    绝大部分情况下，会使用高塔学者设定好的法阵，对目标进行附魔。
    法阵里面包含了高塔学者设定好的公式、参数等，相当于一个不存在bug的程序。
    使用者只要往里面注入足够的能量，就能让法阵正常运行了。
    往道具上附魔【疏导水压】法阵，便成为了水下研究的常规做法。
    海伦伯格对这个法阵无比熟悉，他快速地心算了一番，搓着下巴问道：
    “你确定吗？30点威能…这种子弹几乎瞬间就会被水压碾碎…哦.哦..天呐..”
    海伦伯格突然哆嗦了一下，双手按在自己的脑袋上，两眼盯着夏佐发呆，“你简直是天才，夏佐。我懂了，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伙计们，我们要发财了！！”
    海伦伯格激动地站了起来，身形有些许颤抖，“快快，艾伦，马尔斯，你们拿着夏佐的设计图，去把这种子弹炼制出来，记住，只使用普通的金属素材，法阵威能为30点。”
    组员们看到了组长的狂热，对方就是陷入了某种癫狂的状态一样，不停地在会议桌旁来回踱步。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是压力撕碎了潜水室的舱壁，没错！就是压力！飞梭海兔的内壳外形特殊，在发射时会产生一连串的气泡，这些气泡就是关键。”
    海伦伯格猛地停下脚步，向丹妮尔说道：“丹妮尔，准备好侦测法阵，我们要精准地测量一下气泡内的压力状况。”
    “好的，组长，我这就去。”丹妮尔利索地捧起面前的文档，紧随马尔斯和艾伦离开了会议室。
    海伦伯格面带喜色地锤了一下休伯仑的肩膀，“海水环境中，最好的武器一直在我们面前，我们却一直忽视了它，休伯仑。水压就是最棒的武器了！人人都怕它，人人都在回避。那我们为什么不解除掉敌人抵抗水压的手段，让他们被水压碾碎呢？”
    休伯仑看着海兔内壳的简笔画出神，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作为小组内以战斗为专长的武器炼金师，他说不定看到了比其他组员更多的事情。
    海伦伯格走向会议桌另一头，伸出双手用力箍住夏佐的肩膀，“好样的，夏佐！这次你帮了大忙了！我们差一点儿就要和这个奥秘失之交臂。”
    夏佐谦虚地笑了笑…内心感叹对方真不愧是资质高深的炼金师啊…一点就透，悟性惊人。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困扰许久的谜题，可能只需要旁人的一句话就解决了…
    夏佐只要给研究小组一个正确的研究方向，后续的一切研究工作就会有人来完成。
    他甚至都不用刻意解释，为什么要使用低威能的【水压疏导】法阵，为什么不要使用附魔金属材料，为什么那些气泡明明压力很小，却能保护子弹，并造成巨额杀伤..
    这一系列问题，都会被斗志昂扬的研究小组成员给解决掉。
    夏佐只要在旁边看着就行了…
    用不了多久，超空泡的原理就会被海伦伯格小组掌握，然后在研发竞赛的实战中吸引了炼金学派或高塔学者的目光，进而开发出基于超空泡的炼金道具或风系法术…
    这些连锁反应，夏佐也早有预料。
    他唯一打算做的，就是尽量削弱自己的存在，把这一切的源头，归因于自己偶然所得的灵感，甚至主动把功劳套到组长头上。
    要是有人问道他是如何捕捉到这一丝灵感的…
    夏佐会很淡定地回应道：
    “这是海伦伯格大师长久以来坚持海洋魔物的必然结果，即便没有我的提醒，飞梭海兔的内壳之谜也终究会被他琢磨透。”
    事情朝着他料想的方向飞速发展。
    大约半个月后，无光带的实战训练场里。
    休伯仑操控战斗傀儡，向掩藏于岩石背后的魔物发射出一枚接一枚水下子弹。
    在发射子弹的时候，子弹上的疏导水压法阵威能将近100点。
    这是为了让子弹更好的被加速到每秒150米。
    当子弹以这个速度从开膛式的枪膛里射出后，由于与水压不存在明显的压力差，不会产生超空泡。
    所以，子弹的法阵威能将会在很短的时间内，从原先的将近100点降低到30点，水下子弹的飞行速度会随之骤然降低。
    疏导水压法阵的威能降低后，子弹与水压出现明显的压力差，飞行速度也处于50米每秒以上。
    此时才会有一圈圈气泡出现在子弹上的圆弧形凹槽里，被子弹拖曳着滑向巨大的岩石。
    这些脆弱又短暂的气泡，仿佛带着巨大的威能，轻而易举地撕碎了岩石的边缘，将碎裂的石块和尘土搅成一团。
    岩石背后的魔物，还来不及发起反击，便被骤然降临的巨大压力差碾成了粉末。
    “实验成功了，效果拔群。”海伦伯格在操控台前说道，他的话音传到了每一位组员的耳朵里，“伙计们，收拾一下训练场，然后来炼金室会合，我们一起看看实验的具体数据。”
    夏佐断开了与顽石2号的同步，从沙发上坐起来，拿出记事本记录观察的心得。
    海伦伯格小组没有让他失望。
    虽然水下子弹的开发过程有些曲折，但最终还是被炼制出来了。
    在这一过程中，夏佐作为创意的提出者贡献有限。
    休伯仑和另外几位拥有参军经历的武器炼金师，才是真正的功臣。
    在武器炼金学领域内，不同口径的子弹，需要不同的枪机。
    水下子弹外观奇葩，它所对应的枪机也与常规的动能武器不同。
    休伯仑几人不眠不休地工作了数日，终于炼制出了可以发射水下子弹的枪机，这种如痴如醉地研究态度，让夏佐心生敬佩。
    现在，该看看水下子弹的性能究竟如何了。
    会议桌旁，所有成员们均已入座。
    丹妮尔把编写好的实验报告呈交到海伦伯格手中，她的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喜色，很快就感染了会议桌旁的其他人。
    …
    【实战时长】1小时05分45秒
    【元能回路】4500/15000
    …
    海伦伯格读了一遍报告，爽朗地大笑起来，“哈哈，轻量化材料和水下子弹的性能比我预想中还要出色。”
    海伦伯格用手指弹了下纸页。
    “战斗傀儡用于发射水下子弹的能量消耗，只有水雷的三分之一，但威力却丝毫不差，每一发水下子弹的破坏力都可以与水雷媲美。
    “相当于在没有削弱战斗力的情况下，减少了大约20%的战斗消耗。
    “马尔斯提供的轻量化材料，也全方位地减少了能量消耗，大约10%左右。
    “我们的战斗傀儡，在无光带环境中的续航时长达到了1小时30分钟。”
    “啪啪啪啪啪~”会议室内响起了欢快的鼓掌声。
    海伦伯格等组员们释放几秒心中的喜悦，脸色一正，按压右手说道：
    “安静一下，诸位。尽管轻量化材料和水下子弹如此出色，但水雷的延时触发功能、压感式触发功能仍然不可或缺。我们还是要给战斗傀儡配置一些水雷的。
    “另外，我有几条情报要与各位分享一下，避免我们陷入盲目的自满之中。”
    海伦伯格给休伯仑使了个眼色，“休伯仑，和他们说说荒锤炼金师协会的最新进展。”
    “昨天的例行听证会上，联邦军方有限度地披露了一些采购荒锤战斗傀儡的信息。我额外收集了几条没在听证会上出现的信息，都在这些文档上面了。”休伯仑用风之手给每一位成员分发了一份纸质情报，接着说道：
    “目前能确定，本次采购的战斗傀儡型号为荒锤通用i型作战傀儡，是一种仅可用于地面作战的战斗傀儡，不是两栖型战斗傀儡。它有一定的低空飞行能力，可以潜入到深约3米左右的浅水中，无法长时间在水环境中行动。”
    只是一个陆地型战斗傀儡？
    夏佐低头扫了眼情报。
    还真是这样啊。
    情报上有几张荒锤通用i型的图片，从外观上来看，线条轮廓硬朗，棱角分明的金属外壳，确实不适合水下行动。
    真正的两栖型战斗傀儡，应该和自己小组的差不多，拥有偏柔和的外观风格，流线型曲线，以轻盈的生物素材为主。
    “我了解到一个信息。”休伯仑顿了顿，“联邦军队打算在北边，靠近冰封雪原的地方试用荒锤通用i型战斗傀儡。就抵抗风雪的能力而言，金属材料确实优于生物素材。”
    海伦伯格想了想，问道：
    “那你觉得，我们还需要持续跟踪这些战斗傀儡的表现吗？”
    “不用时刻关注了，组长。”休伯仑说道，“我打过招呼了，要是试用荒锤通用i型的事情，有了出乎预料的结果，他们会转告我。”
    “嗯…”海伦伯格看向另一边，“丹妮尔，和他们说说金荆花的事吧。”
    “好的。”丹妮尔点了点头，向组员们说道：
    “我和组长安排的情报掮客见过面了，对方给出了一份比较详细的情报。
    “大概在一年之前，金荆花姐妹会在金荆花理想国里，进行了不下10场秘密实验。其中有一次，被一群误入深山探险的平民撞见了实验现场。
    “尽管这些平民被叮嘱不要泄密，但总有人会为了巨额报酬而铤而走险。
    “泄密者不但描述出了实验现场的大致状况，还悄悄地带出来了一枚实验样本。”
    丹妮尔从文件袋里拿出一幅画，“这就是实验样本的样子了，一粒饱满的植物种子。据泄密者所说，他们闯进了一片盛开鲜花的山谷。从开花到结果，再到果实落地生长出新的植物，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这些植物的养分，便是遍布山谷每一个角落的元素能量。”
    丹妮尔放下画纸，接着说道：
    “那个泄密者是法师学徒。他能清晰地看到元素能量被植物吸入体内，植物随之茁壮成长。
    “在最开始的时候，获得这些情报的中间人，都以为金荆花姐妹会是在开发新的植物培养方式。
    “直到炼金学派展开战斗傀儡的研发竞赛，金荆花以草基战斗傀儡之名报名参赛之后，情报中间人才把能吸收元素能量的植物，与草基战斗傀儡联系到一起。”
    海伦伯格问道：“泄密者有没有提到元素能量的来源？”
    “他说了。”丹妮尔一点头，“是悬浮在空中的数枚水晶在散发元素能量。我推测，这些水晶应该是比较常见的储能水晶，它们被金荆花的炼金师当作模拟能量散逸场景的能量来源。”
    储能装置是元素具象师在大师级阶段，所要学会使用的炼金道具。
    安茹儿就学了这个。
    储能水晶是储能装置的一种，用于长时间存放元素能量。
    战斗傀儡的能量回路也是一种储能装置。它储存元素能量的保质期比较短，但支持高频率地定向输出元素能量。
    “有没有炼金师认出了这种植物是什么？”海伦伯格再度问道。
    “没有。”丹妮尔摇了摇头，“但金荆花姐妹会主动透露了一些信息，她们在金荆花理想国国内的一次交流会议上说，这种植物也是一种炼金产物，并非自然界诞生的物种。”
    “这样的话…”海伦伯格沉吟一下，“金荆花开发出草基能量回充器的可能性很大了。在续航方面，他们的战斗傀儡肯定会拿到第一名。”
    海伦伯格扫视了一圈会场，“有了马尔斯提供的轻量化材料，还有夏佐提出的水下子弹，我们小组的战斗傀儡，已经具有了高于平均水平的续航能力，接下来要在其它方面深耕。诸位有什么建议吗？”
    艾伦教授举了下右手说道，“我有一个提议。”
    “说说看，艾伦。”海伦伯格看向对方。
    “或许，我们该来一张真正的实战了。邀请可信的研究小组，来一场基于友谊的切磋。”
    海伦伯格思索一秒，“对，你说得没错，那咱们该邀请哪一个小组呢？荒锤、金荆花，还是晶石遗民。”
    “晶石遗民。”艾伦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我们最好邀请晶石遗民。
    “我们与城堡管理者的关系，只是一个原因。
    “更重要的是，我听我的导师考拉斯大师，不止一次地赞扬了晶石遗民的【水晶阵列控制技术】。他称这项技术，是未来指挥战斗傀儡大规模作战时，最实用的傀儡操控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