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微微皱着眉，转开了眼神。
    两人都不再搭理沈芙，分成两边查找货架和桌面上的资料。
    气氛沉默许久，南柯终于开口，问：“她是后悔的，是吗？”
    南柯对沈栀书和舒家的往事也知道了不少，多数是霍云骁这边给的消息，自然也就知道了沈芙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沈芙是如何从一个乖巧的妹妹变成了刽子手，又是如何从暗恋自己的未来姐夫到和将军合作，毁掉了沈栀书的人生。
    南柯本以为，像沈芙这样恶毒的女人，哪怕是死一万次到地狱里下了油锅也不为过。
    可如今沈芙躺在病床上，生命垂危，痛苦不堪，却突然想起了那个唯一的亲人。
    霍云骁没抬头，一边翻着文件，一边问：“你觉得她后悔了吗？”
    南柯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我只是好奇而已，做过那么多恶事的人，真的会后悔吗？她简直是坏到了骨子里。”
    霍云骁又问：“为什么问我？”
    南柯愣了一下，含糊的说：“这里没别人，我随便问问。”
    他又说：“你不想聊就算了，反正我也没那么想……”
    “是，她后悔了。”霍云骁说。
    南柯眨眨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低低的“嗯”了一声。
    霍云骁的声音温润而无波澜，像是成熟的兄长在给他认真的解释一个道理。
    “她后悔了，可并不代表她知错了，更不代表她过去的错误被抹掉。”
    南柯将手中无关的资料放回原位，点点头：“哦，还有呢？”
    霍云骁说：“如果时光倒流，还能重来一次，她依然会选择送沈栀书去死，八成还会连沈栀书肚子里的孩子一起弄死，这样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说不定她真的可以在舒家坐享其成，安安心心的坐她的舒太太。”
    南柯挑眉：“你这么肯定？”
    霍云骁点头：“她后悔是因为她现在沦落到了比沈栀书更加悲惨的地步，才有时间去思考过去的事情，人在脆弱的时候总是更容易陷入美好的情绪当中，美好就会带着情绪反扑。”
    南柯似乎听懂了。
    “你的意思是，她是因为折磨才会更容易回忆沈栀书对她的好？才会觉得后悔？”
    霍云骁说：“不是吗？她在舒家作威作福的时候，和暮暮斗的你死我活的时候，什么时候想过沈栀书？
    人都是这样的，高高在上的时候永远都不会反省自己的过去，而是更愿意享受成功的喜悦，至于这成功是怎么来的不重要，眼前的快乐足以压倒背后的罪恶。”
    南柯冷笑一声：“是啊，不到被拉下神坛的时候，怎么会反省过去呢？”
    他的语气中带着刺骨的寒凉，还有丝丝缕缕的杀意。
    霍云骁终于抬眼看向南柯，眼神晦暗不明。
    “我知道你为什么问我，我可以告诉你，我父亲在得知南绛死讯的时候很平静，对他而言，南绛只是利益合作的一个关系，没有任何感情，更谈不上后悔。”
    南柯的眸中瞬间迸发出慑人的杀气，恨不能将眼神化作利剑，刺穿霍云骁的胸口。
    霍云骁又说：“在他得知你的存在之后，每一天都在后悔。”
    南柯冷笑：“后悔什么？没有趁我是个胚胎的时候弄死我？省的我骚扰你们一家人的好日子？”
    霍云骁沉声说：“后悔和南绛的交易。”
    南柯嘲讽道：“怎么？睡过之后就翻脸无情了？”
    霍云骁的眉眼平静，说：“南柯，我所知道的消息是，当年是南绛找到了我父亲合作，为的是霍家的资金支持和市场开拓，就如同后来的组织找舒家合作一样，只是交易。”
    “交易？交易到床上去了是吗？霍天霖让我母亲变成了第三者！让我变成了私生子！现在就轻飘飘的交易两个字就想搪塞过去？”
    南柯暴怒出声，如果他此刻手里握着枪，大概会毫不犹豫的给霍云骁一枪。
    霍云骁说：“据我父亲说，发生关系的那一晚确实是意外，且只有那一次，南绛之后也明确说过她不需要任何负责，只要我父亲给她留个高级安保的住宅让她住一段时间，也就是郊区的那栋别墅。
    我父亲去看过她几次，他本以为南绛住在滨海是在威胁我父亲离开我母亲，并说愿意给她任何补偿，除了婚姻。
    可南绛什么都不要，再后来，南绛不告而别，她走的时候没有留下只字片语，更没有告诉我父亲她已经怀孕。”
    “放屁！”南柯怒道：“你想把霍天霖撇干净？他什么都不知道是吗？他不知道我母亲抑郁而终，不知道有我这个私生子，他干干净净？”
    霍云骁微微皱眉，说：“我从未否认过他的愚蠢和对婚姻的不忠，我只是说，按照我父亲的说法，南绛不可能给你灌输对霍家的仇恨，你的仇恨到底从何而来？”
    南柯怒道：“关你屁事！你不过是在为他辩护罢了！”
    霍云骁淡然开口：“不是辩护，我只是说，他犯了错，但是在我心里，罪不至死。”
    霍云骁仍是平静的脸：“我猜你那边的故事版本来自于将军，至于真伪，我迟早会查清楚。”
    南柯冷笑：“你拿什么查？掘开我妈的墓地来查吗？”
    南柯的情绪越来越尖锐，霍云骁皱了皱眉，说：“以后再说。”
    南柯猛地将文件拍在桌上，扶着桌面大口的呼吸，像是濒临窒息的鱼一般。
    霍云骁将文件收起来，看着南柯血红的眼睛，微微叹了口气。
    他轻声说：“我父亲后悔的是和南绛的交易，准确的说，是对你的亏欠，他很后悔，没能察觉你的存在。
    至于你的问题……是，南柯，他后悔了，但是同样无法抹掉他犯下的错误，也许你觉得把他拉下神坛，就能让他好好反省过去，对你和你母亲痛哭流涕抱憾终身。”
    霍云骁瞥了一眼病床上的沈芙，说：“就像这个试验品一样，熬出精神分裂是不是就能证明他后悔了？”
    南柯冷笑：“不，我想让他死。”
    霍云骁点头，只说：“如果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希望真相揭开的那一天，你仍然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