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雨了。
    听完了音频的扈南歌，沉默地走进了大雨里。
    芽看着她这样，以为这个大魔头在为周爷爷伤心。
    可她回来时，什么都没表示，也没有看出来有任何难过的痕迹，只是带着周爷爷那几盆花草回到了学校。
    周爷爷这个案子，引发了广泛的讨论和热议，当年的事情也被揭出。
    沈洁琼的父亲被卷入了舆论漩涡，别说竞选市长了，议员的位置都被罢免了。据说还有人举报他受贿，目前正在接受调查。
    有些人说，周爷爷杀人情有可原。要是自己的孩子被人这么折磨伤害，他们也会去跟人拼命。那些霸凌别人的人死有余辜，周爷爷这样做真是太快人心。
    还有人说，因着周淼淼一个人，就杀掉了那么多人、毁了那么多的家庭，太残忍太恶毒了。虽然周淼淼遭遇让人同情，却不是周爷爷杀人的理由。
    当然也有一部分网友在谴责周淼淼过于软弱，要是他们被人欺负到那个份上，大不了鱼死网破。结果她这么没用，自己跳楼，连拉个垫背的都不敢！
    这桩大案轰动全国，会怎么判，周爷爷结局会如何？以及这过程中涉及到了哪些法律问题、教育问题、社会问题等等等等，人们从各个方面各个角度分析着这件事。
    然而，周爷爷还没等到最终的审判，便病逝了。
    唯一的安慰是，他刚刚得知了自己的孙女儿高考满分750，考了734。别说是省状元，这个分数放到全国高考成绩排名，也是位列第一。
    众多名校为了抢这个优秀的生源，奖金开到了百万。
    临死前，他在电视上看到了自己孙女接受采访的片段。
    看到她重新活在了阳光下，人们再看到她时，想到的不再是什么援交女的字眼，而是一位优秀的孩子。
    最让周爷爷高兴的是，他又在他的小淼脸上看到了发自真心的笑容——
    真好啊……
    周爷爷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笑容僵在嘴角，眼里的神采也逐渐黯淡下去。
    “哦，没了啊。”
    听着芽带来的最新消息，扈南歌反应仍然很平淡。
    芽却再也受不了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长时间都不去看他啊！你明明知道他非常想见你！”
    “他会理解的。”
    “我不能理解！之前不是都好好的么，你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冷血啊！”
    “冷血么……”扈南歌抬头，望着阴沉沉的天空。
    此刻，那个老头也已经到了天上了吧。
    “走吧——”扈南歌却再没有啰嗦，毅然转身离去。
    “走，走去哪里？”芽愣愣问。
    “这儿事情都结束了，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扈南歌带着芽离开了，他们刚离开这儿，这个世界便崩塌了。
    她又重新回到了锁魂狱，那个终年不见天日的深海里。
    小精灵芽似乎在跟她赌气，有好些日子没过来了。
    “哼~”扈南歌嗤笑。
    真是个幼稚的家伙，明知道我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对我抱有期待呢？每次不符合你的预期，还发脾气，蠢死了。
    芽的确如扈南歌说的那般，以至于向元君大人复命的时候，还忍不住抱怨这个事。
    “诶！”圣姆元君却罕见地叹息道：“天生地养、无情无心的冷血毒物，原来也有不敢面对的事啊。”
    “不敢面对？”芽不明白，元君大人这话从何说起啊。
    “你当她为何突然改变主意，让周老头亲手杀死沈洁琼，由着他被抓走，并且再未出现在他面前？”
    “为了什么？”
    “我猜她原本是要让周老头杀一遍沈洁琼，了却这一年的心魔。之后施展幻境将一切复原，让沈洁琼被抓走。但她并没有这样做，最后那刻她反悔了。她选择遵循周老头的愿望，这些年他撑得太苦了……”
    小精灵怔住了。
    “她这是在帮助他解脱啊，也是在让自己解脱。”
    “她自己？”帮周爷爷解脱，这个芽能理解，可她自己又是怎么回事？
    “不可一世的女魔头，别人对她恶意越深，她反噬起来就越强。可这样一个人，独独受不了别人对她好。面对着周老头对孙女厚重如山般的爱，她那个冒牌货，如何承受得了？”
    每一次出现在他面前，都等同于是对他的一次欺骗。
    她要如何告诉那个老人，他的孙女其实早不在了，现在身体里呆着的只是个假货。
    这样的心情，如果是以前圣姆元君恐怕也体会不了。
    但刚在凡间轮回了三世，经历了人世诸多情感，圣姆元君多少也能体会到一些。
    “所以、所以她完成了周爷爷最后的愿望，考了一个最好的成绩，让周爷爷不再为她担心，可以安心地走？”
    如今，那些在芽看来难以理解的行为，似乎都找到解释了。
    在后面一个学期，大魔女没有再打游戏。为了能将自己的成绩再提高一分、两分，她付出了超越过去数倍的努力。
    要知道对于她来说，从六百分长到七百分不是很困难。可从七百二十一分，长到七百三十四分，这个过程才是最难的。
    因为越到后面，能进步的空间几乎已经到了极限。
    她做到了，她很高兴。
    可当周爷爷不在了，她辛苦取得的成绩，还有在那个世界的一切，便于她一丝意义都没有了。
    这个大魔女，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要说她没有心，她却可以为了一个和她并没有多大关系的老头，做出许多不像她的事情来。
    可要说她有心，又可以在眨眼间将一切都给倾覆。
    唯有一点元君大人说得没错，这个魔女真的很危险。
    一天后，芽来到了扈南歌囚室外。
    “编号9855，元君大人说你在上个世界的表现很合她心意。她答应为你减刑五百年，并且接下来让你去一个较为轻松欢乐的世界，权当是让你度假了——”
    “哟~我这个锁魂狱头号重犯，还有这种好待遇？”
    扈南歌才不信这种鬼话呢。
    何况相比较轻松欢乐的世界，还是重口恶臭的地方比较适合她。
    她这朵黑暗之花，开在罪恶的土壤上才能更肆意地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