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1.不急慢慢来
【两天太忙了,今天手术没怎么断过,现在回家,人累瘫了。明天保二争三,争取三更】
【人造子宫,将来会是旧有社会结构和新生科学技术的矛盾时代】
过去几十年,国际干细胞研究协会(isscr)对实验室培育人类胚胎,有时间长度限制:不能超过受精后的两周。
2021年5月底,该协会表示,将放宽“14天规定”,逐案考虑培养人类胚胎的研究,该在何时必须停止实验。
“医学界”就此发布解读《人类胚胎体外研究将突破“14天规则”,国际干细胞研究学会发布新指南》。有网友留言称,“14天规定”取消后,“人造子宫”研究或将不再受限,“预示着工业化生育时代正在加速向我们而来”。
这不是第一次由热议胚胎体外研究,引申到对“人造子宫”的关注。
旨在用可视化方式呈现科技进步的国际组织、荷兰“下一个自然网络”于2017年推出《人造子宫:时间轴》专题,收录大量文学作品、影像资料、实物或模型。包括史上首个保温箱、首个试管婴儿,首本关于“人造子宫”的书籍和首份“人造子宫”专利图等。
2021年3月,《自然》接连公布3项研究成果。包括体外成功培育小鼠胚胎,使之发育到11天,相当于5个月人类胎儿的阶段。以及,在实验室条件下,于人类历史上首次用非生殖细胞的人体细胞,构建出完整的人造人囊胚样模型。
随后,《自然》官网收到诸多留言。被问及较多的是:这是否意味着即将实现“人造生命”?钻研近百年的“人造子宫”会随之从科幻走向现实吗?
1537年,医生、哲学家帕拉塞尔苏斯(paracelsus)在《自然之路》中这样描述“炼金士造人术”:把男人的**和腐烂的马粪,装进密闭的烧瓶里。约40天,会有肉眼可见、能自主移动的小东西被孵育出来。之后用人血喂养,他们就能长成小矮人。
关于“人造子宫”的构想,最早能追溯到英国进化生物学家霍尔丹(***.s. haldane)。1923年,他做主题演讲称:“到1951年,将有可能实现完全的体外孕育;到2074年,约70%的婴儿将是体外孕育而生。”
在这一场演讲中,有人提到美国纽约康尼岛的“全世界都爱宝宝”展览(all the world loves a baby)。
19031943年,数以十万计的游客参观该秀。展厅里陈列着“孵育儿之父”“孵育儿医师”马丁·康尼(martin couney)引进的最新款保温箱,和一个个挣扎着要活下去的早产儿。一根源源不断有外部热水通过的管道,被安置在保温箱下方,保持箱内恒温。另一根管道连接到建筑物外面,经过多层过滤,给箱内提供新鲜空气。
康尼医生通过收门票,维护保温箱,照顾、喂养早产儿,以及支付相关工作人员薪资。有媒体评述,在美国不愿意管早产儿死活的40年里,康尼医生至少挽救6500名早产儿的生命,成活率达85%。“保温箱就是早产儿的‘人造子宫’。”
“孵育儿医师”马丁·康尼(martin couney)和他的保温箱。
但,一个供应循环热水的保温箱,和子宫相差甚远。人类子宫在胚胎孕育过程中,不仅要维持恒定温度,还要通过脐带和胎盘,为胎儿提供氧气、营养、激素,将胎儿产生的代谢废物运出去。
到1955年,“人造子宫”被具象化。美国国家专利局批准伊曼纽尔·格林伯格(emanuel m greenberg)等人设计的“人造子宫”专利图。按图显示,“人造子宫”系统包含一个装有羊水的胎儿罐、连接脐带的机器、一台血泵、人工肾和热水器等。
1996年,日本东京顺天堂大学的桑原佑树(yoshinori kuwabara)团队按图索骥,做出“人造子宫”,还加以改进。
其“人造子宫”系统使用体外膜式氧合器,相当于人工肺、人工心脏和人工肾的集成。研究团队将之和胎儿羊羔的脐带血管连接,建立体外循环。同时,在“人造子宫”内注入体外循环的溶液和人工羊水,并保持在适宜温度。
团队通过剖腹产,取出正常发育4个月的胎儿羔羊。此时,胎儿羔羊的体重已达到出生时体重的60%70%。胎儿羔羊在“人造子宫”中,活了约3周。由于一些技术问题,该系统的体外循环出现故障,实验终止。多数胎儿羔羊因循环系统衰竭而死亡。少数活下来的几只被发现有畸形或肺部并发症。
学界称桑原佑树是“人造子宫”动物实验者“奠基人”。其研究更是触动《科学美国人》杂志于2000年推出《我们未来的仿生学》专刊,“人造子宫”研制成功,被列为“2010年2020年可能出现的生物革新”。
上海市第一妇婴保健院新生儿科主任刘江勤在其《人造子宫是怎么回事?》一文中写道,“人造子宫”包含两个概念。一是ectogensis,指“人造子宫”完全替代母亲子宫的功能,胎儿从受精卵开始就在母亲子宫外生长。
另一个是ectogestation,指“人造子宫”部分替代母亲子宫的功能,胎儿的某个阶段在母亲的子宫外生长。这被视为模拟子宫的“高级版育儿箱”。
从概念可知,上述日本研究属于ectogestation。桑原佑树评价自己的研究成果称:“毫无疑问,未成熟胎儿的最理想生长环境是母亲的子宫。但如果这项技术能挽救早产儿生命,希望它能最终应用于人类。”
沿着这一思路,2017年,美国费城儿童医院通过剖腹产,创纪录地让8只平均110天大的超早产胎儿羔羊,在“人造子宫”里健康生存4周。此时的胎儿羔羊相当于妊娠2324周的人类早产儿,是人类婴儿可以出生的最早时刻。
该“人造子宫”系统是一个充满羊水、无菌、温度适宜、封闭的“塑料袋”,能通过脐带连接氧气。当研究人员将其从“人造子宫”中取出时,小羊们的出生反应与自然分娩的羊羔几无差异。仅部分小羊出现轻微肺部炎症。1年后,8只小羊总体活泼、健康。
站在费城儿童医院的“肩膀”上,2019年3月,澳大利亚和日本联合团队也成功挑战早产儿的“生存边界”。其实验所用羔羊胎儿相当于24周大的人类婴儿,其肺部发育刚基本成型。
近年来,多国提供科研政策,支持“人造子宫”研究,并取得一定进展。其中,欧盟的“地平线2020计划”,于2019年10月,获得290万欧元(约合人民币2256万元)拨款。全球最大的“人造子宫”研究团队负责人、荷兰埃因霍芬理工大学奎德·欧(guid oei,音译)领衔该项目。
“我们的‘人造子宫’不仅是个塑料袋或塑料盒。它是人类子宫的体外版,将具备孕育人类胎儿的所有条件。”奎德·欧说,其团队研发系统自带血液循环系统。胎儿脐带会和人工胎盘相连,从而接受氧气和营养。且,“人造子宫”安装有各类传感器,能模拟妈妈的体温、心跳等生理特征。
2021年3月17日,《自然》杂志在线发布以色列研究显示,“人造子宫”和“人工胚胎”均有重大突破。人为干预的妊娠或已从“孕
一般,小鼠胎儿发育只需20天。11天时的小鼠胚胎相当于5个月左右的人类胎儿。
研究通讯作者雅各布·汉纳(jacob hanna)博士介绍,为了研制这套“人造子宫”系统,他们花了7年,但仍存在局限。
“将‘人造子宫’用于人类婴儿,在技术层面面临着很大的挑战。”2019年3月,奎德·欧参加“人造子宫:梦想还是噩梦”研讨会时说。
比如,截至目前已公开的“人造子宫”仍主要是“孵化器”,在孕育的最后阶段扮演子宫,但不具备自然受精成型、全程孕育胎儿等功能。
其次,目前“人造子宫”技术尚未成熟。通过机器运转、维护胎儿肺生理和循环,仍异于正常妊娠,存在致畸、死亡等风险。
2021年1月,郑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传出简讯,称其成功实施国内首次“人造子宫”胎羊体外培育实验,经由脐动静脉插管进行体外支持。医院体外支持中心ecmo团队亦有贡献。
但过往研究显示,ecmo使用中,可能出现代谢性酸中毒、进行性低血压等问题。
再次,“人造子宫”的核心组成部分是生物袋。设计时要尽可能解决无菌性、尺寸适应性,以及空间、液体体积效率等问题。“在我们的实验中,即使小鼠胚胎能活过11天,‘人造子宫’也面临容不下快速增大的胚胎和足量羊水等问题。”雅各布·汉纳表示。
最后,婴儿血管的直径会限制“人造子宫”的使用。“人造子宫”的插管必须与婴儿血管相连,但婴儿越小,其血管就越小,且厚度可能不够稳定插管。截至目前,“人造子宫”使用较多的受试体是胎儿羔羊,亦是考虑到其血管等生理结构特性。
“在发展到人类临床试验前,我们还需要对灵长类动物进行大量研究。”有评论称,对于胎龄2224周的早产儿,现有“人造子宫”技术可能用不上。对24周以上的早产儿,“人造子宫”是否能取得更高收益,依旧是个谜。
“人造子宫”适合谁?
在纯靠机器维持的“人造子宫”外,也有学者在钻研“再生子宫”。
2001年,美国康奈尔大学生殖医学和不孕症中心华裔教授刘洪清(hungching liu)“入局”。两年后,其研究团队发文称,用可生物分解的胶原和软骨素,先搭出子宫形状的桁架。然后,在上面种植子宫内膜细胞,注入激素等“营养成分”。经过一段时间培养,桁架自然分解。那些被种植的子宫内膜细胞生成简易的“再生子宫”。
此后,研究团队将受精卵注入“再生子宫”中。部分胚胎成功着床、生长。但因为伦理原因,胚胎种植后的第6天,实验终止。后续鼠实验证实,该简易子宫可以实现胚胎着床,但不足以维系其后续的正常发育。老鼠没足月就因畸形而死亡。
2011年,刘洪清带领团队,用“再生子宫”培育人类胚胎达10天。
9年后,美国维克森林再生医学研究所宣布“再生子宫”又一进展:使用生物工程技术制造子宫组织,修复兔子子宫,使其成功怀孕,并足月分娩、产下存活后代。
不少媒体跟进报道,称此为“突破性进展”。还有科学家提出更大胆的设想,既然能“修”,下一步就是“能造”,这或能实现“让男人传宗接代”。
但刘洪清教授清晰地告诉媒体:“(我的研究)不想为那些不想怀孕的妇女制造子宫。只服务于那些子宫功能受损而无法拥有自己孩子的女性。”
2021年,“一条”发布调查称,在支持“机器完全代替母体”的受访者中,91.5%是“因为身体原因,无法得到一个健康的孩子”。其中包括不孕不育、高龄生产危机、婴儿器官发育不完全。辅助生殖(人工授精或试管婴儿)也能助其圆梦,但并非万能手段。我国高龄产妇的生育率明显上涨。而辅助生殖的成功率与年龄有极大关系。相较35岁以下者,3840岁者的辅助生殖新鲜周期活产率下降50%,44岁以上患者的活产率仅1%。
奎德·欧也对“人造子宫”的临床应用有过明确阐述:只服务于极度早产婴儿,提高存活率。
临床数据显示,超70%的早产儿出生在妊娠3436周间。出生于妊娠22周前的婴儿几乎没有生存机会。妊娠2223周出生者仅能获得0.07%的存活率。若进入24周后,其生存几率将显著提升。
“因为伦理、宗教、信仰等,我们不想让自己的模型,去服务不想生育的妇女。”奎德·欧表示,全球各大“人造子宫”研究都面临着质疑,包括“人造子宫”有没有违背自然规律?当“生育”这件事从自然过程变为技术过程,是不是对生命的操纵?在“机器完全代替母体”的孕育过程中,能不能、以及何时可行流产?当强权者掌握生育技术,是否会造就《美丽新世界》,在胚胎时期就决定优胜劣汰?
现在,是时候像审视基因编辑技术那样,审视“人造子宫”技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