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么？”
    奥尔巴赫不耐烦地问。
    “差不多了。”
    路易放下了合同文件，他很高兴，奥尔巴赫没有在合同里增加一些可能会限制他的条款，这是一份实在的合同。
    “没问题的话，就签下它吧。”奥尔巴赫特意挑这时候和路易续约，就是想确保一切尽在掌握。
    他相信路易可以带队夺冠，他也相信只要夺冠，路易会第一时间跳出合同。
    到时候，投身自由市场的路易，会得到怎样的报价，就是他不可控制的了。
    他在这份合同里给足了诚意，问题是，如果路易去自由市场，某些球队给的诚意会更大。
    现在是最好的时机，路易还没夺冠，未来有不确定性，凯尔特人正处于最佳状态，有任何一个教练员不想长期执教这支球队吗？
    奥尔巴赫不相信有这种人。
    不客气的说，即使是最平庸的教练来带这支球队，战绩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路易难得的地方，便是他对球队的潜力挖掘力度之大，完全超出了管理层的预期和想象。
    有些教练，即使端上一盘好菜，他也不知道怎么下口。
    虽然路易还没有带过一支平庸的球队来彻底体现他的执教能力，但能让强队发挥出全部的威力，就足以证明其能力了。
    可是，路易的决定，超出了奥尔巴赫的想象。
    “不了，赛季还没结束，我不想这么快就决定我的未来。”路易将合同文件推到奥尔巴赫的面前。
    奥尔巴赫意外地问：“你对薪水不满意吗？”
    “怎么会？你这次慷慨得让我意外。”
    “那是为什么？”
    “不是说了吗，我还不想这么快地决定我的未来。”
    “少跟我放屁！”奥尔巴赫大声说道，“如果你对薪水满意，我认为你没有拒绝我的理由！”
    路易笑道：“有的。”
    “什么理由？”
    “我不是说了吗？可控的未来。”路易准备吐出那个神圣的单词，“自由。这不是美国和许多西方国家所推崇的吗，我想要自由地选择我的未来，现在就决定的话，有点太快了，我没有准备。”
    奥尔巴赫不相信路易在意什么狗屁自由，他就是不想签。
    “你想试水自由市场？”奥尔巴赫不是白痴，路易只要再赢两场比赛就能激活他的跳出条款，到时候，他可以以一名历史级的新秀教练身份试水自由市场。
    奥尔巴赫相信，各队的争抢力度将不亚于竞价变成自由球员的年轻巨星。
    事已至此，路易没有必要掩饰他的企图。
    “里德，我总是在想，如果我在波士顿扎根，我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
    奥尔巴赫严肃地看着路易，“那你想到了吗？”
    “大概吧，我最多只是第二个汤姆（海因索恩）。”路易又喝了口可乐，“我不能自由地运作选秀，不能随心所欲地进行交易，不能控制球队的未来，因为我上面还有简，简的头上还有你，而你有自己的考量，我很难越过这一关。”
    “你他妈还年轻！这些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奥尔巴赫当即想到他在赛季期间推掉的那个交易。
    那是路易谈好的一笔交易，奥尔巴赫看不到好处，就不想做。
    奥尔巴赫突然发现，或许就是那个交易，让路易对他的未来不确定了。
    他开始想要“自由”。
    他的自由，绝不是三十几年后，疫情大流行之时，仍然前往海滩附近晒太阳、参加社交活动、甚至顶着轻度症状的新冠坚持外出的人所追求的那种作死的自由。
    路易要的，比奥尔巴赫想的要多。
    “如果年轻可以成为借口的话，我就不应该执教凯尔特人。”路易戏谑道。
    奥尔巴赫已然知道，他今天不可能让路易顺利签下续约合同。
    如果一切顺利，凯尔特人会赢下总决赛，路易会跳出现有的合同，成为一名自由人。
    就凭他刚才的那些话，奥尔巴赫可以断定，他不会留在波士顿了。
    “既然你知道你年纪轻轻便已坐在这个位置上有多么不容易，为何还渴望更多？你到底想要什么？取代我的位置？”奥尔巴赫的目光变得有些危险，就像是一头打量着流浪雄狮的地主雄狮。
    “没有人能取代你的位置，在你失败，或者老年痴呆之前，所有妄想取代你的人，都会被球迷的唾沫淹死。”
    这就是，路易不会在波士顿长留的原因。
    他不想长期都生活在奥尔巴赫的阴影下。
    “你还年轻，路易。”奥尔巴赫的硬刀子和糖衣炮弹都没作用，他拿出了最后的武器，软刀子。“很多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渴望参与球队的建设，我能理解，我也愿意让你参与进来。你18岁就来到波士顿了，这是你的第二个家，所有人都认为你未来会接替我，坐上这个位置，但你需要一点耐心。”
    奥尔巴赫沙哑的嗓子里好像有魔力一样：“是你的，总会是你的。”
    “让我再考虑考虑吧。”
    奥尔巴赫的硬刀子、软刀子和优渥的合同都没有打动路易。
    他说会考虑，但决心如铁石，无可撼动。
    只见他拿着另一瓶可乐离开办公室，沃尔克在门外等他们谈完。
    “成了吗？”沃尔克问。
    路易调侃道：“差一点。”
    闻言，沃尔克的脸色顿时变暗，他希望路易留下。
    因为路易是一个具有慧眼，且潜力无限的年轻教练。奥尔巴赫迟早会退下去的，到时候，他就是总经理，他需要一个自己可以信任的教练同进共退。
    可是，奥尔巴赫的魔力似乎没有在今天奏效。
    这个年轻人，拒绝了里德·奥尔巴赫。
    路易走远，沃尔克才进入奥尔巴赫的办公室，他想知道一些细节。
    “简，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奥尔巴赫点燃了雪茄。
    他真的不知道，没有哪支球队比现在的凯尔特人更适合菜鸟教练。
    这支球队有伟大的天赋，强悍的账面阵容，足可称霸联盟的实力。
    菜鸟教练可以带着这套阵容去实验自己的战术，即使失败了，也能依靠球队的强悍实力兜底。
    即便路易要走，也应该在这里多待几年，打下足够多的成绩再走。
    可是刚才，他表现得迫不及待。
    奥尔巴赫想不明白，一个在波士顿出道，从球探、到助教、再到主教练的晋升之路只花了6年的年轻人，为何野心会膨胀到不愿意等他放权。
    “k.c说过，没有人真正地认识路易。”沃尔克痛苦地说，“我们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想做什么。”
    他的痛苦，在于可见的未来，从教练组到管理层，没有一个人可以为他分担，没有一个可以和他一起和奥尔巴赫周旋。甚至于在奥尔巴赫退休之后，在没有路易这样的人支持他工作的情况下，他可能连总经理的位置都保不住。
    雪茄的烟雾在奥尔巴赫的口中环绕，他吐了一朵云出来。
    “或许，他就是这样的家伙。”
    奥尔巴赫自嘲地说。
    “他从一开始，就瞄着我的位置。”
    沃尔克惊悚地说：“你是说他18岁的时候...就想着这一天了？”
    “怎么？”奥尔巴赫冷哼道，“你觉得没有可能吗？”
    沃尔克看得见路易的能力，看得见他身上的潜力，更喜欢他这个人的性格，但他也看不透路易的心。
    奥尔巴赫的手指夹着雪茄，恼怒地说：“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
    路易打开了从奥尔巴赫的办公室里带出来的另一瓶可乐，他站在二楼，俯瞰楼下的球场。
    伯德已经跑完了，正在喝酒。
    帕克森继续投篮，三分球仿佛变成了他此生的唯一。
    路易回想起奥尔巴赫的那份续约合同，要说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他少一点志气，多一点建功立业的欲望，说不定会签下那份合同。反正只有四年，未来四年，都是这支凯尔特人冲击成绩的黄金时期，如果顺利的话，拿下未来四年的三座冠军，甚至统统拿下，也不是不可能。
    到时候，他可能带着五枚戒指，或者四枚戒指，这份足以入选名人堂的荣誉离开波士顿。
    每当他的想法向留守的选项倾斜，他就会不自禁地想起奥尔巴赫如何像个独裁者一样掌控凯尔特人的运转。
    他不想在一个自己不能控制的框架下长期工作。
    之前他没得选，现在不一样了，即使他要去的是一支烂队，只要有足够的权限，他依然能够打造出一支球队来和凯尔特人抗衡。
    那将是完全没有奥尔巴赫痕迹的队伍，绝不会再有人说“如果没有里德，这一切都不可能发生”。
    白手起家，从无到有，将凯尔特人和湖人作为终极boss狠狠打倒，这是何等艰难的道路啊，路易光是想想就心惊胆颤了。
    越是艰难，他的肾上腺素越是飙升。
    当你的人生重新来过，你便当接受一切挑战。
    安于现状，或者寻求捷径对他而言从来都不是选项。
    时间过得越久，路易的决心越是不可撼动。
    他已经做出了决定，只是没有与任何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