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跟线
塞隆镇好歹是通列车的,各类物资倒是齐全,就是小贵。
但这点成本负担的增添,对于靠薪酬就能够过上优质生活的狩邪,完全没有压力。
干粮、日用品补充完毕,两人就再次上路。
没有坐骑,主要是一般的代步工具不太适合狩邪的需要,而驯化的魔兽,又不是低阶狩邪所能拥有的。
“我们现在去哪儿?找那个希望人类感受痛苦的贱女人?”惯熟之后,安德鲁好奇宝宝的一面就展现出来了。
“不,无论是出于安全考量,还是实际需要,我们都不能就这么直接去找那女人。”
“哦……”周宁的提醒让安德鲁意识到自己的实力和定位了。狩邪会从来不鼓励莽,否则也不会为任务定级。
“所以说虽然是系列任务,但这次考验的是我们的智慧。”
“不,智慧的考验从始至终,做事带脑子是狩邪会对狩邪的基本要求。只不过同样用脑,有的人能考个好成绩,有的则不及格。”
安德鲁耸肩:“我记得上学那会儿,我们的成绩都是徘徊在不及格线附近的,可现在你明显进步了,我却没有。”
“没关系,这世上的大部分事都是套路和模板,因为要素就那么多,组合模式也就那么多。
你只不过还没有习惯相应的思考模式。另外还不够熟稔。
靠思考确实能解决问题,但经历的多照样能。就像有些技法一时吃不透,练他个几万遍,不用你费劲琢磨,用照样可以掌握。”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嗯,所以,安全第一,否则没等你真明白,人就没了,也就没机会搞明白了。”
“有道理。”
几日后,两人已经离开了梅马克辖地,甚至离开了奥特兰王国的领土。
“跨国行动,我们的手是不是探的太长了?”安德鲁有些心虚,总觉得这么有哔格的任务,已经超出了现在的他和周宁所能担起的任务范畴。
周宁伸手搭在眉上,挡住光线,以方便更好的观察,道:“狩邪会的智库大师们在阅读报告时,也会有类似的认知。
而这往往意味着我们选择结束任务,是‘识时务,知进退’而不是‘懦弱无能,没有勇于担责的器量’。”
“哦,这就是安全第一。”安德鲁也不笨,当下就明白周宁又立又婊的意思了。
可周宁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意识到,他并没有完全明白。就听周宁道:“让人类感受痛苦,是个大家来参与的游戏。
你完全可以代入王国四公主,在沙龙上被一群贵族青年花式舔的景象。
所以,维托·雷莱恩不过是其中一个,还有其他。
我们要终结任务,光是一个‘线索出国’可交代不过去,至少评分不会高。
得再来点干货,然后让智库大师主动分析出‘鞭长莫及’的结论,这就圆满了。”
“原来是这样。我终于明白我之前劳累负伤,评分却始终不高,你却能跨等级接b级任务是为什么了。”
“以智库大师的睿智和经验,未必察觉不到这种小花样。但大师们愿意看到这种聪明,因为这就代表带脑子做事,而这也会成为一种习惯。能用在这里,也就能用在那里。他们也不希望培养多年的狩邪,只是一次性箭矢。”
这话让安德鲁有点自卑了,道:“克里夫,你说我是不是连那些从民间招收的狩邪都不如。”
“那要怎么看,从器量和格局看,你比他们高。想要跨越市井养成的思维模式的大山,并不容易。很多人一辈子也做不到。
从专业能力的角度看,你的潜力比他们高。因为你是系统的学习和构建了超凡能力体系,就好比造房子地基打的牢固,设计蓝图也是久经考验的。
而且从材质角度讲,你肯定是过关的,三代都是超凡,血脉显性已然稳定。
那么就只剩施工,哪怕施工方面没什么灵气,中规中矩也能造出合格产品。下限有保障,上限又可以很高。这就是能被看中的点。
所以,别被其他人,尤其是来自民间的狩邪的惊艳表现所动摇。
说的难听些,若他们没有突出特长做卖点,凭什么成为狩邪?
他们那种长短板皆突出的人,闪耀与凶险并存。
你若有心,查看下狩邪会名人录,就会发现鲜有民间出身的。
这可不单纯是因为忠嗣派资源、人脉更有优势,人类种群的整体生存状态,不允许烂泥窃居高位,否则必有大灾大祸回报。
这就是我说的器量格局的重要性。
前十年看民间狩邪此起彼伏闪闪亮,后三十年看忠嗣派稳健攀爬把持高位。若是因为他们够秀,就被打乱节奏,那就是蠢了。”
“我明白你为什么说安全第一了。”
“嗯,安全第一不是怂,该英勇的时候不能胆怯。做我们这行,危险常伴,想躲都躲不掉。有些人总是分不清‘勇’和‘莽’,遇事习惯性先冲他一波,也不想这要是撞山上,或嵌进裂隙里咋办。”
安德鲁点点头:“这就好比冲锋不留变化余力。”
“对,你的这个思路,就叫触类旁通。你用战斗、习武的技巧思路,代入到社交等领域,将大的框架把持住,那么细节方面就算吃亏,也只是擦伤破皮这类寻常伤损,这是可以承受的,甚至是必然会出现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嗯,谢谢。没人更我说这些。我父亲活着的时候,说过类似的话,但那时我太小,不明白,也没记住多少。现在我懂了。”
周宁拍拍安德鲁肩膀:“我也是好为人师,有点想法就嘚瑟。而作为搭档,你能好,我也跟着沾光。所以,这也是为我自己,不用谢。”
完成了观察,天也不早了,两人就生火做饭。
总有人说,什么搞侦察野外生火,烟火容易被发现啦吧啦吧啦!
在周宁看来,这都是不懂装懂的的假聪明。
活人还能被尿憋死?提前制备点无烟木炭怎么了?就算没条件,地灶火炕原理知道吧?稍微增加些工本,就能极大的降低排烟量,升腾到树梢高度淡的已经可以忽略不计,得长了怎样一双神眼才能辨别的出?
狩邪的腰包虽然内置折叠空间不大,却也足够塞下日常用品和行李,让狩邪能够外出月余而无需补给。
这还是不狩猎动物,以免留下太多痕迹,被有心人发现的前提下。如果见野猎兔,见林猎鹿,见水摸鱼,那么生活半年以上不补给都能做到。
像现在,两人就比较讲究,石块垒出营火池,无烟木炭,长靴从足踝靠上一些的地方拆成腿筒和短靴,再将短靴内侧的扣锁打开,支到下风口晾烤。
然后煮锅乱炖,热热乎乎吃个舒服。
有些苦,是没必要受的。而且不会伺候自己,肢体就会做出反馈,状态不好就别指望作战时能发挥好了。大部分人做不到39度高烧还能答卷考上清北。
其实安德鲁就很会照顾自己,毕竟从小没妈,十多岁爹也没了。
可跟周宁比,就又差了许多。周宁不但很会照顾自己,还擅长照顾别人。这让安德鲁生出一种跟周宁出任务,难度降三分的惬意。
吃喝完毕,收拾妥帖,两人又练习了一番能够增进手脚灵巧度和肌肉记忆的小来小去的功夫,然后就钻进了帐篷。
为了行动方便,狩邪是不使用睡袋的,但可以用其他办法强化保暖,比如用火塘将一块蒸干烧热烧透,然后将帐篷铺盖建在其上。
警戒则有布鲁托。狗子这几天的表现,赢得了两人的信任,两人甚至专门测试过,事实证明周宁没走眼,布鲁托在某些方面,比低阶狩邪更靠谱,其中就包括夜间警戒。
半夜,周宁被布鲁托叼手的操作弄醒。
不久之后,他弄清了布鲁托的意图,蹲在白昼用于观察的那处小小崖头,观看远处的城市。
火光冲天。
嗯,回去继续睡觉。
翌日,从火灰中刨出仍旧温热的饭盒,两人细嚼慢咽的解决了早餐。
安德鲁习惯性喝茶的时候,周宁告诉他,昨夜城市被袭。
“那我们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没有,萨克斯顿虽然是个小国,但超凡力量并不弱。只是因为缺乏规模,财富总量,国力显得弱小,但以质量而言,哪怕是其边境村落,优质度都能跟都灵周边的村庄媲美。
正所谓半瓶水晃荡,昨晚烈火冲天,恰恰证明干货不足,造势听响。现在那些犯案者,应该正在被萨克斯顿的狩邪追猎。”
安德鲁知道,周宁口中所指的干货,是杀人害命。房子是死的,人是活的,放火比杀人容易。有时候二者可以兼得。
但既然周宁都说了,萨克斯顿哪怕是边境村落,都能跟奥特兰王都附近的村庄媲美,那么避难地窖什么的必然是有的,粗暴放火,烧不死几个。
天刚蒙蒙亮,两人一狗就上路了。
周宁的分析判断能力很强,先后两处没有收获,第三处就得到了想要的线索。
周宁指着一处树荫下比较湿润的土地上的脚印道:“你看,六到八人,脚印新鲜,步伐有些凌乱,相互位置安排的并不好,一窝蜂式的在赶路。这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了。”
“那我们尽快追上去?”
“不急,你看那里。”周宁又指了指不远处另一颗大树。
安德鲁在大树的横枝上看到了疑似脚印的痕迹,树苔是脆弱的,蹬踏时的摩擦,很容易留下痕迹。
“萨克斯顿的同行,在树木间飞掠奔行,如履平地,起码也是中级狩邪。”
“嗯!既然能在搞事后脱身,能力还是有的,没那么容易对付,我们跟上就好。”
结果跟了一程后,就发现一片林中空地上,两伙狩邪正在对峙。
其中一方很熟悉,魔布、魔皮、魔铁护具,面料,款式,一看就是奥特兰的狩邪,更何况还有信灯识别。
只不过,这几名狩邪的面具,全部都是简约的人脸。
根据奥特兰狩邪会规定,血脉没有稳定的超凡者(至少要连续传承三代),面具不允许使用象征血脉特性的魔兽图腾造型。
所以这是个民间狩邪小组,四人成组也能说明情况。短板太明显,因此需要更多的成员达成互补,否则就只能领到降级任务,毕竟光是狩邪的一身行头,投资就不低。
周宁知道,一般来说,战斗力是民间狩邪的长板,所以眼前这个局面,真要撕,他跟安德鲁并不见得就比民间狩邪更秀(前提是不启用死神战职)。
民间狩邪的问题是眼界格局,故而他猜测造成僵局的原因是民间狩邪在别人的地盘上,天然怂三分,却又不想退让,于是……
迅速的分析完毕,周宁就嘱咐安德鲁:“等会儿我让你教训人,你就直接开最大力怼那个最有范儿、气息最强的家伙。震慑,服软,退让。耗在这里毫无意义。”
“嗯,好。”
于是安德鲁跟着周宁,从树林中行出。
萨克斯顿狩邪们见奥特兰狩邪来了援军,多少有些紧张,不过发现周宁和安德鲁不是什么高位狩邪后,便又迅速镇定。
“虽然是在贵国的领土上,但奥特兰狩邪行事,从来都是当仁不让。而萨克斯顿作为在夹缝中生存的小国,狩邪也应该有配合国策,谦卑忍让的觉悟。拍档,去展示一下,让这些异国同行知晓为什么奥特兰狩邪、走到哪里都可以大声说话。”
周宁久为上位者,不用刻意去装,言行举止自有一股睥睨众生的气度。可以说,论气场之足,奥特兰国王继承人在此,也就这种程度了。
早有准备的安德鲁直接将‘光之阶梯’开到四级,整个人就像道闪电般射了出去,瞬息之间就来在萨克斯顿一方现场最强战力、中级狩邪尤尼斯的面前。
‘轰!’直到这时,被安德鲁踩踏的地面才爆起土花,那是蹬踏之力造成的。
这样的高速度,已经可以跟瞬移媲美了,但又不是瞬移能够比的,它引发的惯性带来的力量加成,非常巨大,更何况安德鲁的三维本就在‘光之阶梯’的加持下获得了巨大的提升。
尤尼斯也是有些猝不及防,他是真没想到一个低阶能快到让他躲都躲不开。
‘嘭!’沉闷的巨响声中,尤尼斯虽然成功防御,却因为自重问题,像被击飞的马球,被轰飞了出去。
但这个速度还不够快,反弹一滞之后,安德鲁带着一溜残影就再次追上。
这时尤尼斯尚未落地,被再次击中。
安德鲁还没有蠢到前后两次打击,都是同一个角度。
虽然有惯性把持大方向,但还是可以做出细节变化,比如说这次力道就是斜侧向,并且带着一定向下倾的特点。
挨了这一拳的尤尼斯,就像个弹性不太好的大皮球,‘咣嗤’在地上砸出个坑,然后弹飞而起。
这下子,其状态就更差劲了。
不过作为中级狩邪,无论是经验还是技巧,都相当可观。还不至于被单纯的力量+速度一直克到死。
连扛两次,已经赢得了施法时间,人在空中,施术成功改变了体重,这样就成了体积大质量轻的气球,力道顿时就卸去了大半。
不仅如此,尤尼斯还激射出大量风刃,宛如风暴,卷向安德鲁。
尤尼斯现在有些火大,他是风属性亲和,竟然被个低阶在速度上给爆了!
面对风刃,安德鲁没有选择躲闪,而是用跟之前一样的彪莽姿态,蹿射向尤尼斯。
尤尼斯蛋疼,心说:“这种十年九不遇的愣头青,就让我给遇上了?魔狮面甲,这不是来自民间啊,名这么不值钱的么?”
与此同时,安德鲁在硬扛了好多记打击后,背后突然光翼一振!
二段跳,改换位置,居高临下,一拳轰向尤尼斯。
这粗中有细的一击,尤尼斯没躲开,被揍的像炮弹般‘轰!’的一声镶进了大地中。
把狩邪们看的一愣一愣的。
安德鲁如此之彪,与这些天跟着周宁,被忽悠到战术思路大变有关。
周宁跟他一再强调,‘打人不疼’是大忌。让对手一想到被你突进骑脸,就自动蛋抖,这样才能一定程度弥补你手短的劣势。
周宁具体举例:“比如咱俩配合,对方见你手短,大部分经历放在我这里,你就有了突袭的机会。
哪怕突袭失败了,只要你给对方造成了足够的压力,他就不得不分出更多的精力,时刻注意你的动向。
反之,手短还打人不疼,那你就没有战场存在价值。”
除了‘打人不疼’是大忌,周宁还指点他‘以伤换死。’
“你受伤是有准备的,甚至经过刻意锻炼的。再加上技能带来的高恢复,危害大约是2,却可以用这2换来对方的5,厮杀搏命,别总想着全身而退,敢于流血,能让你放的更开,发挥的更好……”
这些说法,安德鲁都认真思考,也尝试了。
感觉也确实有用,连他自己都能意识到,这一套‘疯打’,有很大的把握在极短的时间里给目标带来成吨的伤害。
而现在,尤尼斯确实感受到了成吨的伤害,无论是实质、还是脸面,被一个低级狩邪压着打,沙包一样,太惨了!
临时吃瓜的狩邪们,一方面是震惊于己方首席的狼狈,另一方是震惊于安德鲁的气概。
对的,是气概,不是强力。
作为狩邪,基本的眼力劲还是有的,大家都清楚,安德鲁这么强力,是因为用了术,这是一种爆种式的打法,必不持久。
虽然能爆到这种程度,以至于光是冲锋造成的空气极速流动,都能形成大风,确实很强,大多数狩邪都做不到。但这还不足以让狩邪们震惊。
但这种一上来就仿佛生死搏杀到最白热化的、情绪充沛的态度,真的是很少有人能做到。
这就好比小钢炮硬是打出了舰炮的效果场面,特别的提振士气,己方战意瞬间就被点燃,而敌方则心慌意乱。
伤害性未必多大,羞辱性是真的强,气势无双。
“可以啦!”周宁发声,招呼安德鲁。
他知道安德鲁的极限在哪里,见好就收。
但尤尼斯不答应。
尤尼斯也是要脸的,这种‘强弩之末了,就像体面收场’的伎俩尤尼斯是能看明白的。
开打容易,收场才难!
一肚子火的尤尼斯想要找回脸面,顺便给狂傲的奥特兰低阶同行一个教训,阐述下‘中级就是比低级强,你大爷始终是你大爷’的道理。
然后他就对上了周宁的眼睛,顺便被周宁‘吹了吹风。’
周宁心说:“知道你就不会服气,你不是亲和风之力么?看看死亡之息的风接不接得住!”
这个技能虽然是自损一千,伤敌一百的自虐式攻击,但架不住死神战职生命力来的容易呀。
而被死亡风一吹,尤尼斯顿时喜心寒如冰,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随体温一起快速流逝。
在这种背景下,死神战职的威压就愈发的有震慑力。
战职是有格位的,这种格位由‘势’体现,比如说一辆大卡车,一座大山,让人望而生畏,这就是势的影响。
死神,可是传奇位之上的战职。
周宁现在虽然是不完全死神,却也是圣域级别。
在人间行走的神的分身,哪怕是强大神格的神之分身,格位都不会超过圣域。
所以论格位,寻常超凡战职在死神战职面前,就像一辆卡车和一座山比威风。
尤尼斯第一时间就收到生命本能的疯狂示警,意识到自己有随时被秒杀的可能。
这个直觉是准确的,周宁若是开大,杀他确实不会用到第二下。
然而现在是白天……
但尤尼斯被惊吓到了。他感觉自己和同僚的小命,都在对方一念之间。
而周宁则选择用一个没有笑意的微笑、来强化对方的印象,他道:“记住,我叫克里夫,来自诺顿家族的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