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奉天叹了口气，“算了，这事儿我来解决。”
    卓玛气得都红了眼了，听到周奉天说话，转过头看着他。
    这也没多少钱，就是听着有些晦气，国人就不喜事丧葬，绝对不吉利，所以一般都有专门的人负责，像是出殡、殡仪馆、再早点的赶尸人都是不吉利的代名词。
    倒是小雷书记盘算了起来，“你们谁去过这老汉家里？”
    “去过几回，都是扶贫政策闹得，人老汉家里还有几亩薄田呢，算不上真的太穷，就是没什么玩意儿，估计就剩下那么一两块地了。”下头的下属听了小雷书记的问话，不由得讨论了起来。
    “地不也是钱。”
    “总之人一死，两眼一抹黑，啥东西都没了，都得上交给国家。”
    “这老汉也没个后人什么的，吃这种绝户，十来年都撞不上一个咯。”
    小雷书记听了一会儿，“加布，你这么头头是道，这回就派你去抄家，顺道把地契田契带回来，等那些人把尸体处理了。”
    一个瘦的像是个猴儿似的男人指了指自己，“雷书记，咋又是我啊？”他是走后门进来的，本来还是一临时工，去年才转正，村子里有什么事儿多半都是让他去办。
    虽然磨洋工，但本来要求就不高，还算凑合。
    但这频率，估摸着都赶上生产队的驴了。
    “叫你去，你就去别在那儿给我罗里吧嗦的。”
    卓玛替村子里的老人办过这方面的手续，一行人出了村委会，他打了个电话给专门负责尸体运输的人，很快灵车就到了，几个专业人员已经把尸体装好放上车。
    还有从车上下来的几个喇嘛，这些喇嘛先在房子门口，放了一个缠着白色哈达的红色陶罐。
    咿咿呀呀地念了半天的经文。
    其余几个人也就都坐在门外头，有一茬没一茬地说话。
    等到里头的人收拾完，已经接近下午三点了。
    几个人抬着尸体出殡，这些人都是天葬师，后头还有他们的活儿。
    藏区这儿对尸体没有特别大的忌讳。
    最重要的是让灵魂升天，这是老一辈藏族老人的想法，简单而朴素。
    死者的家人是不允许离开村子的，周奉天他们就没什么顾忌了。
    周奉天让罗桑看着这里，就随车和卓玛一起去了郎木寺。
    郎木寺不是一个寺庙，而是一个小镇，位于甘南地区，陇省和蜀省交接的位置。
    雷马村的村民死后多数都是送去郎木寺镇进行天葬，据说是当地人和雷马村沾亲带故的原因。
    这儿的司机是个标准的藏族大叔，说话很豪爽，见得周奉天像是内地来的，笑着问：“你们是来这儿的游客吗？”
    “来办点事儿。”
    “现在咱们甘南也是个旅游胜地了，很多人来，今年国庆那会儿就来了不少游客，你们也可以看看，我们镇子不说别的，是真的漂亮。”
    周奉天心念一动，“有很多人都来看天葬的吧？”
    “那可不是，最近天葬台的人真的是乌泱泱的多，还好兀鹫不怕人。”司机师傅似乎对这件事也很无奈，“你们也是运气好，我们刚好接了一户人家的活儿，赶到林周附近，不过人最后给村委会劝住了，转头给送去烧了，
    估摸着老人家早有吩咐，这么一来，怕不是老头子的棺材板都压不住了，敢情好，遇上你们了。”
    天葬属于藏地还有一些少数民族百姓的常见安葬方式，传承至今，仍旧保留。
    对于一些内地过来的游客来说，算是不可谓不新鲜。
    但对藏民尤其是老一代的藏民是有非凡意义的。
    藏民是挺忌惮土葬和火葬的，土葬特别不吉利，所以小雷书记那话，对藏民而言极为残酷，土葬只有强盗、杀人犯还有传染病人死后，才采取的葬法。
    在藏人的观念里，土葬会让灵魂为大地吸收，不得升天，更是无法转世投胎，是一种对死者的惩戒，家人甚至会因此蒙羞。
    火葬倒是个达官显贵和高僧才采用的法儿。
    车子开了不少时间，到达甘南地区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三点多了，车子后头有冰柜，保证尸体的不腐，中途几个人还下去在服务站吃了点面条。
    一下车，就看到已经有不少游客在街上行进了。
    比起周奉天的龙眠村，这儿的人头显然盖过去不少，都是慕名而来的游客，还有其中不少的大小网红。
    十月的甘南，气候已经逐渐冷了下来。
    司机师傅笑着说：“现在是人不如之前了，以前听的导游说是旅游旺季，现在是进入淡季了，少了得有五成到六成的游客，不过只要来了，都会看一眼天葬再走。”
    说话间，已经有几个天葬师背起边巴大叔的遗骸，缓缓走向了目的地。
    今天天葬的尸体不多，很快就轮到了边巴。
    几个天葬师将尸体放在台上，远处是一群悠闲自在的秃鹫。
    周奉天和赵虎剩是第一次观看，这个场面还是说不出的震撼。
    附近有一堆火，在熊熊燃烧，里头投入特指的香料还有干牛粪，顿时还有浓烟滚滚，那群秃鹫震动翅膀，已经兴奋了起来。
    在天葬里，秃鹫被认为上天的使者，是接引人尸骸归天的引路鸟。
    天色将明，天葬师也加快了手底下的速度，先将尸体切分，随后砸碎骨头，给这些都和上糍粑，全程不发一语，那些兀鹫围拢了上来，将一具尸骸分食殆尽。
    卓玛说：“要是没吃完的，还得烧成灰，洒在山坡上，这样才算完成，兀鹫一次性吃完了尸骸，便是‘吉祥’，死者能顺利上天；没有的话……”
    赵虎剩盯着那群秃鹫看了半晌，“看来老爷子口感不好啊，一副嫌弃的样儿……”
    周奉天拍了拍他后脑勺，“说话过过脑子，死者为大。”
    不过，这些秃鹫还是把老者的尸骸分食一空，随后震动翅膀，已经飞上了一旁，等待着下一个尸骸的到来。
    周奉天也算大开眼界，刚要说话，手机却响了。
    手机屏幕显示的是罗桑的电话，刚一接起来就听到罗桑愤怒的声音：“周大哥，你们快回来，村委会的人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