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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平川仍旧守在诏狱里头,蜀王是被一个宫里头派来送福菜的小内侍用藏在指尖的细针给刺中心口的。那小内侍已服毒死了,蜀王亦是已经中毒昏迷,想来也是时候无多了。
只是,蜀王虽是下狱,但案子到底还没定下,他依旧是蜀王,陆平川少不得要找人来给他吊命,试着救一救。只是心里头难免怪皇帝惹事:人都下狱了,说不得来年就要斩了,还送什么福菜表情意?
看着里面来来往往的太医、侍卫以及被调过来伺候蜀王的宫人,陆平川面上满是不耐,许久才抓了个太医过来问话:“到底怎么样?能不能救?”
那太医吓得一哆嗦,好半天才压低声音:“那刺客的针里有毒,蜀王年纪又大了,本就需要好好保重,如今出了这么一桩事,怕是”言下之意,蜀王想来是不能撑多久了。
陆平川想起还未来的谢晚春便会觉得心中颇为烦闷,可仍旧耐着性子接着问道:“那,还能撑多久?”
太医摸着自己那一把白胡子,想了想,这才应声道:“至多等到天亮。”
陆平川差点没把太医那一把胡子直接给揪出来,忍了忍,拂袖道:“还不赶紧进去帮忙?能撑多久就撑多久吧,已经有人去宫里头报信了,说不得陛下也要过来看看。”
太医心中一凛,连忙应下了,只是不免在心里头暗暗嘀咕一句:这陆都督好生的没耐心。
陆平川想了想,觉得谢晚春这时候还没到显然有些不对劲,他坐立不安的呆了一会儿,还是有些等不住,正要出门去王家看看,忽而见到一个守在外头的锦衣卫上前来报:
“都督,王侍郎来了。”
王恒之如今高升户部侍郎,外人自然大多叫他一声“王侍郎”。
陆平川极凌厉美艳的凤眸轻轻的眯了眯,眸光一变,沉声问道:“就他一个人?”
腰间带了一把绣春刀的锦衣卫垂着头,低声应道:“是,只有王侍郎一人。他说有重要之事要与都督您商量。”
陆平川点了点头,面上似有几分思忖,不一会儿便道:“请他进来。”他说罢,扫了眼周侧灰扑扑的墙面和脏兮兮的地板还有荡着血腥味的空气,觉得不可在情敌面前丢脸,于是主动去了隔间道,“让他到这里说话吧。”
那传话的锦衣卫应声下去了,不一会儿便带了王恒之过来。
陆平川本还想要在王恒之面前摆一摆谱,结果王恒之迎面就是一句“晚春不见了,想必是被齐天乐那边的人劫持走了。”
陆平川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极难看,他那双仿佛含了刀片的凤眸就这么看着王恒之,一字一句的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王恒之心里担忧至极,可面上却还是冷淡沉静,语声淡淡的接口道:“梅香一直把她送到锦衣卫派来的马车上,可是后来越想越是觉得不对。她说——”王恒之顿了顿,“她说,驾车的男人虽然披了件黑斗篷带着斗笠看不清模样,但他握着驾马缰绳的手保养极好,白皙修长,绝对是一双贵公子才有的手。”
话说到这里,陆平川的脸色已经难看的不能再难看了。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忽然转头与边上的下属吩咐道:“马六他们几个还没回来?你发个信号,看能不能联系上他。”马六和他手下的那几个人就是陆平川派去接应谢晚春的,本是想着谢晚春如此重视蜀王,最好能把她接来看蜀王最后一眼,说不得还能问几句话,甚至还能和自己过个年只是,看样子马六等人应该已经被齐天乐那一边给解决了,所以齐天乐才会肆无忌惮的冒充锦衣卫去接谢晚春,然后直接把人挟持走。
王恒之面色极冷,接着提醒陆平川:“天亮之后城门就要开了,若是叫齐天乐他们逃出城去,到时候天南地北,那就真的是鞭长莫测了。”
陆平川皱着眉头:“我知道。”
王恒之仍旧接着道:“而且,这事不能闹大。齐天乐与晚春之间本就有你死我活的血仇,若有万一,逼急了他,恐怕就会”
“你知道了?”关于王恒之何时知道谢晚春真实身份的事情陆平川倒是挺好奇的,随即又意识到现在不是纠结这些事情的时候,他深深吸了口气,肺腑之间仿佛还带着血腥味和夜里的寒气,他随即又沉声应道,“我会派人去看看能不能在路上找到些线索。齐天乐如今乃是钦犯,我就不信他这一夜能带着一个人和一辆马车就这么直接飞了。”
王恒之沉默片刻,忽而开口:“他能刺蜀王,杀锦衣卫,恐怕京中除蜀王外另有内应。”他顿了顿,补充道,“财雄势大的内应。”
陆平川简直想要堵上王恒之那张乌鸦嘴——倘若齐天乐与京城里头什么权贵扯上关系,那就真的不好找了。只是眼下也没其他办法,天亮之前必须尽力试着先找一找,陆平川很快便转头吩咐起属下来,准备调来人手直接派出去。
王恒之则是站在原处不动,他闭着眼细思良久,忽然开口问陆平川:“之前在江南,我记得晚春与我说过,齐天乐是个‘心气儿特别高,你和他抢杏子吃,他就偏不给你,反倒要把杏子核吐你脸上的那种人’,他这样的人或许不会藏在别人的屋子里。以前,西南王府未出事时,齐天乐是住在”
“他住在宫里。”陆平川面无表情,淡淡道,“先皇后当时还未有子,极喜欢他,便先把他当儿子似的养在膝下,与镇国长公主同起同吃。”
“那西南王呢,他总不能也住到宫里吧?”王恒之一字一句,慢慢的道,“西南王也有入京朝贺或是拜见的时候,他总不能住在宫里,他在京城里总有别府吧?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齐天乐这样的性子,怕是不会选在别人的地方,反倒是会选在那里。”
王恒之话声落下,他与陆平川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仿佛达成了什么默契,立刻抬步走了出去。
天边的明月仍旧高高选在夜空里,月光犹如轻纱一般静静的笼罩下来,明亮至极的光照得边上的星辰黯淡无光,好似被丢弃在尘埃里的珠宝一般灰蒙蒙的。
自西南王被谢池春射死,西南一地被平,西南王过往入京朝贺时所住的那间故宅已被荒废许久。皇帝也没把它赐给别人,就这么渐渐地被人遗忘在脑后。
而今日,这件宅院里来了人,亮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