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何湉要去西北领兵打仗？
    周瑾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刚才都听到了什么？
    何湉莫不是在开玩笑？
    西北战事，绝非儿戏啊。
    朝堂上，为了选派主帅的事儿都快吵翻天了。
    周瑾不再是过去的透明皇子，他在兵部历练，知道得远比普通朝臣更多！
    大渊不只是何靖一个大将军，还有其他的老将、悍将。
    过去有何靖，西北就是何家的地盘。
    现在何靖和他儿子都倒了，武将们都想来抢夺势力。
    还有几个年长的皇子，也都相中了西北军这块大肥肉。
    周瑾也曾动过心思，他可比太子、三皇子等人更有优势。
    他是何家的女婿，算半个何家人。
    如果朝廷需要“吉祥物”去安抚、收拢西北军，他周瑾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周瑾从未上过战场，也没有靠谱的前辈教导、指引，他不敢轻易下决心。
    再者，前几日在摘星楼的那场对话，扰乱了周瑾的心。
    一方面，他惊喜与“何湉”的贤淑、大度。
    另一方面，姝儿的推脱、委屈，也让周瑾禁不住的胡思乱想。
    那天过后，周瑾又悄悄找了何姝一次。
    见何姝欲语还休、委屈隐忍的样子，周瑾暂时压下对何姝的怀疑，反而更加怜惜她一个孤女在侯府的诸多不易。
    唉，也是，有马氏做主相看了四皇子，姝儿不管心里乐不乐意，都要乖乖听话啊！
    没有父兄，依附叔叔过日子，就是这般的可怜！
    忙着怜惜佳人、谈情说爱，周瑾自然顾不上朝堂上的事。
    但、此刻，又是个什么情况？
    他的王妃，一个妇道人家，居然要求去战场？！
    周瑾只觉得荒谬。
    皇帝倒没有觉得荒唐，他是有些新奇。
    一双苍老幽深的眸子，定定的看着何甜甜，皇帝开口了：“齐王妃，战场不是儿戏——”
    不等皇帝把话说完，何甜甜就挺直背脊，掷地有声的说道：“陛下，我没有开玩笑。我从小跟着父亲习武，听他讲解战场的事宜。”
    何甜甜侃侃而谈，那自信的模样，着实耀眼。
    皇帝眸光微闪。
    平心而论，何湉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大渊不缺能打仗的悍将，但缺少让西北军认可的人哪。
    就像何甜甜之前对马氏说的那句话，“我姓何”，这三个字就抵得上无数能征善战的将领。
    何家六七代人都在经营西北，十万西北军早已冠上了“何”姓。
    若不是历代南、宁侯都忠君爱国，从未有过野心，皇家早就容不得何家了。
    军队是朝廷的，x家军像什么样子？
    幸而何家识趣，虽然手握重兵，但对朝廷、对皇帝却十分忠心。
    而何家军亦是西北的一道屏障。
    当今皇帝或许不是什么明君，却也不昏聩。
    不会因为忌惮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就提前搞什么阴谋诡计。
    利用奸佞陷害大将军，勾结异族屠戮自家兵马，自毁长城、自断臂膀……啧啧，这得多脑残的昏君才能干出来的蠢事儿？！
    皇帝自诩是个有胸襟的人，他秉承着先帝的意志：只要何家不谋反，皇家就允许何家军的存在。
    皇家给了何家足够的信任，何家也能尽心尽力的操练大军、驻守边防。
    有时，朝廷的粮饷供给不及时，何家都要自掏腰包。
    南/宁侯府世代领兵，家里的人丁也不是多么兴盛，但侯府却谈不上多么富贵。
    原因就在这里：十万西北军啊，即便只是偶尔补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让人家花自己的钱给朝廷豢养兵马，如果再不给点儿好处，这不是逼着人家造反嘛。
    皇帝表示，他拒绝做这样的蠢事。
    所以，西北军身上打着明显的何家烙印。
    只是，当何家的传承有断绝的危险时，这种家族印记太深刻的军队就有了麻烦。
    朝廷如果贸然派个跟何家没有关系的人去统领，不说那些何家一手提拔、精心培养的副将参将了，就是普通的小兵也未必答应。
    此时此刻的情况下，想要平稳的把西北军收拢回朝廷的手中，那就必须有个跟何家有密切关系的人去“过渡”一下。
    皇帝之前还在想，实在不行就让何家二公子何涵去。
    但何涵的身体太弱了，平时连马都骑不了。
    京城距离西北千里之遥，何涵兴许会倒在路上！
    何家的长子已经失踪了，皇帝与何靖君臣一场，实在不想让何家绝嗣啊。
    就在皇帝为难的时候，何甜甜站了出来。
    皇帝看着眼前这个年轻、活泼的小姑娘，精力旺盛、眼神清明。
    虽然有蛮横的恶名，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是这姑娘“彪悍”的另一个佐证啊。
    这般女子，应该能够承受千里赶路的辛劳，能够全须全尾儿的赶到西本大营。
    是的，皇帝对何甜甜的要求并不高，只要她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何家军面前即可。
    吉祥物嘛，谁还真指望她能领兵打仗？
    皇帝心中已经有了计划：让“何湉”充当主帅，再给她配两个能征善战的老将。
    如此既能安抚何家军，也能击退胡虏！
    “……陛下，我知道我身为女子，有诸多不便，但还请您看在我何家世代忠良，看在我想为父兄报仇的份儿上，让我去西北吧！”
    何甜甜郑重的扣头请求。
    “好！虎父无犬女啊！”
    皇帝有了主意，也就没有再迟疑，用力一拍案几，连连道好。
    周瑾：……这、这就同意了？
    女子挂帅？
    还是个从未上过战场的刁蛮娇娇女？
    父皇，您确定您不是在说书？
    就算他们大渊有女子做统帅的记录，但昭阳长公主跟“何湉”也不一样啊。
    昭阳长公主从小就习武，出嫁后与将门出身的驸马一起驻守过西南。
    她是领过兵打过仗，有绝对的经验啊。
    “何湉”呢？
    周瑾认识她十来年，只看到她各种作妖、胡闹，从来没有干过一件正经事。
    这样的熊孩子，如何承担起西北军的大任？
    皇帝看到了周瑾那不可置信的模样，心里暗暗摇头：“老七还是差了很多啊，完全没有上位者的头脑与眼光。”
    今天的事，如果换成太子或是其他几个年长皇子，经过短暂的惊愕、不解后，很快就能参透其中的关节——
    “何湉”最有价值的不是她的能力，而是她的身份啊。
    派她去西北，不是为了让她打仗，而是为了安抚、收拢军心。
    妥妥的吉祥物，懂？！
    何甜甜当然知道皇帝乃至朝臣的想法，但她拒绝当个吉祥物。
    当然了，这种事儿不是争辩几句就能解决的。
    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可与尊重，就要拿出切切实实的成绩。
    何甜甜有足够的能力，她欠缺的是展现的机会。
    人家机会来了，不管是怎么来的，何甜甜只要利用好即可！
    “谢陛下！”
    皇帝同意了，何甜甜欣喜不已。
    当然，重新选派主帅这种事儿，还需要通过政事堂的同意。
    几位权臣听说何靖的女儿要去西北，先是错愕，直说什么“荒唐”。
    皇帝不动声色，没有接着帮忙解释，而是坐在那儿静静的等着。
    政事堂喧闹了一会儿，慢慢安静下来。
    而安静下来的阁老、六部尚书等一干重臣，竟也纷纷反应过来。
    “何氏女去西北，也不是不可，不过须得再选派两位经验老道的悍将！”
    阁老的想法，几乎跟皇帝不谋而合。
    其他人也都齐齐点头附和。
    于是，这条看着似乎有些荒唐，却又十分恰当的提议就此通过。
    “……什么？何湉要去西北？”
    还不等何姝为自己能够成功嫁入齐王府而高兴，她就听到了这么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
    怎么可能？
    大渊朝再架空，它也是封建王朝啊。
    女人挂帅？
    真当是上演杨家将呢。
    而穆桂英什么的，本身就是杜撰出来的。
    纵观华国几千年的历史，真正被载入史册的女将军，也就只有那么一位——秦良玉。
    而她之所以能够在正史留名，也是因为特殊的历史时期，明末清初，天下战乱啊。
    大渊朝虽然遇到了战事，却还没有达到国破家亡的地步。
    封建盛世，女子想要上战场，简直不可思议。
    何姝惊愕过后，倒也想到了皇帝以及朝臣们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何家军！
    一定是为了西北那近十万的兵马。
    南、宁侯府世代富贵，却人丁不旺。
    何家现在有两房，嫡长子何旌英年早逝，膝下只有何姝这个女儿。
    二房何靖略好些，二子一女。
    但现在何靖和长子何涛不行了，次子何涵又是个弱鸡，只剩下一个何湉还能活蹦乱跳。
    “陛下这是要让何湉去当吉祥物啊！”
    何姝意识到这一点，禁不住撇了撇嘴。
    但她不是单纯的只会拈酸吃醋的闺阁女子。
    稍稍思考了一下，何姝便想到了一件事：“既然是个摆设，那么也不一定非要是何湉啊！”
    当然，何姝这么说，也不是想让自己代替何湉。
    她有自知之明，她受不了行军打仗的苦，更承受不了冷兵时代的残酷杀戮。
    她何姝不行，周瑾可以啊。
    他是个大男人，允文允武，还是何家的女婿，是半子，何家军应该会买他的账。
    最重要的，周瑾是皇子，就是皇帝这边，估计也更想让自家人掌握兵权。
    一旦周瑾掌控了西北军，那他即便登不上那个位子，也能成为位高权重的王爷。
    而非现在这般，是个被人瞧不起的软饭男。
    何姝想得非常深远。
    而那些美好的前景，更是让她禁不住的心血沸腾。
    对！
    必须让周瑾拿到兵权！
    何姝已经忘了，她自己姓何，而何家军是何家立足的根本。
    她不是土著，她没有太多的宗族观念。
    顾大局什么的，她更是从来都没有想过。
    大局？
    谁的大局？
    她无父无兄，只有一个寡母，在侯府内院被何湉欺辱的时候，怎么没有人说什么大局？休戚与共？！
    何姝就是要成为最尊贵的那个人，让所有人都不敢再欺负自己。
    何姝有了想法，顾不得跟大夫人一起高兴她能够嫁入王府，并积极的准备嫁妆。
    何姝直接命人给周瑾递了消息。
    两人继续在摘星楼私会。
    刚一见面，何姝根本没有心思跟满脸柔情蜜意的周瑾谈论亲事、畅想未来。
    她直奔主题：“王爷，我听说三姐姐要去西北？”
    周瑾满腔的欢喜，顿时被一盆冷水浇灭。
    他心里别扭，闷闷的应了一声，“是！”
    “这不太好吧！三姐姐已经嫁做人妇，她、她是齐王妃啊！”
    何姝急切的说道，“男主外女主内，就算西北需要何家人去执掌大局，也该由男子出面！”
    周瑾：……我当然知道这些，可问题是，我又不姓何。
    何姝仿佛听到了周瑾心里的吐槽，赶忙说道：“王爷，您虽不是何家的少爷，但您是何家的女婿啊。”
    周瑾撇了撇嘴，女婿又如何，半子又怎样，到底隔了一层呢。
    何姝却认真的说：“撇开这些不提。您与三姐姐是夫妻。”
    周瑾似是听进去了，定定的看着何姝。
    何姝道：“夫妇一体，三姐姐肩上的重担，您也有责任分担啊！”
    所以，周瑾不是去争权的，而是心疼老婆，给老婆帮忙的！
    周瑾眼睛一亮，嘿，这个说辞好！
    周瑾也想手握兵权。
    只有醒掌天下权，才能醉卧美人膝啊。
    作为男人，作为一个皇子，他亦有野心。
    否则，当初他也不会明明厌恶何湉，却还是答应了这门婚事。
    “对，姝儿，你果然是个善良美好的女子！”
    还是姝儿好啊，处处都为他考虑。
    不像何湉，只顾着自己出风头，却从未想过照顾一下他这个做丈夫的！
    何甜甜：……渣男就是渣男，用漂白水都洗不白。
    何甜甜实在看不上周瑾，过去为了算计，这才不得不与周瑾演戏。
    现在目标已经达成，她成功把何姝和周瑾凑做堆，何甜甜也就懒得继续伪装。
    所以，当周瑾一脸“我为你好、我多伟大”的恶心模样，凑到何甜甜面前，说要代替她去西北，为她分忧的时候。
    何甜甜轻轻伸出一只脚，直接将周瑾踹飞出去。
    “王爷，你身子骨太差了，这般情况，怎能去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