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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意感到心里发寒,仿佛有什么恐怖的真相要在自己面前揭开了。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姐姐跟娘亲,只见坐在下方的姐姐慢慢地抬手揭开了脸上的面纱。
面纱落下,在烛火中她的容颜完美无瑕,那些因为天花而在她脸上留下的恐怖伤痕完全没有留下任何影子。
这、这不可能!
宝意还记得她脸上的那些伤痕纵横交错,哪怕是太医院也束手无策,可是现在再看,除了那眉心的朱砂一点,柔嘉郡主的脸看上去跟她得天花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不,宝意看着烛光下她姣好的面容,想道,她比从前更美了。
陈氏看着她,伸手抚过了她的脸,然后来到了她的颈边,指尖轻触那枚挂在柔嘉郡主颈间的玉坠。
宝意看到那枚从前只是遍体通白的玉坠,现在不知为何玉身上多了一点红色,犹如雪中开放的红梅,没有稍损玉质,反而更添美丽。
宝意看坐着的姐姐抬起了手,握住了娘亲的手背。
烛光下,这有着养母女情分的两人一坐一立,柔嘉郡主看陈氏时所流露出来的依赖跟孺慕之情,让宝意感觉她完全就是在看自己的亲生母亲。
比起死相恐怖的自己,她们两个看起来都比从前更美丽、更耀眼了。
陈氏抬起另一只手,温柔地抚过了谢柔嘉眉心的朱砂,轻柔地道:“娘去看过了,宝意死得透透的,摔下山崖,一张脸都毁了。从此以后,你就安安稳稳地做这皇子妃,安安稳稳地做皇后,这天下再没有人知道这玉坠的主人不是你,再没有人会知道你不是宁王府的骨肉。”
第6章
晴天一声霹雳。
宝意头脑一片空白地想,这是什么意思?姐姐不是真正的郡主,娘亲……不是自己的娘亲?
那谁才是郡主?谁才是她真正的家人?
一瞬间,过往的记忆就像走马灯一样,开始在她眼前闪过。
那些已经变得模糊了的温暖记忆,又在她脑海中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山岗上,小小的宝意被奶奶抱在怀里,脖子挂着那枚玉坠,和奶奶一起遥望着北边。
“看见了没有?”奶奶颠了颠怀里的小宝意,指着连绵群山遮挡后的地方,“那里就是我们宝意的家,只要宝意戴着玉坠在这里乖乖等着,他们就会来找到你。”
小宝意的小手摸着脖子上戴的那枚玉坠,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远方,细细地“嗯”了一声。
在她们身旁,站在地上的是个跟宝意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儿,也在跟着眺望远方,比起现在来要年轻许多的陈氏牵着她的手,母女二人站在一处。
姐姐不是郡主,陈氏也不是自己的娘亲,那枚玉坠是自己的。
宝意死死地盯着柔嘉郡主挂在颈间的玉坠上面的那抹血红,那红色仿佛在她眼前无限地扩大,铺天盖地地笼罩过来。
她不知道到底是自己在被玉坠所影响,被吸过去,还是她的整个世界在为这样的真相而崩溃。
她死了,她们两个还活着,而且会好好的,永永远远的顶着她的身份活下去。
这一瞬间,宝意心中迸发出了巨大的怨恨和不甘。
她受了那么多的苦,从来没有一个自己的家,结果竟然是因为被最亲近的人顶替了身份,夺走了她的一切!
这么多年来,她做着院子里最多最苦的活,服侍着夺走自己的一切的人,还管谋划了这一切的陈氏叫娘亲。而她真正的父母……宁王与宁王妃,还有她的哥哥,个个都近在咫尺,却没人发现院子里住着的那个谢柔嘉是假的。
宝意这一世最想要的就是自己的亲人,可是她却没有想过自己想要的一切就近在咫尺。
如果不是陈氏……如果不是姐姐……
这样的怨气似乎激发了玉坠,宝意感到那吸引力变得更强劲起来,把自己从半空中扯了下来,向着玉坠中那个血红的世界投去。
“不!”她不甘地挣扎,“我不走!”
她不想要离开这里,她想要质问这两个抢走了自己的一切还这样心安理得的人,质问她们怎么能这样做,怎么敢这样做。
然而她的力量在这玉坠面前就如同蚍蜉撼大树,这原本戴在她的脖子上,在四岁那年被姐姐抢去的玉坠已然认了谢柔嘉为主,忘记了曾经的宝意,只一心一意要守护另一个人。
宝意在抵抗中发出了怒吼,她不甘心!她不甘心!
她不甘这样被抢走人生!
她不甘这样跟自己的亲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从来没有机会和他们相认!
她更不甘心自己就这样死去,眼前这两个人做的那些事从此没人知道,能够心安理得逍遥地生活下去,她却只能做穿着嫁衣的红衣厉鬼,被这样吸走——
她不!
……
“不——!”
仿佛溺水之人回到了水面上,宝意一下子坐了起来,在黑暗中感到愤怒依然在身体里燃烧。
她大汗淋漓,全身发热,眼下坐起来,汗湿的头发都贴在额头跟颈侧。
这梦境比上一次更真实了,那些不甘、愤怒跟最后的绝望都还留存在她的胸膛里,不停地冲撞着,想要找到一个出口释放出来。
外面的雨停了,天色彻底的暗下来。
大雨过后,空气里弥漫的都是带着青草味的泥土芬芳,宝意听着屋檐下有雨点落地,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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