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牢房里，回响着吕春枫慌乱，却不显心虚的声音。
    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呢？
    是！
    大秦宰相的番外篇里，她曾清楚地看见老年版顾清的忏悔，那时的情节，顾清已经是大秦首辅，区区萧家的财产，全然不被他看在眼里，按理肯定没用了，可他一直庇护着萧家，就是因为年少时的那些内疚。
    老年版的顾清深刻剖析了自己，诉说年轻时做下的错处，他害了把他视作兄长的萧昊，利用他的信任，把他引入歧途，甚至让他一生仅有一儿一女，害得他的妻子认为自己身体有病，吃了不少莫名其妙的药，导致韵华早逝。
    萧昊壮年丧妻，鸳鸯失偶，痛不欲生，仅活了四十来岁。
    萧兴和顾氏晚年丧子，也很快就去世了。
    这些，原是顾清一念之差做下的错事，他深刻地忏悔，所以才对萧娆那么百依百顺，哪怕萧娆什么都不懂，给他闹笑话，给他丢人，都不离不弃地守着她。
    那是他的补偿。
    整整三章六千字，把顾清的阴暗面写得一清二楚，可书迷们……
    更喜欢他了！
    偏执自卑，疯狂黑化的阴郁美男子，谁会不爱呢？只是，大部分书迷都有三观，表示书里看见这样的男人：哇，好喜欢，好爱。
    现实遇见这样的男人：哇，疯子来了，快点帮我报警！
    但吕春枫不同，中二自大的少女，有种男神是一切，拉屎都是香的理念，她觉得顾清一点错都没有，萧昊被纨绔子弟带歪，那是他自己意志不坚定，不能怪男神。
    至于下药什么的？那，那就是一时失误，反正萧昊也有孩子了啊，没造成严重后果，男神后期也补偿了，容忍了萧娆一辈子！
    萧家还想怎么样？
    男神完全不需要内疚的。
    吕春枫保持着这个想法，穿书前，曾经跟几个书粉在书下评论里，掐了两百多楼，她觉得她是替男神战斗，特别光荣。
    哪怕穿书都没让她的想法改变，男神有阴暗面，有自卑的小心思，反而让吕春枫觉得他更可爱了，她分外想治愈他，跟他分享小秘密，所以，迫不及待地想把萧娆整死。
    结果……
    她还没开始治愈男神呢，就直接进监狱了。
    这回可好，秘密不再等着被分享，而是直接用作威胁之说，在自身的利益前，吕春枫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对男神的爱！
    “顾清，你如果不能救我出来，那么，我就会拉着你一起死的！”
    “我也会告诉萧娆，是你勾引了我，你是白眼狼，你害了萧昊，想谋夺萧家财产，娶萧娆还不满足，又跟我勾搭成奸，我会说，是你让我害萧娆的，你才是幕后黑手。”
    吕春枫直接把黑锅扔出去。
    顾清：……
    被砸得目瞪口呆，一时都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当初暗害萧昊之事，那本是他深埋心中的秘密，除了他之外，谁都不晓得……他连做梦说梦话时，都会谨慎着……
    谁晓得，竟然突然被吕春枫——跟他其实没多大接触，见面次数都有限的女人说出来，他就够吃惊的了，结果，这女人竟然恬不知耻，诬陷跟他有私情！！
    这是女人该说的话吗？
    虽然，虽然当初他确有勾引吕春枫之意，但是这种事，她就该埋进肚子里，哪怕被人拷打逼问都不该说的！
    要不要脸啊？
    知道贞洁是什么吗？
    为什么他遇见的女人——萧娆和吕春枫都是这种下贱的玩意？
    一个被王恒侵犯，不说从容赴死，反而敢告状，一个更是不要脸，敢把私情随意张扬！
    “你，你怎么能这么干？我从未跟你怎样过……你要顾及清誉，不可信口开河，没有人会信的！”
    他一字一顿地说。
    “我是女人，这里是古代，我说了肯定会有人信！而且，我告诉你，我不止要说，你跟我有奸情，我还要说，是你非礼我的，是你逼我的，我，我是被你强x了，所以不得不听你的。”
    吕春枫高声，身为肆无忌惮的穿书女，她是真不在乎这些。
    顾清快要吐血了，呼吸窒住，他脑子昏昏沉沉，死死盯着吕春枫，心中几乎快升出当场掐死她的冲动，但他却强行压制下来，深深吸了口气，“春枫，你，你别生气，是我糊涂了，我一定会救你的。”
    “我会想办法让你脱罪，我是你的清哥哥不是吗？你要相信我，绝对不要乱来啊。”
    “你等着我，好不好？”
    他放下杀意，想把人稳住。
    “我，我信你啊，清哥哥，我当然信你了，但是，我不喜欢这个地方，我想回萧府……所以，你要快一点救我哦，我给你三天时间，在柳烈开堂之前，要是你救不出我，我就拉你同归于尽！”
    吕春枫步步紧逼。
    “好，好。”
    顾清咬牙点头，又哄了她好久，直到牢头儿在外头叩门提醒，他才穿上斗篷，转身离开。
    吕春枫死死盯着他的背影，“你要快点来哟。”
    她像怨鬼般喊。
    顾清打了个哆嗦，一言不发，直接走出审房，寂静的深夜里，风卷着残枝刮过脸颊，他微微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眼底浮出无边的杀意。
    吕春枫！
    不能留她，要想办法杀掉！
    要怎么做呢？怎么做才能不露痕迹，不被任何人察觉呢？
    他思索着，渐渐消失在夜幕里。
    ——
    银月渐渐坠下，朝阳缓缓升起，天边染出红霞。
    天亮了。
    洛阳城喧嚣起来，铺子开了门，街边摆出小摊，运河旁，车夫力夫们脱下粗布衣裳，露出健壮黝黑的胸膛和膀子，开始扛起麻袋干活儿。
    柳府的厨房也烧起火来，厨娘准备早膳，小厮轻轻叩着书房的门，想要唤醒自家人。
    “我已经醒了！”
    书房内，柳烈坐在大案前，边头都不抬地边书写，边扬声应道：“不用你伺候，先退下吧。”
    “是。”
    小厮应声，恭敬离开。
    屋里柳烈依然没停笔，铁勾银划，他写了足有一刻钟的功夫，这才满意停笔，转身看向一直站在他身侧，默默无声的鬼影儿。
    “萧姑娘，我这样写行吧！案情都诉得很清楚了，绝对能你的清白，但是……该怎么给阎王爷，来消除你的罪业呢？”
    “直接烧掉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