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熙亲自去了一次席家的审讯室。
    这里她曾经来过一次，正是审问叶薇薇那一次。
    那是多么疼痛的回忆，当时怀疑叶薇薇将妈妈从楼上退下去，阻挠她和席初云订婚……
    今日再次踏入这里，每走一步都好像踩在自己的心口上。
    终于看到满身是血的小菊。
    她还是不肯开口道出背后之人。
    “小菊，认识这么久了，我自问一直待你不错，你为什么还要害了我的孩子？”顾若熙低声问小菊。
    小菊缓缓抬起脸，那一张秀气的容颜，灰白的吓人，还沾染着干涸的血迹。
    她不说话，只是目光空洞地看着顾若熙。
    “早点说出来是谁指使你，你也少受一些苦，我会让云少放过你，放你回家，不让你死。”顾若熙慢慢道。
    小菊却好像失去了听力，依旧呆滞地看着顾若熙，没有一点正常的反应。
    “你还是不肯说？背后的人，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我可以双倍，五倍，十倍地给你。”顾若熙抬起手，用毛巾将小菊脸颊上的血迹一点一点擦拭干净。
    “你长得挺好看的，还这么年轻，难道想这里受刑致死吗？”顾若熙目光之中的悲悯，有那么一瞬触动了小菊。
    之间小菊呆傻的目光，轻轻晃动了一下。
    顾若熙继续说下去，“你也有自己父母吧？即便你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有没有幻想过自己的将来？找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嫁给他，为他生个孩子，一家人快快乐乐的在一起。”
    “小菊，你还这么年轻，你不想要一个属于你自己的将来吗？”
    小菊空洞的目光里，渐渐有了一点朦胧的光彩。
    顾若熙继续说下去，“我会放了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只要你告诉我，是谁指使你这么做，我可以不追究你的责任。我相信，你虽然平时冷言冷语，你是个心地不坏的女孩子。”
    小菊干涸的嘴唇，终于缓缓张开一点，里面发出沙哑破碎的声音。
    顾若熙赶紧凑近过去，仔细听小菊口中说的字眼。
    “你……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会放了你，不让任何人再伤你。”
    顾若熙的保证，终于让小菊的眼底燃起了希望，随后她眼睛中的光亮又陨灭下去，不住地摇头，就好像恐惧害怕什么似的。
    “不不不，你做不到！你根本做不到！”
    顾若熙一把抓住失控的小菊，“我说到，就能做到！你还不相信，我有这个能力吗？还是说，你害怕的是我的父亲，和云少？怕他们不给你留下一条活路？”
    小菊的双眸忽然瞪得很大很大，就好像触及到了更为可怕的事一样。
    她讷讷地张着嘴，声音细弱的几乎听不清楚。
    “你们不会放过我的，你们肯定不会放过我……”
    说着，小菊忽然发力，一把将顾若熙推开，吃痛地对顾若熙大吼。
    “你救不了我！谁都救不了我！”
    话落，小菊整个人便彻底无力地瘫在地上，浑身疼痛的不住颤抖。
    “只要你肯说出来，到底是谁！我一定会想方设法保你一条命！”顾若熙气恼地喊起来，她也恨透了小菊，但更想知道，是谁在背后操控。
    正说话，席初云担心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若熙，你怎么能来这种地方！”席初云的声音，总是那么的好听，又温柔。
    每次都让顾若熙彷徨的心情，莫名的安定下来。
    “初云，我只是想快点知道。”顾若熙扶住昏沉的头。
    只要快点知道是谁迫害了自己的孩子，她也就可以报仇，然后离开这里，回到陆羿辰身边了。
    慕容兰已经带话，尽快让她离开这里。
    小菊看到席初云，吓得脸色更加雪白，浑身忍不住疼痛地瑟缩起来。
    席初云射去寒栗的目光，吓得小菊赶紧深深低下头，分毫不敢抬头多看席初云一眼。
    “你既然知道害怕，为什么就不肯说出来！我和云少都保证你，只要你将幕后的人，说出来，哪怕你不敢说，只是暗示，我们都会放过你。”
    顾若熙急切地道。
    席初云抬头揽住顾若熙的肩膀，轻轻擦去顾若熙脸颊上不知怎么沾染的一抹血色。
    “若熙，我先送你回去，这种地方，不合适你。”席初云温声道。
    “初云，你对她承诺，你会放了她，你告诉她，她不相信我能做到放了她。她刚才已经心动了，已经开口说话了，只要你也承诺她，我相信她会开口。”顾若熙紧紧抓住席初云的手臂，极度渴望又期盼地望着他。
    席初云无奈，俊朗的容颜上，透着两分宠溺。
    “小菊，小姐说的没错，只要你开口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做，我也答应你，会放过你一条命，保你平安离开这里，隐姓埋名，没人找你复仇。”
    小菊忽地抬头看向席初云，眼底燃起了一抹希冀，唇角浮现的笑容，惨淡自嘲。
    顾若熙见小菊不相信，赶紧说，“初云说话从来说一不二，他都承诺你了，这次你应该相信了！”
    正说着，小菊缓缓起身。
    还以为小菊要开口道出幕后之后，可没想到……
    小菊忽然发力，整个人都用力撞向坚硬的冰冷墙壁。
    顾若熙吓得撑大一双水眸，忽地眼前一黑，被席初云宽大的手掌蒙住了眼睛。
    顾若熙看不见眼前的景物，却清楚嗅到了滚热的血腥味。
    浓厚的，让人恶心的味道……
    她浑身都石化了，虽然看不见，但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耳边传来保镖的惊呼声，还有嘈杂的脚步声……
    席初云赶紧拥着顾若熙往外走，“别多想，没事的，什么事都没有。”
    他很担心她会被吓坏了，赶紧在她耳边不住的低声喃语。
    顾若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木讷讷地跟着席初云的脚步……
    鼻端的空气终于新鲜了，再没有那么恶心的味道，眼前属于席初云的大手，也缓缓放了下去。
    顾若熙脸色煞白，目光泛红，不知道如何表达现在惊惧到极点的心情。
    “她……不会有事吧？”半晌，她才发出声音。
    “我会极力抢救。”
    “为什么？为什么她就是宁死都不肯说！”顾若熙摇摇头，想要挥散刚才看到的一幕。
    但还是接受不了，一条人命在自己的面前死去。
    就好像回到了那一日……
    在陆羿辰的宅子里，那个佣人也是在自己的面前自杀……
    也是因为害自己……
    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多的人，想要害自己？
    “我真的……那么让人厌恶吗？”顾若熙颤声问着席初云。
    “若熙，没有人厌恶你，只是你挡了谁的路。身在这样的环境中，经常会遇见这样的危险……”席初云的声音缓慢停顿，接着又道。
    “若熙，我已调查清楚，小菊正是宋家安插在席家的眼线。想来小菊背后的人，正是宋老，他因为自己女儿被关入禁宅的事，记恨陆羿辰和你，便借用小菊在席家照顾你的便利，让小菊对你动手了。”
    顾若熙用力吞咽，想要控制自己的心情，能够冷静下来。
    脑子还是乱糟糟的，疼痛欲裂的感觉再度来袭，脸色都苍白起来。
    “宋家……他们害了我的孩子……”
    席初云点下头，“就是宋家了。”
    “他们居然害了我的孩子！宋晴洛几次三番要害死我，最后只是被关入禁宅，他们就害了我的孩子报复我！”
    顾若熙捂住自己的脸，几乎承受不住。
    “他们……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做！那是一条人命，在他们眼里，我就这么让他们厌恶，恨不得我和我的孩子都去死吗？”
    “若熙，大家族里人多，很容易出现一个两个心思不纯的人，你不要给自己压力。这不是你的错，也没有人故意针对你，只是你的位置，当很多人眼红，才会将你当成目标。”
    席初云柔声劝慰顾若熙，送顾若熙回房间。
    “若熙，不要想太多，还有我，和父亲，为你主持公道！这些事，无需你过多操心。你现在首要是养好身体，最近你又瘦了很多。我很担心你的身体，会扛不住。”席初云每一个字都说的那么真挚，他多么希望能看到她笑。
    而不是一直伤心掉泪。
    “不要再出来随便走动，你还在小月子。方才发生的一切，也不用放在心上。是她自己选择了这条路，是她罪有应得。”
    席初云温柔地揉了揉顾若熙的头，安抚她的不安，勾唇一笑，琥珀色的眼睛里，光彩熠熠。
    顾若熙渐渐放松下来，坐在床上，还是觉得嗅到了血腥的味道。
    “我要去洗澡。”顾若熙赶紧从床上起身，扑向浴室。
    席初云站在原地，看着顾若熙纤弱的身影，消失在浴室的门口，眼底一片悲伤。
    他知道，顾若熙始终都逃避自己，连对她好，都在逃避。
    他推门出去，保镖来回报。
    “少爷，小菊脑部重创，只怕就是保住性命，也不能苏醒过来。”保镖低声道。
    席初云的眉心渐渐隆紧，眼底掠过一抹幽寒的杀气。
    保镖当即会意，恭敬地低着头，“我马上去转告医生，放弃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