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淡的冬日照耀着寒冷的荒原，被凛冬之湖上的寒风一吹，光线变得愈发凄清。
    天弃山脚下一处冬枯杨林旁，此时正燃烧着一堆篝火，火堆下面埋着些从地里刨出来的干薯，隐隐已有香气。
    而火堆旁正围着四个人烤火，赫然正是宁缺、叶红鱼、李慢慢以及郭玉四人，至于莫山山则在不远处的溪水边和宁缺的那只大黑马玩闹。
    宁缺握住一根粗柴把甘干薯们小心地翻了翻，忽地抬头看向郭玉凝声问道：“三姐夫，夏侯在你手中伤得如何？”
    “夏侯的伤势虽不致命，但绝对不轻，他的肺腑均已受到重创，短时间内根本好不了。”
    郭玉张开双手，掌心正对着火堆，微微侧过脸颊，看着宁缺严肃冷峻的面容，说道：“不过他现在的情况或许更糟，在他逃走时，我感觉到有一个修为完全不弱于他的高手向他追去了，在那人手上，夏侯绝对讨不了好。”
    “哦，有这回事？”宁缺怔了怔，眉头紧皱了起来。
    一边的李慢慢插嘴说道：“小师弟，如果我没感应错的话，那个人应该是魔宗天下行走唐，他去追击夏侯，估计是为了替魔宗清理门户。”
    “唐？”宁缺低声重复一遍，望着李慢慢，脸上逐渐泛起凝重之色，郑重问道：“大师兄，你觉得夏侯会死在唐的手中吗？”
    “应该不会，夏侯在南岸布置了一队精锐骑兵，有他们护着，唐不可能杀得了他。”
    李慢慢缓缓摇头，说道：“不过他的伤势必定会更加严重，全盛时期的唐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宁缺沉默片刻，语气平淡而充满杀意地冷笑说道：“那便好，只要他没死就行。”
    叶红鱼扬眉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说道：“即便夏侯受了重伤，也不是此时只有洞玄境界的你所能对付的，你们之间的差距根本不是那些战斗技巧可以弥补的。”
    从宁缺的神态中，叶红鱼能看得出，宁缺与夏侯之间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深仇大恨，想要亲自动手杀了夏侯。
    “我明白。”宁缺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平静说道：“但我认为事在人为，只要准备妥当，选择在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时机出手，未必不能击杀了他。”
    叶红鱼脸上浮现一丝惊讶，深深地看了看宁缺，没有再说话，陷入沉默之中。
    郭玉见状摇了摇头，岔开了这个有些沉重的话题，毫无痕迹地聊到了修行之上。
    这段时间以来，他从宁缺三人口中对这个世界的修行之法做了个简单的了解，但他们毕竟都是年轻人，有很多地方依旧未曾理解，现在有李慢慢这个当今年轻一辈第一人在身边，当然要抓住机会请教一下。
    而宁缺以往对修行世界完全不了解，比如不知道魔宗的来源，不知道天书明字卷的历史，不知道书院便是传说中的不可知之地，不知道自己就是传说中的天下知走。
    因为这些事情他闹出了很多笑话，所以他对此也来了兴致，听得很是认真。
    这番谈话很温暖平静，没有任何初见交谈的陌生感，非常顺利，但事实上又非常不顺利。
    因为李慢慢说话的节奏实在太慢，每句话出口前似乎都要经过很长时间的思考，确保没有错误或者不会产生什么误会才会说出来。
    而且这种如同催眠的节奏又很奇妙地容易把话题扯偏到别的地方。
    他讲的修行故事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辛，至少对叶红鱼这种同样系出名门的人物而言，这里面许多都是她耳熟能详的。
    她很是同情书院大先生要扮演启蒙老师，更感慨于大先生居然能有如此强大的耐性。
    但对宁缺和郭玉两人来说却是正好合适，均听得津津有味，时而皱眉，时而点头。
    李慢慢不愧是书院中的大师兄，对修行之道的理解极深，把所有问题都能讲得深入浅出，话语虽然简单，道理却说的极为通透，让郭玉对这个世界的修行法门终于有了一个较为清晰的认知。
    而直到此时，他也终于问出了自己当下最感兴趣的问题，郑重问道：“何为无距？”
    宁缺和叶红鱼以及不知何时回到几人身边的莫山山精神也全都一震，目光直视李慢慢干净的脸颊。
    李慢慢仔细想了一会，坐直身子认真说道：“人间被天地元气所覆盖，天地元气自有分层，大概是因为这个世界是扭曲的缘故，所以这些元气分层里，也有些扭曲的通道。”
    说着，他伸手往前方的虚空微微拍了一下，周遭的天地元气立刻产生了变化，郭玉瞬间察觉到，天地元气分成了很多层，其中两层之间，有一片极为幽渺满淡的平滑空间。
    “只要在识海中定准自己想要去的位置，通过这条通道，就可以让人瞬间抵达万里之外。”
    李慢慢含笑看了众人一眼，说道：“而这就是被修行界命名的无距境界。”
    郭玉用念力感知了下了下天地元气中的变化，他感觉想要和李慢慢一样分离出天地元气中的这条夹层通道其实并不难，麻烦的是该如何让自己的身体通过这条通道而它还不崩溃。
    想到这里，他不禁紧皱眉头，慢慢陷入了沉思。
    身旁的宁缺、叶红鱼以及莫山山三人蹙眉想了片刻后，感觉没有丝毫头绪，他们连这条通道都无法从天地元气中找出，自然只能就此放弃，继续听李慢慢讲修行的一些知识理论。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宁缺三人听得入神时，他们身旁的空间突然出现了波动，一个通道缓缓出现在郭玉的身前，接着郭玉身子微微一跃冲进了这条通道，消失在众人面前。
    “这……”宁缺一愣，急忙转眸看向李慢慢，吃惊说道：“大师兄，三姐夫这就修成无距了？”
    李慢慢怔了怔，随即又立刻恢复平静，目光紧盯着郭玉离开的那片空间，点头叹道：“应该是，没想到他竟然悟性如此好，这么快就找到了进入元气夹层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