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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声落下,谢晚春抬头挺胸,直接拂袖而去,只有肩头微颤,似是委屈难言。她简直把一个对母亲失望透顶的可怜女儿的形象表演的入骨三分。
    边上还有人轻声与晋阳王妃道:“王妃今日这事确实是有些不周全。郡主年纪还轻,怎地就张罗起纳妾的事情了?还是这种啧啧,”那人表达了一下对于阮丽娘的鄙夷,然后很是小心的接了一声,“再说,早年那事郡主虽是不说必也是记在心上,今日这一折腾,自然难免要忍不住了。您也是做母亲的,可要多体谅担待一下啊。”
    这还是含蓄的,那不含蓄的心里便忍不住念叨起晋阳王妃道:你个毒妇早年几次想要掐死亲生女儿,现今又想要把那般无德不孝的侄女送去做妾,这简直是比仇人还恶毒啊!
    还有那一等迷信的,心中暗暗想着:晋阳王妃老是在外头与人说女儿克亲——克死了晋阳王这个父亲和一母同胞的兄弟。可现在想来,谢晚春自小就病歪歪的,说不得就是晋阳王妃自己克夫克子呢!这般邪门,以后可得远着些才是啊!
    安乐公主本兴致勃勃的张罗了此回聚会,想着必能得些好处,可是如今看着园中那些窃窃私语的宗室女眷、灰头土脸的晋阳王妃以及哭得瘫倒的阮丽娘,她忽然觉得有些后悔了。
    安乐公主身边的侍女柳月察言观色,此时便进言道:“公主不若去换身衣衫吧,适才郡主用您的袖子擦了脸呢。”
    是啊,一想到衣服上可能沾着别人的眼泪鼻涕,安乐公主浑身都不自在起来,连忙与人说了几句,入内室更换衣服了。
    谢晚春本就只是假哭,进了回去的马车里,脸上的神色就冷淡了起来。
    虽不知是不是她多心,这个时候逼着她给王恒之塞女儿,说不得多少有些添乱的意思——王恒之五月里便要去江南,这个时候纳了妾,这妾可是要带上一同出差?这到底是谢晚春的亲表妹,还有晋阳王妃的面子,叫人一府就守空房,未免显得太不近人情。
    那阮丽娘才色兼备,言行礼仪显然也是特意调教过的,倘若她没猜错:阮丽娘本是要选秀入宫的。可偏偏皇帝如今刚刚得了萧家送上去的庶女,宫里还有个容贵妃,后宫里头的新人根本出不了头,这才中途改了想法。晋阳王妃一贯脑子不好,最容易受人利用,必是有人在后头怂恿晋阳王妃,这才使得晋阳王妃想到这么一个把侄女塞去王家的馊主意。
    至于安乐公主,她如今正一心儿想着能晋封个长公主,而晋阳王妃毕竟有些辈分在,若能出面来说这事自然是极好的。而且,她估计是觉得自己摸透了谢晚春的性子,觉得此事要成不难,索性答应了要帮晋阳王妃一把,卖个好,说不得还能与王家扯上关系。只是没想到谢晚春忽然变了性子,故而安乐公主帮着说了一会儿话便觉得事情比想象的棘手,认为收入产出很有些问题,帮忙也帮得不太上心。
    谢晚春把事情在心中想了一会儿,琢磨着什么时候得找些人手来,至少能打听打听消息,不至于做个睁眼瞎。不过如今她乃是王家的媳妇,这事又有关王恒之,她一回府索性便先告了宋氏,把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又委婉的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担心:“这原就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相公马上就要去江南,这个关键时候王妃那头忽而想着劝我给相公纳妾,我难免也觉得不大对劲。”
    宋氏自也是个伶俐的人,经谢晚春这般一提醒也是一个激灵——王恒之此回出门本就十分危险,倘若身边跟这个不可靠的人,漏出一些消息,说不得就真要有事了。她越想越觉得其中蹊跷,握住谢晚春的手,柔声道:“好孩子,你想的很是,这事我会令人去查的。你且放心吧,先去收拾收拾东西,再过几天你和恒哥儿就要出门了,可别落下什么。”
    王家既是世家之首,自然也有自己私底下的门道。
    不过两天功夫,宋氏就把事情查了一遍,特意与谢晚春说道:“晋阳王府的一个管家连夜带着全家跑了,还有你那表妹身边的一个贴身丫头,据说是夜里不小心落水淹死了。”顿了顿,又劝道,“要不然,你就留家里吧,不必特意跟去。”
    一逃一死,此事也只能查到这里了。
    可无论是宋氏还是谢晚春心里都明白,恐怕这便是江南那头的人生出的事。王恒之不过是吴御史这个巡盐御史先派去江南探路的马前卒,倒是不想竟也会惹出这些事来,还不知真的上了路,会有多少事情等着呢?
    自来就有人为了银钱不要性命,违背良知。这江南盐务,每年的贪墨的盐税怕就有几百万两,这么多的银子恐怕早就叫后头的人养大了胆子。更不要说,那些贪官的背后还可能站着齐天乐这样一个乱臣贼子。
    谢晚春知道宋氏这是担心自己,可她既是知道齐天乐在江南必然就要过去,一是要查出自己的死因,二是要亲手杀了齐天乐。所以,谢晚春闻言也只是低了头,轻轻道:“相公一人在外,没有个人伺候,我又怎地放心?”
    宋氏长长叹了口气,轻轻的抚了抚她的手背,目中显出几分怜惜和柔软来。
    谢晚春重活一回,本是打算过过寻常人家的寻常日子,没想到自己方才过了一个多月的安生日子,没成想就这么陪着王恒之去找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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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知道这是找死,但是谢晚春真的不知道竟然是这种寻死法——
    “为什么一定要走水路!”谢晚春神色恹恹、面色苍白的靠在船舱的榻上,抱着一条缎面被子,忍不住再一次和边上的王恒之抱怨道,“从早上起,我的头直到现在都还是晕的!”
    “你没和我说你会晕船。从来没有。”王恒之叹了口气,语调冷静且平淡的又一次和她重复道。
    谢晚春只觉得头晕目眩,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闭上眼睛不去看王恒之那张脸,无理取闹的接着哼哼道:“我也不知道我会晕船。可你至少应该有所准备啊!”
    王恒之总算明白了“不要和女人吵架”这一真理。他看了看谢晚春那被乌发衬得越发苍白的面庞,少见的体贴了一回,开口问道:“你从早上起来便难受,早膳和午膳都没怎么用,要不我现在就去给你端碗鱼片粥吗?喝点热的,胃里会舒服一点,睡一觉就过去了。”
    谢晚春其实还挺享受这种被人用心照顾的感觉,她披着一头乌漆漆的长发,抱着缎面被子考虑了一下,然后才抬起她那双秋水一般溺人的眸子看着王恒之,语调软软的撒娇道:“其实我更想吃鱼羹”
    王恒之点点头:“可以。”反正是在船上,鱼虾都是不缺的。王恒之先是起身给谢晚春倒了杯热茶递过去,然后才推门出去找人给谢晚春做鱼羹。
    没人在边上纵着她作,谢晚春总算是消停了一些。她独自抱着被子躺在床上,一边想着事一边等着王恒之把鱼羹送过来。大约是躺着的缘故,头晕欲呕的症状消停了许多,竟是让她生出几分困倦之意来。
    船舱里只点了一盏灯,澄黄的灯光似水面上徐徐荡开的波纹,一层层的散开,柔和温柔。从府中带来的掐丝珐琅彩香炉里的香不知何时已经熄了,只余下一点淡淡的幽香,仿若无声的暗流在半封闭的船舱里静静的流淌着。
    正当谢晚春抱着被子、靠着软枕,在这静谧安宁的氛围里昏昏欲睡之时,忽而听见砰的一声,船只似乎撞到了什么,剧烈的摇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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