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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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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初元年末,十二月十五日。
    宜出行,结亲,祭祀。
    冷风阵阵,寒意如刀。
    前些日子刚有最后一场雨落,天气已是彻底进入了隆冬之季。
    长宁皇城中,开朝第一次州考已在一月之前,便彻底落下了帷幕。
    由宰相梁温以及学宫祭酒左白鹿,亲自出面考查入选者,核实了这些人的水平之后,便分文武二科,于一十三州取士二百六十人,一州筛选出了二十人,有资格参与最后位于皇城长宁之中的——
    殿试。
    整个大夏疆域辽阔,民众数万万以计数,分布于一十三州各处。
    可洛离改革之后的选拔考试,却只在一州之地取士二十人,其中还划分为文武二科。
    也就是说,习文修武最终能有进入大夏最高学府进修,能有资格在今后岁月里迈入政治中心的,只单论文武其中一科,一州也不过仅有十人而已!
    都说千军万马难过独木之桥,这大夏的科考,可比这独木之桥还要难上百倍不止。
    可想而知,究竟有多严苛。
    同理,能够通过这般严格的考试之人,也绝然不会有所谓庸碌之辈。
    只要是任命得当,哪怕是一朝殿试落选,这些人也终将是未来的大夏肱股,栋梁之才!
    大浪淘沙,方见真金。
    十二月中旬,大夏洛皇归朝已有一阵时间。
    而今天,便是圣旨昭告京城学子,开设殿试科考之日!
    消息在前几天就已经传播了开来,并由衙门亲自将消息传递到了每个通过殿试的州考学子耳中,确保他们不会缺席。
    虽这科考在大夏,也算是开天辟地头一次,但有着皇帝的亲自考察和极度重视,也算是一次不小的空前盛况。
    据说这殿试最终也会再次筛选一批,通过州考的二百六十人里,能余下十分之一,便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纵使这只是第一次殿试,可整个大夏有参与县试科考资格,并且参与其中者,又何止是千人万人?!
    一路披荆斩棘,连破三关来到这京城,就已是殊为不易。
    要是祖坟冒青烟能得皇帝赏识,名录金榜之中,于殿试中拔得头筹名扬整个天下...
    那又该是何等的风光!
    此刻,长宁皇城一角。
    一座闲亭之中。
    两侧侍女竖琴,音律弹奏之声优美,使人一听便忍不住想要将眸光投入过去。
    在这亭中,一身华服的吕文书,坐于精心编制的竹椅上面,对着眼前石桌上铺陈而出的棋局,静静的点下了一子。
    “沈兄,该你了。”
    这一袭蓝衫华服,唇红齿白眉目含笑,如贵公子状貌的青年,礼貌的抬起手臂,对着对面一身锦衣,眸子明亮的俊秀男子作势邀请道。
    两人面前的棋局,此刻已是错综复杂,星罗棋布难舍难分,若不是深谙此道者,定不会下的如此焦灼。
    被吕文书称呼为沈兄的男子,此刻正捏着一枚棋子,似乎是在思考着如何破局。
    他的眸子异常明亮,其中夹杂着常人身上难得一见的认真,光是一眼望去,就足以叫人印象深刻。
    下棋当心静,不能急躁。
    在仔细思考过这局面变化之后,沈秋方才眉头一挑,有了主意。
    啪嗒。
    白子落下。
    随着这一子落下,只见本来已是落入颓势,接近死局的白子布局,却是一扭之前溃败,化腐朽为神奇,转瞬之间盘活了起来。
    而见此,吕文书倚靠在椅背的身躯微微前倾,眸子轻缩,有些惊讶:
    “好棋!”
    “我这一盘棋徐徐图之,从开始到现在就一直在布局,求得就是一个稳字,想要以大势之威将你活路彻底盘死。”
    “却不想,沈兄也早有后手,于九死一生中能将此局局势扭转,彻底盘活了起来。”
    “唯一的一步制胜之法都被你寻到,这样看来,局势已是明朗起来了。”
    “是我棋差一招。”
    吕文书皱着眉头看了半晌后,方才舒展眉头,轻轻一叹。
    拉开椅子,男子缓缓站起身子。
    这一袭蓝衫的青年拿起一侧折扇,抬起头来对着那面上露出笑意的沈秋,又是开口恭维道:
    “此次各州前来参与殿试的士子之中,单论我等文科科考来看,能有经世之才者,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而其中,能真正被我视为知己者,除沈兄外,再无他人。”
    吕文书站起身子开口,言笑晏晏,如阳春白雪。
    而他话语中所提及之人,却仍然是双眸直视眼前的棋局,看了良久后方才抬头,迎着吕文书的含笑目光,这才有些认真的说道:
    “吕兄,棋如人生,未至最后一刻,为何要轻言放弃?”
    说罢,沈秋未曾回应吕文书。
    他只是抬起修长的手指,捏起那一侧棋盒里的黑子,迎着一处险象环生,近乎白送的地界,轻轻按了下去。
    待到此子落入局中之后,沈秋便继续提起白子,一转之前岌岌可危,严防死守之势,开始大开大合的进攻了起来。
    此时,这浑身上下都透漏着认真二字的青年,分饰两角,执掌黑白之棋,俨然已是入了意境。
    连一侧开口对他示意的蓝衫青年,都一并给忽视了过去。
    沈秋几步手过,吕文书看着棋局越发焦灼,但始终未有一方落败的局面,略微有些哑然。
    就如沈秋话语所说的那样。
    本来被他盖棺定论,确定已没了任何翻盘希望的棋局,竟被彻底盘活了起来。
    而且...
    这步棋正如沈秋所说的一样。
    不是他想不到,只不过是因吕文书注意力和重心,并不在这棋局之中,所以才未观测清楚而已。
    心不在棋局之人,和全神贯注之人,就算是前者水平更胜一筹又如何?
    下到最后,胜负也是一目了然。
    闲亭之中,本来交手的两人悄然转变。
    一者捧扇站立,默默观局,而另一人则是全神贯注,穷究每一步变化。
    直到那青年下到最后,终于是白子败在了黑子手后,他才随之站起身子,对着吕文书歉然一礼:
    “抱歉,刚刚一时入境太深,倒是忽视了吕兄。”
    “不知一炷香之前,吕兄在离局之时说了些什么?”
    “在下方才没有听得清楚。”
    看到沈秋抬起头来,吕文书干咳两声,刚想要笑容满面的称赞他下棋认真之际,就听见这男子率先开口不似作伪的话语。
    两句话落,一时间差点没让自小就在世家豪门经受严苛教育的吕文书,当场破功...
    面色有些抽搐,吕文书忍不住狐疑的看了沈秋一眼。
    可当他看到这张满脸都是认真,以及那双古井无波的黑色眸子后,他终究还是没有将原本想说的话语道出,而是将其给硬生生的吞回了肚中。
    随后,青年拍着折扇,讪笑一声后,道:
    “没什么...没什么...”
    “只不过是想要称赞沈兄你认真而已。”
    “你我二人清晨对弈一局,眼下时候也差不多了,是该去参与这科考的最后一关,由当今陛下亲自指点的殿试了。”
    “希望最后,我等都能得偿所愿,金榜题名,报效家国!”
    吕文书叹了口气,收拾收拾换了副温和的笑容,对着沈秋道出了些鼓励的言论。
    这话和之前笼络沈秋不同,里面也有着几分希冀自己入选的意思夹杂其中。
    作为南境元州华阳吕氏的继承人,在大夏改制之后,只要是不想沦为历史的尘埃,那便要跟上时代的潮流。
    世家在根基和涵养上,比较普通百姓高了何止一个阶层。
    再加上吕文书更是世家一脉的佼佼者,家世也是一州显赫,天下有数,在科考之中脱颖而出,并不算是什么难事。
    自元州千里迢迢赶赴而来,为了参与殿试的吕文书,偶然间遇到了有些不同于那些庸碌之辈的深秋,于是就起了几分结交的心思。
    本想借着熟识的机会,与这名为沈秋的士子修好关系,互相扶持。
    可经过几日相处下来,看着他这副样子,要么是压根不想理会自己,要么便是个彻彻底底的书呆子。
    心中想到这里,吕文书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
    这种专注的态度是好,可宦海沉浮,又岂能是这种性子可以畅通的?
    就算他能得到那大夏学宫祭酒的赏识,以儒入门修浩然气,可想要有所成就,又哪里能有那么容易。
    武道人人都能修行,可儒道又岂能是那般好入的!
    不过这些心思,吕文书显然不会在明面上显露出来。
    收拾收拾神情,这蓝衫青年仍是笑意吟吟,他看着沈秋,继续道:“不谈这些了,反正今日过后,大家都是心中有数。”
    “时候不早了,事不宜迟,咱们走吧,沈兄?”
    “好。”
    二人交流完毕,一前一后便迈出闲亭,随后出了府门乘坐马车,往着这座皇城的中心缓缓驶去。
    同一时间,和他们同样动向的,还有不少。
    就比如此刻大夏学宫之中,被叔父李时寄予厚望,借着便利在大夏学宫进修许久,经过千辛万苦才险险考过州考的李鸿之,就是其中之一。
    他能有今日,说起来也算是有霍去病的几分功劳。
    这年轻人,自从在学宫大门前见到那少年意气的霍去病,叩钟连鸣九响引得皇帝震动之后,便被深深的触动到了。
    此后关于霍去病从军,一连串的功绩传回大夏,每一次,都是叫李鸿之受到了不小的刺激。
    大丈夫当如是也!
    可李鸿之自知,自己武道天资不行,倒是对于百家经文史书,有着几分独特见解。
    所以他刻苦研习,直至今日得到参与殿试的资格,不过是因为二十岁年纪时的意气而已。
    同辈同龄人,已是于草原驰骋,于瀚海中纵横而无敌手。
    自己就算不如,也不能落下太多!
    怀揣着理想与信念的年轻人,往着那考取殿试的皇宫文华殿,大步行去。
    清晨时分寒冷凛冽,远方亦有朝阳升起。
    此刻天地复苏灵气大盛之下,这座大夏皇城的气象,隐隐间...
    更胜往昔!
    闯过州考的文科士子,大都算是胸有韬略,但在武道之途上却未有多少建树。
    而和他们同一批次的武道科考士子,却是大不相同。
    通过了武科州考,前来长宁参与殿试的武道士子,很显然没有多少纯粹的民间之人。
    自古以来穷文富武,都不是没有道理的。
    大夏虽然推进文武改制,于各处州郡县开办武道学院,只要是适龄之辈便都可以参与考验,择优录取。
    可短短一年时间,文道或许有天赋异禀一说,但是武道,却只能是循循渐进。
    因此这首次武道科考,能够闯过重重关隘的,都是以往江湖门派中的佼佼者,是各门各派中不世出的英杰。
    能闯过武道州考,立身在这长宁城中,这些武道士子哪怕是其中实力最差的,都得有着七品的武道修为。
    其中甚至还有开辟了神海丹田,达到了武道先天境的不世之才,虽比不上洛离和那些中土的天骄,但放在北玄域,能有这种实力,也足以称得上是一声惊世憾俗了。
    毕竟武道武考,对于年纪是有着严苛规定的。
    一旦过了三十五岁的年纪,便不再有考取武道功名的资格。
    之所以布下如此规矩,自然是有着其原因所在。
    武道一途勇猛精进,不到天象,便要遵循一个少壮年老的自然现象。
    年岁小的气血充盈,自然要比年过四十,年老体衰气血渐渐下滑要强出太多。
    而在北玄域灵气未曾彻底复苏时,便在三十五岁前成就了武道先天,即使是洛离,也不会将这种人才忽视。
    且不说他们日后能不能在这大世得逢机缘,成就武道天象,光说这些人眼下本身的实力,只要是能安排在军中,都能算得上是一股子不小的力量。
    暗处的目光从未消失,如芒在背,妖族和神魔隐忧依然存在,蠢蠢欲动。
    即使大夏平定草原创百年基业,声威直追大楚,近乎为七域第一强国,但鲜花着锦之下,仍是烈火烹油。
    一着不慎,终是一场空。
    因此,站在最高处的位置,便需要能团结和汇聚一切可以凝聚的力量,这才能有信心,让这个国度面临更好的发展,变得更加强盛!
    甚至长此以往下去,就是任由其发展成为千年皇朝,万年帝朝,都不是不可能之事!
    长宁皇宫,历来任命重大官吏考核的文华殿,规模和声势仅次于前朝金銮殿。
    而此时,洛离正身处这文华殿外,举目眺望整顶上天穹。
    此刻,他看到了无数气运萦绕升腾而起,附着在那时隐时现的金龙气运之上。
    虚空中一声龙吼,继而直升九霄,出入青冥。
    即使立身皇宫,但洛离的目光却仿佛是能看破一切,纵观全城,看到那一个个大夏英杰,自四面八方往文华殿汇聚而来。
    背着双手,一身玄黑龙服的洛离,露出了一丝微笑。
    自此之后,天下英雄!
    尽入吾彀中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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