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模样就如同他每天夜晚都会看到的阴魂一样，阴森可怖，毫无理智可言。
    楚八荒皱着脸，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掐了个诀，用过极小的气音默默念收魂咒。
    “鬼神鬼神，鬼见鬼问……过吾令旨，永不超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万大人的阴魂怒啸一声，霎时间消失在了原地。
    直到这时，楚八荒才彻底松下紧绷的神经，将手收了回去。
    风星澜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面上的讶异一闪而过，眸色沉沉如夜幕。
    他此时才算是相信了她方才的说辞。
    这个少女竟然真的和他一样能见阴魂，也是真的有些本事的！
    楚八荒抬起下巴，面带倨傲地对被她踹过的小余子下令。
    “去，宣扶风王觐见！”
    这位副董竟然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杀人，说什么要得敲打敲打了。
    风星澜漆黑的羽睫微微下垂，低声提出自己的疑问。
    “陛下，方才万大人在宫门处以命相谏，转眼间却又‘惊厥昏迷’，想来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吧？”
    楚八荒眼尾的余光懒懒扫过面色各异的太监们，冷笑一声。
    “朕也想知道，万大人的脖颈处为何会有勒痕？”
    她更想不明白的是，这位中书令万大人明明都撞柱以明志，几乎是用自己的性命去反抗摄政王了，可摄政王还敢明目张胆地杀了他，就一点都不顾忌自己的名声了吗？
    风星澜的唇角扬起了一个极为细小的角度，随即消失无痕。
    扶风王本就还未走远，被小余子紧赶慢赶，终于在宫门外追了回来。
    他跟随小余子来到那座连牌匾都没有的废弃宫殿之中，心中便已经存了几分不满。
    自从被先皇任命为辅政摄政王之后，这位青涩女帝就一直对他尊敬有加，但凡有事宣召，从来都是恭敬客气的。
    时间久了，就连他自己都有些飘飘然，有时甚至对楚八荒的提议都大加驳斥。
    如今见她竟将宣召的地点放在这种破烂不堪的地方，面色就更加难看了。
    楚八荒双手背在身后，正弯腰仔细看着万大人的尸身，听见他们的脚步声走近了才站起身来。
    扶风王见她并不跪，只是双手一拱便当行了礼，开口便是带着怒气的训问。
    “陛下，可是本王做了什么事，惹得圣心不满？否则陛下何必将本王宣召到这种地方来，羞辱本王的颜面？”
    楚八荒对他招了招手：“扶风王来看看，这人你可还熟悉？”
    扶风王进门之后只顾宣泄不满了，压根没注意到地上还躺着个人，此时被她一提醒，这才稍加留意。
    待看清他的面容后，扶风王的脸色更差了几分。
    就是这个迂腐的老不死，今早大闹了一场，无端端地令他在群臣面前难堪。
    “当然认得，他是中书令万河清。他这是？”
    楚八荒终于抬起眼眸，面色平静地注视着他。
    “他死了，扶风王不是比朕更清楚吗？”
    扶风王终于意识到了不对，上前在万河清的口鼻处探了一会儿，果真气息全无。
    他脑子转得快，立刻就联想到了楚八荒叫自己来的原因，双手一拱，态度也不似先前那般倨傲。
    “陛下，万大人今早确实在宫门前有些激进的做法，但臣也宣了太医为万大人诊治，见他身体无碍后才离开。”
    见他说得有鼻子有眼，楚八荒挥了挥手，让小余子继续跑腿。
    “去，把相干人等都叫来，朕要一个一个查。”
    “敢在朕的皇城之中杀害朝廷命官，真当朕是个死人吗！”
    最后一句话说出口，风星澜带头跪了下来，深深弯下腰去，眸中流露出一丝冷厉。
    “陛下息怒！”
    扶风王一噎，踌躇了半晌到底也没有跪下去，只是脊背却不自觉弯了两分。
    事到如今，他若是还不知道有人利用万河清做局陷害自己，那他也不用再做这个摄政王了。
    只是不知道做局之人究竟是朝中政敌还是……陛下。
    他细长的眼眸看向站在面前的少女，目光之中多了几分打量。
    楚八荒丝毫不在意他的眼神，直接转过身去扶起了风星澜。
    “风卿别怕，朕不会饶过那胆大包天的贼人，自然也不会迁怒无辜之人。”
    风星澜并不敢真的让她扶自己，顺着她的手就站了起来，眼帘下垂神色恭谨。
    不会迁怒吗？但愿她查到真相的时候，能真的狠下心来惩处那个贼人吧。
    可怜的小余子领着太医院的人又赶了回来，脸上混杂着疼痛和奔波的汗水。
    太医院来的是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一来便跪了下来。
    “不知陛下召臣来有何吩咐，臣恭听圣意。”
    楚八荒微微颔首：“你来，看看万大人的死因是什么。”
    太医抬起头来，面上带着明显的惊诧，随即便应声，弯腰上前检查。
    不多时他便退回到楚八荒面前，躬身禀报。
    “回禀陛下，据臣观察诊断，万大人是被人用腰带绸巾之类的粗软布类勒断颈骨而亡。”
    楚八荒点了点头，这才继续审问。
    “今日你可还曾见过万大人？”
    太医如实道：“回禀陛下，今日早些时候，万大人曾因气急攻心而晕厥，被送往太医院，臣为万大人扎过针后他便醒来，服了药后自行离去了。”
    扶风王立刻急声道：“陛下明察，臣见万大人醒来后便先一步与都察院御史一同离宫了，未曾再见过万大人啊！”
    太医的目光阴晦地瞥了风星澜一眼，见他神色淡漠并不多言，便主动和楚八荒汇报情况。
    “禀陛下，扶风王的确先一步离开了。”
    只是还不等扶风王送一口气，太医便面色有些为难地继续道：“只是……臣当时听到扶风王曾出言训斥万大人，言辞甚是……肃厉。”
    扶风王心中一惊，立刻怒声喝道：“你莫胡说八道，本王只是在劝解万大人宽心，何曾训斥过他！”
    楚八荒冷冷瞥了他一眼，止住了他的心虚反驳，饶有兴味地追问。
    “哦？扶风王说了什么，让朕也听听。”
    太医似乎很是惧怕扶风王，抬起头来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见扶风王一脸惊怒，才支吾着将实情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