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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的时候,他常常从噩梦中惊醒。
他没有在第一时间找到孟池朗,也是因为他察觉到自己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睡梦中,一次次的争吵和孟池朗的愤怒,都会以他躺在车座上一动不动的鲜血淋漓的模样终结。
那太折磨人了,赵凌宇几乎没疯了。
他很痛苦。
越是这样,越是渴望见到孟池朗,他就越不敢。
他需要时间反省,更需要时间思考将来,一个能与孟池朗相爱,相伴着变老的将来。
也亏得他意志力强大,即使是这样的状态也从来没想过靠外在的诸如药物协助自己睡眠或是控制自己的精神状态。
与孟池朗重逢后,这样的情况在和他一步步安全的靠近中慢慢地改善了。那些恐惧在逐步地退回边界线外,但也有着这样那样的原因,让他无法完全睡个安稳觉。
担心眼下的情况是否会有变故,操心那个不安分不听话的人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会不会故技重施,瞒着自己通宵不睡不吃不喝。
这些干扰他的因子,在这一晚安分极了。
足足睡了五个小时,赵凌宇醒来的时候,有那么一瞬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
胸口因为压迫感而觉得窒闷,他微微一动,身体总算慢思维一步清醒了过来。他先感觉到的是双腿爬上来的麻痛,然后便是趴在自己胸口上睡着的人。
他的重量几乎压在自己身上,自己的手环着他的腰,胸口以下因长时间的压力而有些麻痹。
他心头一震。
再不敢动,只是极力地低头,想看看怀里的人。
三层厚的窗帘,还是有顽固的阳光见缝插针地挤了进来,在赵凌宇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后,它们的存在显得尤为清晰,他能看见孟池朗的发顶。
他压抑着自己的笑,不想惊扰了这一刻的酣甜的景况。
也不知是自己睡着时无意识将他抱回自己的怀里,还是这个睡姿不安分的人主动钻进自己怀里的。
此时,他一只腿横跨着压在自己腰上,身体三分之二都在自己身上,一只手抓着自己的枕头,另一手横过他的胸口。
他睡相不好,这件事他虽然从没承认过,赵凌宇对此却拥有比他都权威的发言权。
一个人骨子里到底是副怎样的性格,睡姿是很有迹可循的。就像他,醒着时再如何绅士优雅,其实在最放松的时候最真实的那个他,很邋遢很任性很霸道很自私很不圆滑,也很讨厌羁束喜爱自由自在。
心里长久以来的空虚,被霸占了自己怀抱的人填满。
他抬起另一只发麻的手,那些不适感觉没有引起他任何注意,他的手缓缓抚上睡梦中的人的脸。
曾经何时,他常常在他入睡后重复着这样的动作。
因为他睡眠习惯,赵凌宇的卧室也拉着厚厚的窗帘,就算是日上三竿也透不进一丝光线。
总是这样,他需要的或许只是八十分,但他就会努力地用自己的方式做到一百分!
他的天性注定了他是一个只会闷头去做却不擅于将这些说出口的人,他也不指望拒绝他的侵略的孟池朗能主动发现这些。
在黑暗中,当眼睛形同虚设,他就用触觉感受这个人在那一刻那一个狭隘的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空间里,是属于他的。
他的手指,熟悉孟池朗的每一处,那些触感的记忆自重生后在这一刻触碰上他的眉眼时像指纹一样重新复刻到了他的指腹。
和记忆中的略微不同,他的轮廓还不如那时棱角分明,带着浅淡的柔和,但五官已经完全长成了后来的模样,每一个角度都是他曾描绘过无数无数次的那个人的容颜。
重复着这样的动作,与当年或苦闷或痛苦或忍耐的心境完全不同,赵凌宇能感受到心里实实在在的幸福感。
孟孟……
他无声地喊着他,下一句话,前世曾经无数次在他闭着眼睛背对着自己时在心里翻涌过无数次却始终没有说出口的话就那么自然地说了出来。
嫁我吧。
没有人给他回应,赵凌宇却慢慢地,弯了眼睛。
等孟池朗醒来,已经是下午的事情了。
他还在赵凌宇怀里。
他松开赵凌宇,坐起来,看了看他,又在地下和床脚找到自己平时用来抱着的长枕,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他拍了拍赵凌宇,说了句:“谢了。”
然后边爬起来边伸着懒腰问:“几点了?”
尴尬?
怎么可能!
不就是用了一夜的抱枕么,谁还不好意思了!
在他洗漱好回来的时候见到赵凌宇还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干脆地捡起地上不知何时被自己踢飞的抱枕,一把丢在赵凌宇身上:“赶紧的起来。”
于是在某人毫不贴心之下,赵凌宇撑着身上几乎麻痹酸痛到和大脑中枢与地心引力分离的身体,默默地爬了起来。
☆、第二十四章
时间是玩捉迷藏的高手,从来都是在你已经放弃寻找的时候,才得意洋洋地跳出来做着鬼脸告诉你他在哪儿。
一个月的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尾声。
孟池朗不可避免地又在最后的几天时间里忙的昏天暗地,他之前的心思都在为赵凌宇设计衣服上呢,就算赵凌宇现在想骂他,都不知从何说起。
原本因为不想让爸爸在事情察觉异样,孟池朗一向本分地上下班,现在可顾不上这些了,随便找了借口好几天都窝在工作室内不动弹。
连带着,应杰也放假。
当然了,少爷都陪着人连房门都不出了,他这个沦落到只在订餐时才能找到存在感和负责下到蔬菜基地定新鲜蔬菜的人不放假能做什么?
不过,要瞒也瞒不过几天。
初赛开始,便采取全透明式的网络媒体与杂志相结合的方式公开比赛,虽比不得决赛时在海城卫视直播的影响力,但一旦公开就是孟氏也不好在里头动手脚的。届时,每一位参赛者都需要上台为自己的作品做讲解,可不是一个名字和假身份就能隐瞒下来的事情。
初赛题目是四季,每位参赛者只出一套作品,而且是成品,而不单单是参赛时所投的设计稿。毕竟,一套衣服在纸上画的再好看华丽,无法裁制,也不过是废纸一张。
作品按照统一的标准尺寸做成成品,交由孟氏后会有孟氏安排的专业模特予以展示,并不需要参赛者为模特烦心,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为公平起见。
时间虽然仓促,幸而孟池朗这段时间为赵凌宇设计衣服时,他已经对自己要参赛的设计有了明确的想法,否则这下子就算不阵脚大乱也要相当烦躁的。
临作品投递的截止时间,孟池朗堪堪将作品递交了上去。
打着上班之名,实则是为防万一来确认快递公司是否有延误的孟池朗总算松了一口气。
办公室里的人见了他,纷纷放下手头的工作对他含蓄温暖一番,连别的部门里闻讯赶过来确认他是否病愈的人都有。
他那对他非常尽心的上司当初在他开口要请假的时候答应得十分干脆,孟池朗没想到他给自己请的还是最大限度的带薪病假,面对这些平时说不上两句话的热心同事,孟池朗面上不露一丝厌烦,一一笑着回复了他们的关心。
他的笑容优雅,得体而又疏远。
在国外呆了几年的人回国总会被人高看几分,就算在孟氏这样的企业也不例外。倒不是因为出国就有怎样的派头,而是当人接受了不一样的文化教育,在另一种大环境生活过,无论是在穿着品味还是说话做事的风格上,总是自然而然地国人划出一道分割线来。
而这样的距离感,也是让人追崇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