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手里拿着一本竹简，嘴里还含着半块糕点，僵在原地许久才发现自己不在冥府了，而是在浮月楼里。
    “你这会不会太突然了点？”
    孟婆说着把另外半块塞进嘴里，竹简在手上一晃便消失了。
    “不突然，不是你说有事叫你，我叫了。”
    苏兮很无辜地看着孟婆，她方才好像看见孟婆手里拿着的是坊间流传的一本志怪传说集，她一个在冥府干活的，竟然还会对这些东西有兴趣？
    “我说过这话？”孟婆有点不大确定，但来都来了，“那你找我什么事？”
    她自发自觉地往桌前一坐，拿了杯子给自己倒酒，酒香醇厚，一闻就知道是叶寒酥酿制的。
    先眯了一小口，感觉酒香在口中蔓延而后顺入肠胃，孟婆才心满意足地笑了出来。
    “女皇还在冥府吗？”
    “在，后头去的宫廷乐师在一侧，听闻多年前出身梨园的一名乐妓也被叫了过去，一手琵琶弹得极好，想来生前必然不俗，整日笙歌曼舞的，只让人觉得女皇果真会享受啊。”
    孟婆啧啧两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自家教出来的徒儿如今管到了她头上，一日三回提醒她酒不可多贪，否则是要误事的。
    她回去仔细想了一夜，她如今身无一职，能误个什么事？
    于是觉得这个提醒一文不值。
    苏兮看孟婆的眼神一样，羡慕之中带着嫉妒，嫉妒之中又有点理所当然。
    古往今来唯一走上至高之位的女人，她做什么都合情合理。
    “所以你是想找女皇？”孟婆说完才觉出苏兮的意图。
    可即便是女皇到了冥府，待遇也并非一般人，有自己的宫殿不说，想不想见谁还自己说了算。
    孟婆算了算，女皇陛下还得在冥府待上近百年，而后才会重新择日入轮回。
    “弘农杨氏出了点事，我记得女皇的阿娘便是出身弘农杨氏，若是能得她只言片语，我不就不用如无头苍蝇一般去查了。”
    苏兮仔细想过杨校尉所表达的意思，越想越觉得古怪，杨家一定有不小的秘密。
    孟婆哦了一声，眼神里有几分期待，苏兮干脆摇头，“你别想，眼下是关键，等我这一世圆满结束，以后你想来搅和我绝不拦着你。”
    “瞧你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给你捣乱过？”孟婆有些心虚，早年还是汉朝的时候她没少添麻烦，让苏兮因果树上的因果眼看成型，却还是一步之差地落了。
    这些事孟婆一直记在心里，多少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后来她从温言和阿鸾口中得知苏兮来凡间经历这么多年都是为了成人礼，心里就更加过意不去了。
    因为涂山九尾的成人礼就相当于凡间女子和郎君的成人礼，甚至更重要，若是完不成，苏兮大概是要出青丘之国另寻住处的。
    孟婆出洪荒许久，但还记得洪荒的民风彪悍，苏兮的身份是不俗，可洪荒谁的身份又低多少，如果那成人礼不能顺利过去，苏兮不能脱胎换骨，她又能支撑多久？
    一想起洪荒各种稀奇古怪的野兽，孟婆就觉得头疼。
    苏兮撇撇嘴，笑眯眯地问她到底能不能想个办法。
    “能，你都开口了，我还能不给办了吗？”
    孟婆其实没啥办法，不过不是还有冥王，他老人家一定有办法。
    于是孟婆确定了苏兮想知道的东西之后，就匆匆回了冥府。
    雪女是在孟婆离开之后才走出来，“弘农杨氏家族式微已久，如今的弘农杨氏多少有些水份，以此兴起的家族又岂会没有猫腻。”
    苏兮请雪女坐下，颇为不在意地说道：“本朝开国那家不也如此，我算是看明白了，史书记载根本不在乎真假，他们要的只是一个体面。”
    不管是自己出身，还是怎么得来的家国天下，所有的一切都得在面子上说得过去。
    只是以前的人没如今这么明目张胆罢了。
    “确实是实话。”
    雪女目光淡淡，“所以你为什么要打听弘农杨氏？”
    “受人所托，且他有我想要的东西，不得不心动的东西。”
    苏兮眉目流转，眼睛里的光让雪女神情黯然，当初的自己是不是也是如此？
    这千余年间，所有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终于看到两人走到一起，可为什么又觉得那般草率呢？
    许是一切太过突然，这热闹的浮月楼一下子就只剩下他们自己，一时间感觉就像是被人遗弃在了这里。
    但仔细想想，无非也就几十年时间而已呀。
    “那祝你顺利。”
    雪女这话是认真的。
    苏兮离开浮月楼的时候温言从屋中才出来，两人一道离开，他朝苏兮摇头，“没找到当年女皇给的东西，灵鸟不在，许久无人收拾，里头乱糟糟的。”
    “从前觉得它叽叽喳喳，如今颇为怀念。”
    当年他们被封印了神躯之后灵鸟就被东皇召了回去，到现在都再也没有见过。
    孟婆是三天后的黄昏来找的苏兮，但她没见到苏兮，先见到的是一手拿着一块花糕的温玉。
    “小娃娃，你阿娘和阿爷呢？”孟婆觉得温玉可爱得紧，粉雕玉琢的，像极了从前的苏兮，但那双漆黑的眼睛又像温言，若不熟识，约莫会觉得这娃娃冷清。
    温玉两条小眉毛一拧，“你找我爷娘做什么？他们感情极好，你肯定没机会。”
    孟婆，“…？？”
    “别以为你长得好看就能破坏我家温馨的美好氛围，我告诉你，你没机会的。
    尽管孟婆还是觉得一头雾水可从孩子嘴里说出她好看这种实话，她还是很开心的。
    “我没想破坏你家那什么氛围，是你阿娘之前找我有事，现在我来告诉她结果了。”
    温玉上下打量孟婆，突然问了一句，“我从前是不是见过你，总觉得有些眼熟。”
    孟婆一愣，她似乎只在温玉出生的时候见过这娃娃，旁的时候见过吗？没有吧…
    “也许是你长得好看吧，阿娘说，好看的人总是很相似，丑的人就千奇百怪了。”
    不过苏兮的原话其实是说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