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看着火盆中渐渐化为灰烬的信。
    整个人瘫坐在垫子上，久久无语。
    按照信中所说，这次的事，除了自己以外，自己手底下大部分人都知道。
    也只有他们通力合作，才能瞒得住自己。
    而他们最终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得到儒家的通力支持。
    在信上他们倒是没有瞒着自己，前因后果，以及后续计划，都在信上一一说明了。
    计划很完美，至少按照计划，再加上自己的配合，儒家必定会对自己感恩戴德。
    但扶苏只觉得手脚冰凉，这些人瞒着自己做下这么大一件事。
    若不是事到临头，自己完全不知道内情。
    他们是在强逼自己做抉择。
    扶苏不是没有想过，对这些人不管不管，一次性清理掉。
    可不说这次事情，牵扯了自己手下几乎所有势力。
    他们会私底下串联起来这样去做的原因，扶苏也清楚了。
    他们之所以瞒着自己，是因为嬴慎。
    随着嬴慎手中能够动用的势力越来越强，为嬴政办的事越来越多。
    这些人对于嬴慎给自己的地位，带来的冲击感到了不安。
    也因此，他们多次向自己提出，要对付嬴慎的安排。
    但都被自己按下，因为扶苏希望可以堂堂正正的将嬴慎收为己用。
    哪怕最终输给嬴慎，以嬴慎的能力，扶苏愿意如先祖孝公与公子虔一般，做嬴慎的公子虔。
    但也因此，引起了自己手下人的不安和不满。
    毕竟在他们看来，对嬴慎毫无举动，平白看着嬴慎起势，绝对是个错误的选择。
    不管在官员中，还是在寻常百姓间，嬴慎如今的名声都要盖过扶苏一头，这对他们这些跟随扶苏的人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会瞒着扶苏先斩后奏。
    比起敌人的打击给自己带来的痛苦，这些打着为自己好的旗号，但做的事反而坑了自己的人，更令扶苏觉得头疼。
    但扶苏能不管？
    还真不能。
    不说这些人大部分是自己母亲留给自己的势力。
    就算不是，把这些人推出顶罪，以后还有人会愿意替自己办事吗？
    你扶苏连自己的母族势力都能牺牲，是不是连我们也能牺牲？
    更何况，以前没人用这些人楚系一脉的身份来攻谒自己，除了他们是自己母亲留下的势力。
    也是因为他们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父皇那边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次他们做的事，很明显过界了。
    若是被有心人借此机会，利用他们的身份来攻谒自己，大臣们会怎么想，嬴政又会怎么想？
    而且他们对付的是儒家，儒家如果知道是自己手下的人搞了他们。
    哪怕自己最后对他们施恩，儒家也不会为自己所用了。
    只能等自己回到咸阳，才能再跟这些人算账了。
    就在这时，扶苏突然想起来，嬴慎跟自己说过的。
    为嬴政办事，不求尽善尽美，只要尽力而为便可。
    扶苏自嘲一笑。
    若是自己人手出现问题的时候，选择跟嬴政沟通，请他调派人手，而不是自己硬抗，用自己府内的人顶上去。
    没能接触到权利的他们，也不可能为自己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说到底，自己也是担心没把事情办好，影响了自己在父皇心中的地位。
    再想想嬴慎，只要觉得自己扛不住，或者需要些什么，第一反应就是找父皇或者自己帮忙的行为。
    扶苏突然觉得，嬴慎的行为，看上去虽然丢了一些脸皮，但至少不会出现自己现在这种左右为难的情况。
    “悔不听十弟之言。”
    ……
    在扶苏左右为难的时候，嬴慎也一样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嬴慎可没忘记，自己还答应了卫庄，会帮他通知赤练他们的。
    但少司命一直跟自己形影不离，嬴慎愣是没找到机会避开她的视线溜出去。
    哪怕晚上回房歇息，自己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少司命的气机都一直锁定着自己。
    虽然这种被一个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很不错。
    但这并不是嬴慎想要的。
    嬴慎决定跟少司命好好谈谈。
    “少司命可需要一些私人空间？”
    少司命闻言摇了摇头。
    自己的存在只是为了执行阴阳家的任务。
    只需要完成监视嬴慎命令便可。
    但我需要。
    嬴慎很想反驳她，告诉他等她来一个月一次的流血事件时，总会需要的。
    但想到秦时的女人，连怀孕都能跟人交手。
    没准正常女性每个月都会有的流血事件，对这些武力爆表的女人来说，还真不是事。
    但一直被监视者，自己可不好去通知他们。
    索性离他们遇到胜七还有不少时间，通知不到就通知不到吧。
    就是卫庄难免会孤独了点，但盖聂知道他的位置，想来还是会偶尔去看看他的。
    无奈得回到房内，将事情记下，嬴慎思考起李斯的提醒。
    优化着对付徐福的方案。
    但优化来优化去，最终都差了一个由头。
    原本直接借助影密卫或者罗网的势力来对付徐福的办法不太可行。
    想要正大光明杀了徐福，必须得让桑海的郡守参与进来。
    但想要忽悠桑海城的郡守，让他有胆子跟自己去蜃楼搞事。
    至少得给他一个明面上，站得住脚的理由。
    而且是不容拒绝的理由。
    自己或许还得调查一些情况。
    ……
    “这就是近几个月的失踪人口的档案？”
    虽然嬴慎没有官职，命令不了桑海郡守，桑海郡守也可以完全不鸟嬴慎。
    但嬴慎只是需要郡守帮忙调集一些卷宗罢了，而且拿的是扶苏作为挡箭牌。
    桑海郡守还是愿意给嬴慎这一个面子的。
    虽然只是匆匆一面，了解嬴慎来意后，便让他的幕僚代为接待，但对嬴慎来说已经足够了。
    “慎公子所需要的，近几个月失踪人口的卷宗都在此地了。”
    “有劳了。”
    嬴慎客套一番，准备花点时间将卷宗都看一遍。
    果然，大秦近来可没有太多战事，临近一次调动大军，抓到的墨家俘虏又被自己拉去长城了。
    嬴慎调查过，如今大秦提供给徐福的试药人员的来源，只有已经定了死罪的死刑犯。
    可对徐福来说，会够？
    答案是否定的。
    否则桑海附近的失踪案，失踪的就不会都是青壮了。
    等扶苏做好选择，自己得让这些事爆出来才行。
    至于怎么做，嬴慎已经有些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