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酷。
    真的很酷。
    这个女孩子，是怎么做到将那么多特质糅合于一身，还没有半点违和感的？
    这一刻，苏晨兴从内心真正敬佩起这个女孩子来。
    因为这种纯粹和坚定，是他所没有的，也是所有同龄人、甚至比他们年长很多的人都不曾具备的。
    不是几句简单的大道理，苏晨兴从这些话中，真正感受到了一股力量。
    “我挺好奇，你一个小女孩，怎么会懂这么多？”最后那点憋闷都消散了，苏晨兴变得无比放松。他坐在地上，靠在篮球架子上，问对面的女生。
    “我从小没事可做时，就喜欢瞎想啊。而一个人，不想让自己不开心，那就看开些，许多事情都没什么大不了。”
    “那你呢？你最在乎什么？”苏晨兴问。
    “嗯——这个嘛……”对方拖长着音调，应该是在思考。“当然是能够掌控自己的命运了。”
    “……”
    “哈哈！是不是太一本正经了，有些难以接受？”
    “不，我认为你说得很好，这其实是每个人都希望的吧，但能做到这点的真的太少了。”
    “是很少。”但他们自己却不能轻易屈服。不去试试看，又怎么知道做不到？
    “谢谢你，跟你聊过之后，我的心情好多了。”苏晨兴真诚道谢。
    “你心情是好了，但我还郁闷着呢。”
    “哦，对了，你想跟我聊天，是遇到了什么事吗？”
    本来苏晨兴想说：像你这样一个想得这么透彻的小丫头，也有烦恼吗？
    可仔细一想，大家都是人，又怎么可能没烦恼？
    那头的人变得吞吞吐吐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又好像是在准备措辞。
    苏晨兴还很少看到卫可然这样纠结。
    “苏晨兴，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云销雨霁的心头，又重新笼上了阴云。
    “这、这样吗？”
    “好奇怪啊，我也会这么喜欢一个人。”
    “……是啊。”不知道是哪个男孩子这么幸运，能被这么好的女孩子喜欢。
    “我好想告诉他我喜欢他，但又怕他不喜欢我。而且我们现在在高三，非常关键的一年。”电话那头，少女陷入了又甜蜜又纠结的小烦恼中。
    “苏晨兴，你认为我该不该跟他说呢？”女孩问他。
    苏晨兴陷入了慌乱中。
    在支持和不支持中疯狂摇摆。
    最后他问：“对方是个什么样的男孩子？”
    “唔，很美好，很坚强，很好看，嘿嘿~”
    说到对方很好看时，女孩笑得还有点傻。
    那又是他所不曾了解的卫可然。
    “这是你的事情，我不好多说什么。”
    “你是我的好朋友啊，我很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的意见……高三，还是以学业为重吧。”苏晨兴闭了一下眼，有那么一刻，他对自己心中疯涨的小嫉妒感到羞耻。
    还美其名曰，是为了对方学业着想。
    “果然应该这样么……”那头的人似乎有点失落，但很快就打起了精神。“苏晨兴，你说得对，我听你的。好好学习，先考个好大学再说。很晚了，那晚安哦，你快点回去睡觉吧。”
    “你也是。”
    电话挂断了，但苏晨兴坐在空荡荡的篮球场，望着空中高悬的月光，默默坐了许久。直到周身感觉到凉意了，才回到了宿舍。
    接下来的几日，苏晨兴有些心神不宁。
    反反复复都在想卫可然的事情。
    也许他不该那么说的。
    卫可然一次次支持他，他也应该在这时支持她一回。以她的性格，都打出那个电话了，就说明她哪怕知道这样做不妥，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想冲动一次。
    这种感觉苏晨兴懂。
    而卫可然需要的，会不会就是：全世界都告诉我这样做不对，但你会支持我呢？
    可这样好吗？
    支持了她，那他怎么办……
    等等，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苏晨兴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跳。
    他坐立难安，久久都平静不下来。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这不过是所谓的占有欲在作祟。
    难得碰到一个愿意对他好的人，就自私的想要更多。
    苏晨兴，你这样不对，你也不能太贪心！
    然而，这些日子，卫可然的笑脸一次次在他脑海里浮现，几乎占据着他全部的身心。
    就算他嘴上能欺骗自己，他的心能吗？
    挣扎良久，这天傍晚，苏晨兴跑完步回来，一边擦汗一边给卫可然发去了一条信息。
    “卫可然，如果你真的喜欢，如果你真的很想要告诉他，那就去吧！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我希望你能高兴，也不留遗憾。”
    终于把这些话发出去了。
    自从进入大学后，卫可然便不再叫他小苏老师了。
    她叫他苏晨兴，连名带姓，第一次听还有些不习惯，但渐渐苏晨兴喜欢上了从那个女孩子口中听到吐字干净又清晰的苏晨兴三个字。
    而他呢？
    过去叫他可然同学，卫可然同学。这也是他头次连名带姓称呼她为卫可然，当齿颊间溢出这三个字，苏晨兴内心竟然生出一种淡淡又隐秘的小幸福。
    十多分钟后，卫可然电话打过来了。
    “苏晨兴，你真的支持我告诉他？”那头的人语气有些激动。
    “嗯，你很想要这样做不是吗？”
    “他、他、他要是拒绝我、以后还远离我怎么办？我想告诉他，但也怕和他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不会的。”苏晨兴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心脏位置，“拒绝你、远离你，那是他的损失，也会是他的遗憾。”
    那头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怔了挺久。
    苏晨兴便安静等待着。
    他想女孩这会儿可能正在积极给自己打气，然后挂掉电话，想着怎么和对方表白。
    然而苏晨兴却听到那头传来一声很无奈、还带着点气愤的轻笑声。
    “苏晨兴，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笨呢？”
    “？”
    “我喜欢的那个人就是你啊！你到现在都还没察觉到？！”
    轰！
    “怎么没反应啊，欸欸欸，你刚刚还说拒绝我、远离我是损失，也是遗憾的。现在不认了吗？也不想接受吗？”
    电话那头的女孩迟迟得不到回应，从一开始的兴奋，到越来越紧张。
    “那个、你要是真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啦，我跟你说了，你也不要有负担。”
    “有负担。”苏晨兴忽然开口。
    “啊，啊？有负担啊，那怎么办。已经说出来的话，我又不能收回去。”
    “你还真想收回去？”苏晨兴有些好笑，但又有点小生气。
    气什么？是气因为这个小丫头，让他这几日误会了，好生难熬？
    还是太欢喜太激动了，以至于口气听起来都像是要直接抄家伙了！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苏晨兴这会儿的心情，那就是狂野！
    他好想好想冲出去，在学校飞奔。
    那头被他的口气吓着了，可能也是委屈的，竟然带上了一点哭腔。
    “被我喜欢也不是多么难以接受的事情吧，有负担就罢了，口气还这么坏……”
    苏晨兴哪里想到会这样，顿时慌了手脚。
    “不、不，我不、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那头还抽噎了一声。
    大有听不到满意答案就不罢休的架势。
    “我……我……”苏晨兴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什么来。
    “你要是实在找不到拒绝我的话，那可以不用说，简单说一句我不喜欢你就可以了。”
    “喜欢！”苏晨兴飞快道。
    “……”那头有东西落地，似乎还砸到了她的脚。但她却顾不得疼痛，一边跳着脚一边问他：“你刚刚、刚刚说的是喜欢对不对？你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喜欢我吗？！我没有听错吧，我是不是在做梦！”
    卫可然可爱的反应，让苏晨兴满心里都是幸福，还有一种想落泪的冲动。
    真奇怪，以前他不是这么多愁善感的人。
    可最近，真的很不像是他。
    有些话，一旦开始说出来了，那就不再难于出口。
    苏晨兴感受着胸腔传来强有力的砰砰声，轻轻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道：“卫可然，我想我是喜欢你的，很喜欢。”
    像他这样的人，也许没资格去爱一个人，尤其对方还是这么好的女孩子。
    但这一次，他想真正去努力一次。
    对她好，真正接纳她，让她走入自己的内心。
    电话挂断后，满心快乐的苏晨兴，又在操场上跑了十几圈，跑到一半突然跳了起来。
    笑着摘下了一片树叶，蹦蹦跳跳如一个孩童。
    而扈南歌这边，气氛安静得有点可怕。
    几分钟前，全程旁观着大魔女又拿下一人的小精灵，看到她在这头的表现，哪怕不支持她这种行为，仍然有向对方送上自己膝盖的冲动。
    太牛了！
    这操作，果然是王者级别的。
    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认为大魔女是在演戏吧。
    演戏真的能达到这种境界吗？
    它现在也能够明白为什么在原来世界，那么多厉害的角色最后都栽她手里了。因为这真的是个妖孽，不只是能力强，脑袋也是一等一的好使，演技更是浑然天成。
    可得逞后的大魔女，并没有沾沾自喜、洋洋得意。
    芽甚至罕见的在她眼里看到了稍纵即逝的落寞还有不忍之色。
    即便是女魔头，去骗取别人的真心也是不好受的吧。
    哪怕它知道每次事情结束后，对那些没招惹过她的人，她都很好地收尾了。取走了与她相关的记忆，将那些好的东西留给了他们。但这样并不能就当这一切都没发生，也没法让她心安理得。
    “呵！”就在芽这么想着的时候，它听到了扈南歌的轻呵声。
    那呵声薄凉又冷酷。
    芽奇异地读懂了这声呵背后的潜台词：做都已经做了，摆出这副样子来不是显得很虚伪吗？
    不管多少罪恶，她犯下的，她都担着！
    不逃避，也不否认。
    别人说她是冷血魔物，还真没说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