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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恒之倒是看得莫名其妙,忍不住问道:“这是我们院子里的丫头,我先前怎么没见过?”顿了顿,还是加了一句,“这样的天气跑到梅树下去吹《凤求凰》也太没规矩了吧。”
谢晚春原还有些气恼,听到这话又觉得有些想笑,忍了忍最后还是趴在王恒之背上小声笑了起来:“不是院子里的丫头,是二弟妹娘家的妹妹,要来我们这儿小住一段时间。你大约是还未见过”她的脸贴在王恒之坚实的背上,鼻尖在衣服上蹭了蹭,仍旧不免泄出些许的笑声来。
王望舒此时也到了窗前,听到他们两人的说话声,又看了眼那梅树下仍旧用玉笛吹着《凤求凰》的李柔,也跟着蹙了蹙眉:“这五姑娘也实在是”也不知什么时候跑来的,心眼儿倒是转的挺快,一听屋里头在弹凤求凰,她也跟着在梅树下吹一曲,正好来个知音互对。
王望舒本以为李柔虽是被送来王家,多半也是李姨妈的意思,她本人未必愿意。可看这情形,李柔多半是看上她大哥哥了。这做派,真真是和送上门自荐枕席的女人也差不离了。
王恒之的反应虽是慢些,此时也已是明白过来了,直接叫了明月来,吩咐道:“那位李姑娘想来是迷了路,这才到了咱们院里的园子里,你叫个人把她送出去。”
明月在门外极利落的应了一声。
王恒之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对了,你让人和她说一句,既是小住便安心呆在屋里,可别再乱走了——下回冲突了旁人,说不得还以为是不懂规矩的丫头,岂不叫人看了王家的笑话。”
明月呆了呆,仍旧应了下来,往园子里去了。
话声落下,谢晚春实在忍不住了,抱着王恒之的胳膊笑得止也止不住,眉眼弯的好似月牙。
王恒之被她笑得没法子,只好一手拉着她,一手牵了王望舒,道:“我叫人端了酒来,等会儿一同喝吧。”
王望舒其实也想笑,只是多少顾着李家的面子,只是浅浅的弯了弯唇角,小声道:“大哥,你这话也太刻薄了,直接把人比作了丫头。“
王恒之半点也不客气,直接道:“丫头的规矩比她还好些呢。”
谢晚春笑得不行,缩倒王恒之怀里头,捂着肚子道:“哎呦,你们快别说了越说我越想笑,哈哈哈,真是肚子都疼起来了”
被谢晚春的笑声一带,王望舒也忍不住抿着唇笑了一下,王恒之的五官轮廓跟着柔和了许多,唇间弧线微微一弯。
而另一头的李柔则是被明月带着两个手脚利索的妈妈给送了出门,临出门了,明月还学着王恒之的语气把那句话说清楚了:“我家大爷说了,李姑娘既是小住便安心呆在屋里,可别再乱走了——下回冲突了旁人,说不得还以为是不懂规矩的丫头,岂不叫人看了王家的笑话。”
这话一出口,左右的丫头婆子都看向了李柔,眼里透出浓浓的轻蔑来:庶女就是庶女,居然就这么一个人跑到园子里吹笛子了,真是半点规矩也不懂。
李柔到底是姑娘家,面皮薄了一些,闻言一张白脸已是通红,眼里几乎要落下泪来。她用力握紧了拳头,咬着牙把眼泪咽回去,勉强笑着与明月等人解释道:“我本是想要来寻郡主说话的,只是一入园子便见着那些梅花,只觉得情景如画,一时情难自禁。失礼之处,还望你替我向你家大爷还有郡主道声歉”她抿了抿唇,垂了眼不再说话,领着等在门外的丫头往回走了。
一直到回了她暂住的屋子,李柔方才松开自己一直握着的手掌。
跟在她身后进屋的丫头吓得差点叫出来:“姑娘,你的指甲”
只见李柔掌心上映着几个血样的指甲印,大约是适才太用力,竟是连好容易才养长的指甲都断了两根。
因屋内并无旁人,李柔也没再忍着,一张清丽的面上带着极冷的笑,咬牙道:“好个嘉乐郡主,真是欺人太甚!”
李柔早前曾经有缘见过王恒之一眼,当时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那般的人物就像是高高在上的明月,是她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只是那会儿长姐李氏正恋着王恒之,李柔不过是在李姨妈手底下活命的庶女,哪里敢多想。后来嘉乐郡主嫁了王恒之,李氏嫁了王游之,李柔听说嘉乐郡主体弱多病,几次都快病死了,虽知道自己是自作多情,可她心里忍不住便又多了一份念想
天知道,李姨妈要送她来王家的时候,李柔心里有多高兴,简直觉得就跟做梦似的。
也正因如此,李柔想着王恒之那如玉似的面庞,打心眼里也不愿意相信那些羞辱人的话会是王恒之说的,想着必是嘉乐郡主那毒妇,故意借着王恒之的名义羞辱自己。
李柔恨得咬牙,本是极美的一张脸也因此显得扭曲狰狞起来,在昏暗的房间里看上去竟是有几分吓人。她似是想了一会儿,忽而转头去问自己的丫头:“我之前叫你带的药,可是带了?”
“姑、姑娘,这可是王家,那些药还是不要用了吧。”那丫头吓得一哆嗦,小声提醒道。
李柔半点也没把这么个小丫头放在眼里,不过是因着她是自己从李家带来的,这才拿着当心腹看待罢了。她声音冷的好似窗外挂着的风,刮得人骨头都泛冷:“你别管,我自有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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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恒之的外祖母宋老夫人乃是个极有智慧的女人,因她手段了得,宋老太爷膝下统共也只有一子二女,皆是嫡出,其中:长子承了宋家家业,长女则是嫁去了王家。要知道,王老爷足足比宋氏大了将近十岁,那时候算是个大龄光棍,两家议亲时不少人都劝宋老夫人“这王家小子二十多还不成婚,说不得是有什么问题呢,你可得有些成算啊”,只是宋老夫人看中王家家风和王老爷的人品才干,一意促成了这一桩婚事。后来王老爷高升吏部尚书,与宋氏两人夫妻恩爱,自是成了一段佳话。
只是,哪怕是聪明如宋老夫人却也有自己的烦心事——她还有个不成器且又愚钝的小女儿,倘嫁去交好的世家里,多半要闹出事,说不得还要结怨。后来宋老夫人千挑万选,这才选了家规森严的李家。李老爷生得倒是玉树临风,可骨子里确实是个顶顶迂腐、势利的。所以,只要宋家还在,小女儿这正房太太的位置便坐的极稳,李家也会因着规矩和宋家势力敬着她,不敢轻视。在宋老夫人想来:小女儿这桩婚事还算合适,以后的日子不会很好但总不会太差,大约也是不会惹出太大的麻烦的。
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李家本就重规矩,李姨妈作为正房太太,娘家又给力,自然也算是顺风顺水过了这么多年,李家虽然妾室姨娘不少,但是大多都被李姨妈管得严严实实的。李柔的亲娘是李老爷上官送来的女人,经过些风尘事儿,很懂得如何讨男人欢心,也算是得宠过一段时间,只是她为了维持身材一贯都是吃少喝少,因着身材纤瘦,生李柔的时候吃了很大的苦头,没多久就走了。李柔便只好被送去李姨妈屋子里养着。李姨妈自己还有一子二女,哪里有空管庶女,不过给口吃的喝的,把人当猫狗似的养大罢了。所以,李柔长到十多岁,最亲近的反倒是以前在她亲娘边上服侍过的柳妈妈。
柳妈妈年轻时跟着李柔亲娘在外头很是混过一阵子,知道不少下九流的歪门邪道、手里头也算不得多干净。李柔那些药还有下药的手段多半也是从柳妈妈手里头学来的,此回来王家,她本就是怀着破釜沉舟的打算,自然也就把药给带上了。
可李柔这方面的运气似乎不好,王家也守规矩,故而住了几日竟是连王恒之的衣角都没碰到,更别提下药了。李柔咬着牙想了个半天,觉得自己冒着冷风在梅树下吹凤求凰,王恒之不可能没有半点动容,必是嘉乐郡主谢晚春故意在里头使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