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雄检查了一番，表情却越来越失望，说出的话也更加冰冷无情。
    “太差了，身体指标都下降了，我还没对你做什么呢！”
    “你的手指神经末端倒是还有点反应，但是很难长出来，各项指标都不够。”
    “算了算了，明天这个药就停下了，要不是这个药性不能中断，我也不会冒险把你带进无菌仓。”
    古雄将手术钳丢在一边，收了平板，转身走出了房间。
    沈暮在柜子后面又藏了五分钟，确定古雄不会去而复返才走出来。
    古雄大概是想起这边的门没有关，才会一直往这边走。
    他是个医学狂热的男人，对这些门锁电脑锁一向都是不在意的，否则沈暮也不会这样误打误撞的摔进来。
    譬如现在，古雄又没关灯就走了。
    明亮的甚至有些刺眼的灯光下，沈暮清晰的看见了病床上躺着的人。
    如她所料，沈芙。
    之前霍云骁和南柯在古雄的实验室已经见过了，说是被剃光了头发，做了开颅手术，又挖掉了一只眼睛，整个人已经被折磨到精神分裂的地步了。
    可现在在沈暮眼前的，远比霍云骁和南柯当初看见的情况还要严重的多。
    沈芙的眼球处被清理干净了，脸上连带着头皮上的皮肉都像是丢进开水里烫过一样，皱巴巴的，泛着令人作呕的肉粉色。
    沈暮的目光挪到沈芙的手上，手指全都消失了，像是被人用刀齐齐斩断，刀口齐整到沈暮这样的杀手都觉得完美，大概古雄没少干这种事，已经信手拈来了。
    沈暮深呼吸了一口气，掀开了沾血的白布。
    她不想看的，害怕自己吐出来。
    可不得不看，很多真相都藏在这样鲜血淋漓的背后。
    沈芙的腹部有个很大的刀口，缝的十分粗糙，刀口处连接着仪器，大概能精准的看到她手术后的修复情况。
    或者说，古雄能清晰的看见沈芙是否长出了完整的脾脏。
    沈暮不知道，沈芙还有哪些器官被摘掉了。
    她攥着那沾血的床单，心中五味杂陈。
    对于这个害的她的母亲惨死异乡，害的舒家家破人亡的女人，沈暮没有丝毫同情。
    如果不是她后来病重，沈芙又不知所踪，沈暮更乐意亲手了解她的性命。
    可是现在，曾经那个穿的光鲜亮丽，眼中都是精明算计的沈芙和眼前这个躺在病床上苟延残喘，任人宰割的沈芙重叠在一起，让沈暮觉得悲哀。
    这世上有很多复仇方式，可沈暮从未想过这一种。
    她曾经给很多人安排了结局，可从未安排过这一种。
    她之所以没成为那样冷血薄情的杀手，大抵是因为她心中始终保留着一丝人性。
    女性的柔弱、孩童的天真、哪怕是冬日的阳光和鲜花都让她觉得温暖和怜悯。
    所以她等到了霍云骁救赎她的内心，成为了如今这个……让别人认为的软弱的沈暮。
    她偏爱自己的软弱，那是让她觉得温暖的部分。
    否则她应该是古雄这样的人。
    这样……将人视作刍狗的人。
    沈暮轻轻的放下白布，耳边却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呜……呜呜……”
    沈暮一怔，抬眼看向沈芙。
    沈芙醒了，睁着那只完好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可她几次张嘴，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只发出这样呜呜的声音，像个还没学会说话的孩子。
    沈暮盯着她看了许久，才明白了原因。
    沈芙的舌头没有了，所以她说不出话来。
    沈芙的手脚全身都被束缚带禁锢，她没办法抬起手，只能张着嘴：“啊……啊啊……”
    啊啊呜呜的声音，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没有，可沈暮却像是听懂了一样。
    她轻声说：“我不是沈栀书。”
    沈芙看着她的眼神依赖又委屈，像是在寻求她的帮助，又像是一个被人虐待的孩子想找自己的家人保护她。
    她当然不可能是在找沈暮这个侄女保护她，她精神分裂的另一面，是在找沈栀书。
    霍云骁说的没错，那个阴狠毒辣的一辈子的女人，在这惨绝人寰的折磨之后，终于想起她有个曾经视她如宝的姐姐。
    沈暮看着沈芙急切又委屈的眼神，又重复了一句：“我不是沈栀书，你也用不着跟我装疯卖傻，沈芙，你心里很清楚真相，沈栀书死了，死在你的嫉妒和算计里。”
    沈芙眼中的光芒一寸寸的暗下去，而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她拒绝了沈暮的信息传达，心底也绝不会承认沈暮所说的话。
    她身在地狱，心里一定要有些美好的幻象，才能活下去。
    沈暮也不再多说，她走到沈芙的病床床头，微微屈膝查看沈芙的头部。
    她是来查看真相的，不是来哄沈芙这个精神病人的。
    沈芙的头上有整齐的刀口，缝合处十分明显，不像是霍云骁他们之前说的开颅手术，倒像是最近做的手术。
    沈暮心里暗暗记下了这一点，又在房间里查看了一圈。
    除了一些手术工具和仪器之外，并没有别的什么特殊的东西。
    最后，沈暮在旁边的柜子里找到了一排透明的药剂罐。
    圆柱体的真空管子里封存着淡蓝色的药剂，沈暮拿了一个，转身离开了房间。
    她回到病房里，欧随立刻从折叠床上坐起来，急着说：“你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找你了！”
    沈暮坐在自己的床边，先安抚了欧随两句：“别慌别慌，这不是回来了吗？”
    欧随便问：“有什么发现吗？”
    沈暮说：“低温储藏室里封存着沈芙的手指、眼球、还有脾脏，古雄在她身上做了很多实验，还给她用了什么很珍贵的药，试图让她被摘掉的器官重新长出来。”
    欧随瞪大了眼睛：“胡扯吧？再生组织？现有的医学最多做到再生微小组织，再造血液，那么大的器官怎么可能凭空再生？”
    沈暮摇头：“这些我不懂，但是古雄连脑癌都能治，能做到这一步也不奇怪吧？”
    欧随撇撇嘴，很不服气的说：“那倒也是……我之前确实听过一些传闻……”
    沈暮立刻问：“什么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