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满心懊恼的达木耳硬着头皮问道。
    刚才他就该咬牙喝退族人的，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他头一次感觉到作为大酋长在族人面前是如此无力。
    族人们即便一句话都不说，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他感受到了压力。
    更何况他们还满脸疑问，等着他给出答复。
    他能有什么答复？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稳住族人，避免让这些该死的俘虏带回来的消息扰乱人心。
    “这些人怎么不去死！”达木耳内心狂呼，“就不该让他们进部落！”
    而被责问的尹啟此时已经是怒目圆睁了。
    他怒声喝道：“没有，没有！他们说的是假的，我没有跟大姜有过什么约定！”
    然而他低估了族人的怀疑。
    或者说他低估了脏水效用。
    泼脏水只需要捕风捉影就行了，但是自证清白却需要真凭实据！
    为首的战士怒道：“在青鸟部的时候达克力首领都死了，他那么强壮都死了，为什么你却能安然回来？”
    尹啟怒气冲冲：“那是他自己找死！”
    话一出口，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这话有问题，赶忙纠正：“是他自己被姜榆魍引开的！”
    只是这么一来一回，改口又纠正的，旁人愈发怀疑了。
    现在他们就认准一个理了：部落里的战首，达克力都死在了青鸟部，为何你尹啟安然返回部落？
    果然，那战士又问：“大姜战士那么强，在青鸟部一战中杀了我们那么多战士，为什么就你能安然返回部落？”
    这个问题自然也是木风想好教他问的。
    潜台词就是：能打人死了，反倒是不能打的人活着，而且是一路安然无恙回到部落，这要说没问题，谁会信？
    尹啟怒不可遏。
    他没想到自己一路舍生忘死的狂奔回部落，反倒成了他有问题的证明了！
    是啊，按照道理来说大姜乘胜追击，他们这些人应该早灭在半路上的。
    “这，这……”
    尹啟头一次觉得开口说话是如此困难的一件事。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该说什么。
    因为他发现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是错的。
    可什么都不说的话，他自己就等于认了这件事，等着部落的处罚。
    关键是自己什么都没做啊！
    眼看他不说话，达木耳心底也信了几分，他怒声喝道：“把大祭司绑了，这次大战结束之后再行处置！”
    “是！”
    随即两个战士上前，气势汹汹地架起尹啟就要走。
    “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尹啟大声怒吼，“我是大黎部的大祭司，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现在你不是了！”达木耳冷冷说道，“你暗中与别部约定，想要对我大黎部不利，你不配做我大黎部的族人！
    不让战士作战，而是让族人送死，你是想让整个大黎族人都跟大姜死战吧？”
    “啊，不！”尹啟惊恐呼喊。
    他知道，一旦带走，等着他的，只有死！
    他连声喊道：“让族人顶替战士是我说的，却是你同意的，你作为大酋长，不能把这些都怪到我头上！”
    尹啟开启了“狗咬狗”的模式：“让族人顶上这件事，也是你答应的！”
    达木耳摇头怒喝：“那也是受你的蒙蔽！”
    一句话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
    尹啟彻底怒了，破口大骂。
    达木耳再也不理睬他，而是看向那几个战俘：“接下来是你们的问题了，大姜的人为什么没有杀你们？”
    为首的战俘恭敬说道：“回大酋长，大姜的人之所以每杀我们，是想让我们回来证明，大姜对我大黎部没有杀心。
    只要大黎族人不反抗他们，他们不会屠部！”
    达木耳满心火气：“住口！”
    他此时心底又怒又气。
    因为这些战俘回来后牵动着所有人的心，他无法对他们动手。
    族人对他有了质疑，又听到战俘们带回来的消息，难免心思活络起来。
    偏偏他对此无能为力。
    一步错，步步错。
    他就不该让这些族人回部落！
    “该死的尹啟，连个部落大门都看不好！”
    气归气，众目睽睽之下，他已经不能对这些回来的战士怎么样了，他只得喝道：“部落大门不用你们守了，你们去帮族人收拾东西吧！”
    “收拾东西？”周围的人都惊诧不已。
    达木耳点头：“外面大姜做的那些临时房子越来越多，明显是从别处不断聚集过来的战士。
    我们现在再守城只能是等死，所以接下来我们要跟他们决战，不能等他们的战士都来了！”
    众多大黎战士纷纷响应，他们也盼着决战——整天守城，实在是太憋屈了！
    而那些战俘却目光闪烁，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如果你们愿意，可以与族人暗中商议好，自己主动脱离大黎部，加入我大姜，我可以既往不咎，将你们吸纳为我大姜族人。
    放心，我不会像你们针对魁伟部那样去针对你们，所有人加入大姜，都必须听从号令，服从管理……
    你们身边的这位，是雷龙，本是一个万人部落的大酋长，与我大姜先前也打过仗，有过误会。
    伟力，不用我说了……”
    那位年轻大酋长当时说得诚恳，毫不作伪。
    最关键的是，年轻大酋长愿意以图腾起誓。
    而最为关键的一句，也是让他们放心又心动的一句就是：放心，我如果说话不算话，大姜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心甘情愿加入？
    眼下大酋长达木耳既然决定要举部迁徙，说不得将会有一场生死血战，死伤再所难免。
    这要是放在以往，他们也无话可说。
    可是自认为必死之后又活了下来的他们，眼下就不这么认为了。
    能活，谁愿意死？
    何况年轻大酋长也承诺了，加入大姜之后只要服从安排、管理，就会与其他大姜族人一样，该有的都有——在大黎部没有的，在大姜也会有！
    “只要你们愿意带着族人投靠我大姜，真心成为我大姜的族人，你们可以获得自己的房子、土地，你们可以不用打仗，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会住在跟青鸟部一样的城池里，长毛象都攻不破……”
    这是那位大酋长的承诺，当时就以图腾誓言起誓了的。
    所以眼下这群战士在被安排收拾东西，不是去守城时，并没有什么意见。
    达木耳的安排明显是不信任他们，不敢把大门放给他们看守了。
    大酋长不信任他们，他们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留在大黎部，生死都没人在乎。
    与其如此，不如带着亲人出部落而去，好歹搏一个更好活下去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