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何人？！”宫无后朝天大喝。
    虽然对方杀了特处士，但却并不能就此断定一定是友非敌。
    玄衣男子颇有几分温文尔雅，仙风道骨的气度，可眉宇之间一道竖纹如同利剑，平添三分杀气。
    “袁天罡，见过公子！”
    玄衣男子落地后，走进草庙，拱手行礼。
    李承乾眼中的诧异之色一闪而逝，他当然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见到传说中大唐最厉害的相师。
    面上却不动声色，左手收在背后，右手被邀月握住扶着，油然上前，来到袁天罡身前立定，双目灼灼生辉，问道：“荒山野岭，所为何来？”
    “为公子而来。”袁天罡微微一笑，而后看着邀月，欲言又止。
    李承乾闻言，朝邀月轻轻点头。
    后者犹豫了一瞬，但还是听话地走向庙门。
    以袁天罡须臾斩杀特处士的实力，若真想对李承乾不利，邀月在不在身边都没有太大区别。
    袁天罡背在身后的左手手指一转，草庙的木门便自动关上，而后右手一挥，一片无形屏障将草庙内的空间彻底笼罩。
    如此一来，无论他们说什么，外面的人都听不到。
    “上古年间，自三皇五帝始，人族执掌人间大地，人皇为人界之主，三界至尊之一，与天帝并列。”
    袁天罡缓缓道：“彼时，人间灵气充裕，人族中的强者层出不穷，不称仙神，不高高在上，却庇护一方，受黎民百姓尊敬。诸天神佛，亦不敢视我人族为鱼肉。然则，自周武王得上界之助，以下克上，弑君取商而代之后……
    人间从此无人皇，只有天子，至今已是一千七百余年！沧海桑田、连堂堂皇帝都寿不过百，人族衰落至此，殿下心中可曾有不平？”
    李承乾背在身后的左手轻弹了几下，被邀月握着的右手手指也猛然收紧，面上却云淡风轻地吐出四个字：“与你何关？”
    “在下擅长看相，殿下可知自己与其他人的不同？”
    袁天罡不以为意地笑道：“五年前，袁某曾远远见过殿下，那时殿下面相虽贵不可言，却有中年破家，郁郁而终之兆。但一个月前，在下再看到殿下时，殿下的面相却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如何？”
    李承乾呵笑：“变得贵不可言，有人皇之相？”
    “非也！”
    袁天罡轻轻摇头，肃容回道：“变得看不透了。以袁某生平所学再看，殿下如今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百姓，连皇子都不是。可与殿下有关的一切，皆不可推算，就如同……”
    袁天罡眉头皱起，似在想一个合适的词语。
    “查无此人？”李承乾幽幽开口。
    “正是！”
    袁天罡双目精光迸射：“殿下可知这意味着什么？殿下在人间做任何事，上界都没人可以窥视，没人可以预料，除非他们下凡，一直亲眼注视殿下！
    是以殿下选择离开长安，去辽东偏远之地，摆脱各种监视，乃是一步绝佳的秒棋。
    再者天界仙佛们随便闭关一次的时间都是数以十年计，数十年于他们而言不过是弹指一瞬。等他们回过神来时，想必殿下羽翼早已丰满。
    故而此虽非人皇之相，但却是千百年来，人间出现的最大变数！”
    李承乾听闻此言，陷入沉默。
    不得不承认，袁天罡的话很有道理。
    想要打破上界长期以来给人族戴上的枷锁，自然只有不在枷锁内的变数才有希望实现。
    但还是那句话……
    “与你何关？”
    “自商代周，人族之主去人皇尊号，自称天子后，人间绝大多数修行者都被上界招安。但也有一些人，不甘我族沉沦为上界奴仆，永世不得翻身，千余年来，始终不曾停止反抗。只是谈何容易，一代代凋零，而今已只剩下三五人而已，袁某便是其中之一！”
    袁天罡从怀中取出一枚造型古拙的铜戒，双手递给李承乾：“此戒名无为，乃上古人皇所传，有三大妙用。
    其一，神隐。此戒可开启一方神隐结界，身处结界之内可被目光看见，却不可被听闻，不可被任何神念感知。
    其二，召将。以真元擦亮此戒，袁某无论身在何处，都会第一时间赶来见殿下。
    其三，纳物！戒内空间自成一界，大如宫殿，可存储一切死物。”
    听到有储物功能，李承乾登时眼睛一亮。
    这个世界炼制法宝的手段很高，可唯独就是储物法宝极其罕见。
    若得到这枚无为之戒，的确能给李承乾带来很大便利，再也不用将从墓星尸树林带出来的宝物往怀里或者袖笼里塞了。
    “你就这么确定，本宫和你们是一路人？”
    袁天罡淡然一笑：“若不是一路人，殿下岂会听袁某说这么久？”
    李承乾呵笑一声，身后将戒指手下的同时，淡淡道：“戒指本宫先收下了，至于其它……等本宫去了辽东后再说。”
    “那微臣便在营州都护府恭候殿下！”
    袁天罡弯腰俯首，恭恭敬敬行臣子礼。
    他的出现，对李承乾而言完全是个意外。
    事实上，第一次见面，李承乾当然没有完全相信袁天罡。
    但袁天罡却显然已经暗中观察李承乾很久，甚至李淳风也是他口中的“三五人”之一！
    他们从李承乾的面相，以及种种行为中看出他的志向非小。
    故而才有了今天这场看似巧合地碰面，并送出一枚宝戒，在自己和李承乾之间建立联系。
    袁天罡走后，李承乾先以精血炼化无为之戒。
    而后在邀月的搀扶下来到草庙门外，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地上妖丹三转以上的妖怪尸体，全部收进无为戒中。
    之所以必须三转以上，是因为尸灵河只能将修为三转以上的尸体炼化成尸灵鱼。
    尸灵鱼的本质是先天本源之力，而三转以上的存在，体内真元才会转化为先天。
    无为戒内的空间，的确如袁天罡所言，有一座宫殿那么大，收入几十具妖尸绰绰有余。
    被浮屠战傀斩成三段的虎妖王寅将军妖尸，李承乾也没有放过。
    对墓星尸树林而言，完整的尸体和被肢解过的，只要不少零件，而且属于同一具躯体，就基本没太大区别。
    这时……
    雨已停，风也小了很多。
    乌云尽散，露出明月。
    李承乾唤来怜星，在她耳旁轻语几句，将自己腰间的玉佩取下，放到她手心。
    自己则在邀月的搀扶下，登上马车。
    经过刚才这一场血战，李承乾也不想继续待在草庙了，准备连夜赶路。
    当然，真正的原因是他想到一个无人之地，将无为戒中的妖尸全部转移到墓星尸树林中去。
    这么多尸体，无论是扔进尸灵河，还是葬入墓地，都必然能给他带来惊人收获。
    怜星走到并肩站立的宋大当头和王道衡身前，将玉佩递了过去，笑道：
    “公子说相识便是有缘，你们若有想去辽东建功立业的，不必往西了，直接持此玉佩去长安东宫，太子妃自会为你们安排！”
    说完，便转身去追赶马车。
    宋大当头握着玉佩喊道：“敢为贵公子尊姓大名？”
    “公子姓李！”
    怜星曼妙的身影飘然远去，留下商队众人惊愕当场，惊喜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