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说事情仅仅是这样，那楚八荒倒还没有觉得异常，可赵宣又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东西。
    “我跟着瞧热闹的人一起进了陈家，他们都没有察觉，只有我发现了，那婴孩的枕头下竟然还有这么长的一根羽毛，便偷偷带了回来。”
    楚八荒原本想笑他好管闲事，但当她看到赵宣手中之物的时候，便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根极黑的羽毛，约莫有赵宣的手掌那么长，泛着水滑的油光，甚至还能看到隐隐的属于铁器特有的寒色，一眼就知道绝不是普通鸟禽会有的翼羽。
    最最主要的是，从那根羽毛上传来的气息，是腐臭的。
    是妖物特有的气息。
    妖物！荒村附近怎么会出现妖物！
    楚八荒下意识地拿过了赵宣手上的羽毛，仔细地感受着上面的气息，越是探查就越是心惊。
    那上面萦绕着的的确是妖物的气息，更确切地说，这是和楚八荒同出一处的妖物。
    她们都有着源出于娲皇的力量。
    一把攥住赵宣的手腕，楚八荒急切地要求赵宣带自己去陈家探个究竟。
    赵宣来就是为了和楚八荒说这个八卦的，见她也感兴趣，自然不会拒绝。
    两个人来不及和孟繁辛打招呼便朝着镇子的方向疾奔而去，没花多长时间便赶到了。
    因着镇子上没有官府，平时镇上的人有什么事都是靠着四周邻里帮衬，所以此刻的陈家还乱糟糟地围了许多人。
    楚八荒和赵宣在邻里的吵嚷声和陈家人的哭闹声中低调地蹭到了赵宣发现那根黑羽的地方，趁乱仔仔细细地翻找了一番。
    赵宣一边给她打掩护，一边偷瞟楚八荒的行为，看着她从那女婴盖的薄被上捏了些什么东西攥在手中，兴奋得眼睛都亮起来了。
    果然！他就知道还是阿荒姐姐有本事！
    此事若是和爹娘或者师父说了，他们才不会跟他一起溜进来找线索！
    两个人趁乱溜进来，又悄无声息地趁乱溜了出去，一直跑到没有人的小巷里才停下脚步。
    赵宣顾不上平息急促的呼吸，迫不及待地询问楚八荒：“阿荒姐姐方才可是又发现了什么？难不成还有我没瞧见的物证吗？”
    楚八荒这才摊开掌心放在他面前，赵宣都瞪成了斗鸡眼了，才发现她掌心上躺着的是一点点极其细微的黑色尘土。
    “就、就是这个吗？这有什么稀奇之处？”
    不就是浮灰吗？他家里也有，尤其是他自己的床上，每天都能扫出一小碟来呢！
    楚八荒摇了摇头，将那黑色的灰土更加凑近了他的鼻尖。
    “你仔细闻一闻，是不是很臭？”
    赵宣将信将疑地深深吸了口气，大约是因为楚八荒的表情太认真，让他好像真的嗅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难闻气味。
    “隐约是有臭味……可那又怎样？”
    楚八荒叹了口气。
    若是让孟繁辛来闻，他一定能立刻就察觉到，这气味是来自尸体的腐臭味。
    只有经历过战场厮杀和见过尸山血海的人，才会第一时间认出这个味道。
    赵宣在听了楚八荒的解释之后便一脸的嫌弃，甚至不自觉地离楚八荒站地更远了些。
    尸体呀！多么可怕的东西！
    楚八荒思索了片刻便抬起头，让赵宣去打探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坟堆墓地比较多的地方。
    赵宣本想就此和楚八荒分道扬镳的，可又耐不住心里想要一探究竟的瘙痒躁动，犹豫了许久还是认命地去跑腿了。
    有这样一幅侠肝义胆，将来他不做个大官只怕连上天都不答应！
    大概是这个问题太过冒犯，但赵宣又是眼熟的人，乡里的人实在不好驱赶斥责，花了许久的功夫才让他问到了楚八荒让他打探的地方。
    那是在一处山清水秀的山谷之中，错落地间隔着五六个坟头，大概是乡里这些年来逝世的人都埋葬在此处了，所以特地选了个风水和景色都不错的地方。
    赵宣带着楚八荒赶到这里之后便踌躇地站在山谷外不肯进去，眼睁睁看着她一个人走了进去，蹲下身在地上抓了一把土仔细比对。
    良久之后楚八荒才出来，对着胆战心惊的赵宣摇了摇头。
    “不是这里的土，颜色和味道都不对。”
    赵宣像是得救了一般松了口气，连声催促她赶紧离开这里。
    虽然是青天白日的时间，可他看到这些墓碑就打心底里害怕。
    忙了大半天都一无所获，两个人难免有些丧气。
    眼见着即将到手的线索又中断了，楚八荒不由得焦躁地低声自语。
    “还有什么地方会有死尸呢？”
    那妖物不可能带着女婴无声无息地走太远的路途，一来这四周的气息浅淡，若是它长途跋涉，定会留下更多的痕迹，二来则是因为女婴会啼哭，妖物为了不引人注意，不会带着她赶太远的路。
    反倒是赵宣听着她喃喃自语，下意识地应了一句，“我知道的便只有一个武爷爷的墓地了，再多的却是没见过的。”
    楚八荒蓦地停住了脚步。
    是啊，武族长埋葬的地方！
    那座山头还是她亲自为武族长挑选的，怎么偏偏就忘了！
    若是说起来，那座山顶处的土，似乎还真的是黑色的！
    她顾不上再多说什么，立刻朝着那座山头直奔而去。
    赵宣气喘吁吁地跟在她身后追，心里还暗自奇怪，怎么这样一件小事，会让楚八荒这样在意，奔波了一天连口饭都没有吃。
    再这样下去，他可就要饿晕在成为大官的道路上了！
    二人抵达山头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武族长的墓，赵梁每年都会带着赵宣前来祭拜扫洒，倒是和楚八荒当年见过的模样没有太大的差别。
    只是墓地四周闪烁着粼粼的绿光，在漆黑的天色下就显得不那么适合伤感怀念了。
    赵宣瑟瑟发抖地躲在楚八荒身后，口中念念有词地祈祷着。
    “武爷爷，我是阿宣呐，我来看你了！我胆小，你可莫故意吓唬我。”
    他话才说出口，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就自那坟堆后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