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被机器人放在了机械床上，这一路挪动，她身上血在地上留下一路的血痕，就像是那无法直视的过去，惨烈而悲凉。
    冰冷的机械床让她缓缓打了个寒颤，可她却再也没有力气反击了。
    如她所料，将军从来不会只有一个应对方案。
    如果不是沈暮已经将将军逼到一定地步，将军不会调出这些潜藏的机器人。
    沈暮想，如果她将这些机器人解决了，将军是不是还有一支暗卫队伍等着她？
    沈暮闭了闭眼，事已至此了……
    古雄将针尖刺入沈暮的皮肤，不知名的液体涌入血管。
    而后他又准备在液体中注入什么，这次倒是很好心的开口了。
    “麻药，免得你痛苦。”
    古雄动手之前，看向将军，问：“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毕竟这麻药下去，她就再也没机会醒来了。”
    将军看向沈暮，问：“古雄在问你呢，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沈暮扯着嘴角，说：“是遗言吗？”
    将军点头：“算是。”
    沈暮轻笑：“我以为作为你最优秀的学生，我应该有个写遗书的机会。”
    将军摇摇头：“你没有仔细听我的话吗？所有人都会死？霍云骁也会死，就算你真的写了遗书，也没有人能接收。”
    沈暮轻轻的点头：“是啊，遗书都没人收的。”
    将军的眼神转向欧随的方向，却落在了那两个婴儿身上。
    “不如给你的孩子留两句话吧，至少他们还会健康的活下去。”
    提起孩子，沈暮的眼神都温柔起来。
    她轻声说：“如你所说，既然要追求永生，想必我的孩子还能度过二十几年平静而安稳的生活吧？”
    将军点头：“是。”
    沈暮闭了闭眼，说：“别让他们做杀手，这条路不好。”
    将军点头：“好，我答应你了。”
    沈暮又说：“我母亲留了一对玉镯给我，如果你能拿到，把镯子给孩子吧，算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一点心意，我也只能给这么一点东西了。”
    将军笑着说：“青血玉的手镯，世所罕见，价值连城。”
    沈暮的声音有些凄冷。
    “价值连城也比不上亲生母亲的陪伴，这个道理你不会懂的。”
    如果他懂，他不会剥夺南柯童年的母爱。
    “还有吗？”
    沈暮像是睡着了。
    可过了几秒，她又开口，声音缥缈。
    “我想，大概你不会允许他们姓霍。”
    将军点头：“当然，姓沈也不行，不如姓南如何？我会取个好听的名字。”
    沈暮没有回应这句话，只说：“那就告诉他们，母亲因病离世，至死都希望他们平安健康。”
    将军轻笑一声，将手轻轻的搭在了沈暮的额头上。
    “你太心软了，秦暮，这不是一个合格的杀手，古雄说得对，你是杀手界的耻辱，也注定会一败涂地。”
    沈暮低低的笑着。
    “一颗棋子罢了，哪有什么成败可言？”
    她闭着眼睛，像是已经接受了这个结局。
    下一秒，震耳欲聋的枪声传来，弹雨倾泻而来，像是有人端着机关枪在对面扫射一般。
    将军立刻蹲下，古雄的伤口因为再生泪的修复暂时没有完全愈合，动作略微迟缓，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胳膊划过去，鲜血迅速的涌出来。
    沈暮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她躺在机械床上，只能祈祷这子弹别打到她。
    意料之中的狂笑声传来，带着慑人的疯癫气息，令人心惊。
    沈暮的心沉沉的下坠。
    她迟迟不提重生这件事，就是想避免刺激到欧随。
    可现在不得不提起，甚至将军要直接在这里实现这件事，这成了欧随失控的导火索。
    如沈暮所说，她是从欧随这里得到的启发，才猜到了将军要做的事情。
    欧随执迷于脑电波分离的研究，甚至在滨海初次见面的时候，险些因为那一针要了沈暮的命。
    他如此执着，同样是为了重生。
    或者说，是死而复生。
    不是为他自己，是为了那个名叫羽若的女孩。
    那些活体实验，那些残忍血腥的画面，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个源头，就是重生。
    欧随坚定的想要进入无菌仓陪伴沈暮，也是为了这个。
    他想要见到古雄实验室的全貌，想要得到关于脑电波分离的一切。
    想要……羽若的死而复生。
    将军和古雄再次看向远处的“焦野”，男人手里握着遥控器，操控着机器人，笑的狂妄而疯癫。
    他的表情幅度太大太夸张，以至于脸上出现了几分崩裂一般的不自然。
    而后，他似乎是觉得很不舒服，便一把扯下了脸上的面具。
    焦野的“脸”被撕扯丢在了地上，露出那张原本的苍白又有些娇气的大男孩的脸。
    丹凤眼，淡粉唇，冰冷而薄情的五官，却又带着极致深情的眸子。
    他笑的疯癫，看着机器人持枪冲向这边，兴奋的呼喊着：“杀了他们！杀光！全都杀光！呕吼！”
    将军显然没想到焦野是假的，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古雄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师弟”眨眼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时都没有回过神。
    沈暮躺在床上，好心解答疑惑。
    “介绍一下，我身边的另一个疯子，他这个状态基本上和失控的机器人没区别，他不像我对伤亡有所顾忌，如果可以，他大概会连我一起杀掉，两位自求多福吧。”
    说话间，机器人已经逼近这里，黑洞洞的枪口中冒出火光，子弹如暴雨一般倾泻。
    桌上的玻璃器皿被打碎，各色液体流淌，白色的气体弥漫，子弹在仪器上打出一个一个的坑洞。
    欧随完全是毁灭式攻击，眨眼之间，整个实验室变成了硝烟滚滚的战场。
    而现在，唯一一个掌握着优势的人，是连沈暮都无法控制的欧随。
    欧随猛地跃起，骑在了一个机器人的肩膀上，顺势坐在了机器人头上。
    他手里挥舞着染血的床单，像是侵略者挥舞胜利的旗帜。
    “杀了他们！剁手！跺脚！把头留给我！哈哈哈哈哈哈哈！”
    癫狂、凌乱而又残暴的另一个欧随。
    所谓失控，是封存在灵魂深处的另一个自己，是从未从鲜血淋漓的过去走出来的那个欧随，是从没有放过自己的欧随。
    也就是——精神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