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掀开断裂的石柱，苏克从一片燃烧的废墟中爬出。
    放眼望去，滚滚火流与烟尘，丝毫未有要平息的迹象。
    这不是一般的爆炸。
    看向自己身上，黑色的斗篷被炸得分毫不剩，皮肤下植物的部分暴露出来，往外淌着汁液。
    就算在危急关头用火之普罗米修斯的力量护体，仍旧落到这幅下场。
    天幕完全被黑烟遮蔽，整栋建筑不翼而飞，连带着周围建筑群，纷纷化为一片火海。
    这是神之力。
    无法比肩真正的神明，但也至少是序列5顶端，或者序列4的力量。
    取出拉莱耶的祭祀本，触发上面记载的法术。
    封印创伤！
    皮肤缓缓覆盖身体表面，苏克踉跄着站起，在火海中分辨不出还有没有生还者。
    这一击的威力，足以让序列6的魔药职业者直接丧命。
    搜寻了一阵，他找到一个略有些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个略有些肥胖的中年男人，憨态可掬的脸上，还挂着那副一如既往的和事佬表情。
    巴林。
    他肚子被炸开一个大洞，里面被火焰焚烧一空。
    离他大概五米的地方，有微弱的痛苦呻吟发出。
    苏克走了过去。
    是费奇。
    他双眼被火焰灼瞎，一条腿被石柱压住，血从下面渗了出来。
    苏克对他们两人并没有过多同情，这段时间听他们说过不少，关于以前在图丹做过的种种恶行。
    但……
    他将压住对方腿的石柱掀起，冷冷俯视着他。
    费奇哆嗦了一下。
    “是……是始源会的惩罚降临了吗？”
    苏克在心里苦笑了一声。
    这次还真不是我。
    “这是我，应得的吧……”费奇颤抖着吐出几个字。
    但他们在提及在图丹那段往事的时候，是以忏悔的语气叙述的。
    为什么要沦落成别人的狗？
    为什么要作为刽子手？
    新人类和我们，真的有哪里不一样嘛？
    他们只是想交易物资，到底有哪里做错了？
    苏克沉默。
    但他问对方心里想法的时候，费奇说他不后悔。
    善恶并不是非黑即白，恶人也有诚恳的一面，好人里也完全不乏蠢货。
    至少这段时间，费奇和巴林是真心待他的。
    苏克蹲下去，握住了费奇的手。
    “蔷薇教父在哪？”
    这次的计划，两人显然没有告诉他全部，要想直奔事件的关键，找到蔷薇教父是唯一选择。
    “合同仓库的……地下狭间。”
    苏克起身，从印纹取出两支治疗药剂，扔了一瓶到费奇身上。
    “以药代酒，情分已尽。”
    他刻意关闭了印纹的翻译功能，以中文说出这句话。
    将药剂一饮而尽，不再回头。
    就算费奇能活着出去，后半生，恐怕也只能在轮椅和黑暗中度过了。
    ……
    在火焰中捂住口鼻前行，在歪歪扭扭的地下通道中，苏克终于找到了通往地下的路。
    门上的封印被爆炸摧毁，苏克沿着通道一路往下，看到了一扇开启的门。
    走到门边观望，房间里四处都是火焰，身穿黑色教父服的男人躺在地上，喉咙往外咯着血。
    耐心等待了半分钟，没有其他异常。
    他这才走了进去，蹲在男人身边。
    “你就是蔷薇教父？”
    “对……你是？”
    苏克皱起了眉头。
    你不是黑蔷薇西海域的负责人吗？
    你不是今天才到海维拉吗？
    你不是还挺谨慎的，没有和加入时间不久的成员谈正事吗？
    怎么把自己玩成这个样子？
    这才第一天啊！
    “我不是核心成员，费奇让我过来的。”
    教父尝试着坐起，苏克连忙搀扶住他，生怕他嗝屁了。
    这房间里的火焰不比外界弱，各处还有激烈战斗过的痕迹，这教父恐怕至少也是个序列5。
    “能赶到这里，辛苦你了，不过已经不必了。”
    教父缓了缓神智，呼吸慢慢变得稳定下来。
    他第一次看了苏克一眼。
    “神复会抢走了今晚交易的所有魔晶，他们派出的人是序列4，也被称作‘神格者’。”
    神格者……
    苏克知道序列4还有个不太好听的名号。
    伪神。
    但伪神也是神，从序列4开始，就进入了神之领域。
    苏克陷入了沉思，今晚发生的事件，有太多的不合理了。
    神复会会为了魔晶直接撕破脸皮？就算黑蔷薇无力追究，隐者那边呢？黑凰会那边呢？
    说好的联合地下势力，现在付之一炬是为什么？
    还有就是。
    眼前的蔷薇教父，为什么刚到海维拉，就临时组织这样一个会被人炸的拍卖会？
    他不知情吗？神复会那边提防他的消息，显然通过费奇上报给他了，毕竟自己就是消息的来源。
    苏克有点看不懂眼下这个局势了。
    当一个人蠢得恰到好处，会让你分不清是真蠢，还是故意反串的。
    “看你的样子，似乎还想做点什么吧……”
    苏克苦笑，这位教父此刻又非常聪明的看出他的想法。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不止是静谧教会任务的原因，心里还有一些不甘心。
    “那位序列4的职业名字是‘神行客’，对应序列5‘盗宝人’，序列6‘刺客’，你追不上他的……”
    “连你都打不过他吗？”苏克皱眉问了一句。
    教父疲惫地笑了笑。
    “我只是个序列5，已经尽力了。”
    你为什么这么实诚……
    苏克脸上的疑惑更深了，眼前这个男人，若说他没有统领一方的气质和观察力，倒也不是。
    但就是哪里怪怪的，和苏克原本以为的形象截然不同。
    哲罗姆也给他类似的感觉。
    “不过我还有一个情报可以提供给你，”教父尝试着挪动姿势，让自己更舒服地靠在柱子上，“今晚神复会的运输船，会以集体传送的形式降临海维拉，落点应该是在北港。”
    苏克这次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目光。
    为什么你连这种情报都知道，却防不住在自家发生的爆炸……
    一手好牌，故意打烂？
    “呵呵呵呵……我知道你疑惑很多，非常多，但如果揭开真相，或许你能发现所有不合理的解释都串到了一起，但前提是，探究真相是要付出代价的。”
    教父靠坐在柱子旁，一副不想动了的咸鱼模样。
    苏克眼神眯了眯，似乎要将对方给剖析开一样。
    “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交给你的任务，你已经顺利完成了？”
    教父在这时重新睁开了眼，嘴角勾了起来。
    “你果然是个难得的苗子，如果真的是我黑蔷薇的人就好了。”
    苏克冷冷站起，拉开一定距离。
    “你从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面对一位序列5，还只是他口头说的，就算对方重伤也要小心。
    教父装傻一般看着前方，却说出了最直接的话语：
    “我说了那么多额外的信息，你都听进去了，没有质问我，有时候你怀疑别人很蠢，无意识吸收情报的时候，自己的目的就已经暴露了。”
    他撇过头来，看了苏克一眼。
    “小子，不要怀疑‘银行家’看人的眼光，要是连这点都做不到，怎么演绎魔药？”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刚才我告诉你的话大部分是真的，除了有一件事我不确定。”
    苏克丝毫没有了之前的猜测，眼前这个人，无疑很精明，很厉害。
    “是什么？”
    “呵呵……”教父笑了笑，“那个‘神行客’，真的是神复会派来的吗？他们在海维拉的序列4应该是‘黑律师’才对啊？”
    苏克慢慢吸了口气。
    所以今晚炸拍卖会的不是神复会？不，不会这么简单，神复会必然有所关联，问题的核心还没有暴露出来。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原因很简单，”教父继续维持着那种躺平了的姿态，“你的到来是意料之外，而这次的计划中，需要的意外越多越好，所有的准备都是为了失败而准备的，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只要不是神复会的人，我都愿意提供帮助。”
    为了失败而准备？
    “我觉得你没必要当谜语人，如果真想提供帮助，就告诉我关键。”
    “谜语人？”教父思索着想了想，“这个称呼可能挺适合我的。”
    他后背缓缓从柱子上起来，坐在原地，单手搭在膝盖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随后，他一改之前的暧昧态度，分外严肃地凝视苏克。
    “神复会找到了疑似海之仙女的圣骸，企图在海维拉复活他们的神。”
    “复活那位曾经的‘告罪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