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办公室外。
    吉米坐在助理席上，文件夹高高叠起，手机放在文件夹后的视线死角，像极了上课玩手机的高中生。
    而他的目光也保持着高度警惕，一边注视着毛玻璃内的动向，一边快速回复着群组消息——
    “现在劳伦斯已经进去三十分钟了。”
    “法克，这是进去最久的一个人了吧？难道第一个被开刀的是劳伦斯这个胖子？我其实挺喜欢他的。”
    “我也是！劳伦斯很幽默。”
    “哦，上帝啊，但我讨厌那头肥猪，成天说一些莫名其妙的笑话，不会真有人觉得好笑吧？”
    “不过他如果出事了，我们这些人也别想好过，新老板上台，或许不会轻易动高层，但劳伦斯是器械部主管，这个位置可轻可重，拿来开刀最好。”
    “该死的，你们能别瞎猜吗？我现在都快吓尿了，上个月我接了三次医患办公室的投诉，照这么说我肯定要完蛋。”
    群聊消息滚屏不断。
    吉米哭笑不得，如果不是有弗格森这个院长舅舅在，他大概也会跟这群人一样，忐忑不已。
    “再等十分钟，@吉米，你再进去送一次咖啡，或许能得到重要情报。”
    吉米无语，他可不想惹祸上身，干脆当做没看到，准备锁屏。
    可就在这时，一条新消息又引起他的注意——
    “最新情报，第一个进去的艾德蒙副院长说，新老板没准备大开杀戒，而且贝斯的举动也很奇怪，竟然主动帮他说话。”
    “沃德法克？贝斯没害他，反而为他说话？什么鬼，你的消息从哪儿来的，可靠吗？”
    “百分之百可靠，艾德蒙的博士生刚刚不小心听到了艾德蒙跟她妻子打电话，据说贝斯夸奖艾德蒙经常加班，不顾家，原因是他妻子来医院时与贝斯有过几次闲聊与抱怨，艾德蒙告诉妻子，找机会约贝斯吃饭，好好感谢一下她。”
    “那也只能说，艾德蒙不会出事吧？因为他妻子跟贝斯是好朋友？”
    又有人道：“不不不，我也有情报可以证实这一点，贝斯竟然也为诺威克副院长说了好话，你们应该都听说过，诺威克之前与贝斯发生过一次争吵，如果不是弗格森院长劝和，诺威克都打算辞职不干了！”
    “真的？你怎么知道的？”
    “拜托，你看看他的id，他是诺威克的助理。”
    “所以这一切只是一场虚惊？”
    吉米看到这一幕，也陷入思考。
    或许大家只是过度紧张了。
    在评估程序开始前与李的短暂接触，他倒是觉得这个新任老板挺好相处的。
    不过，这大概也是看在弗格森是他舅舅的面子上？
    忽然。
    办公室内传来大笑……
    吉米顿时一愣，他分辨出笑声源自劳伦斯，立刻侧耳倾听，然后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迅速敲出一句话——
    “最新消息，劳伦斯没事，他好像……”
    “……好像在里面讲笑话！”
    “……”
    “……”
    “沃德法克？讲笑话？吉米，你听错了吧？”
    “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他在里面讲笑话！”
    吉米哭笑不得，立刻回复：“千真万确，我听到劳伦斯的大嗓门在喊，问大家为什么不笑，是他的笑话不好笑吗？说真的，我也觉得不可置信。”
    “见了鬼！”
    群内消息的滚屏忽然停滞，显而易见，所有人都被吉米的这则消息给震撼到了，需要时间去消化。
    也在这时。
    办公室门打开。
    吉米立即按灭了手机，站了起来……
    只见劳伦斯冲他笑了笑，还轻松的伸了个懒腰：“我搞定了，你可以呼叫下一个人来了，哦，说实话，我喜欢我们的新老板，不……准确的说，我相信不会有人不喜欢他。”
    眼看他要离开。
    吉米快走两步追上去：“劳伦斯主管，我刚才偶然听到你们在笑？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劳伦斯又笑了起来，肥胖的五官堆积在一起，可爱且憨厚：“李想听取一些建议，又或是笑话……哦，不，准确的说是关于医院的趣事，这样能让他更了解医院以及我们这些医生的日常生活。”
    “我很难发表建议，所以就讲了两件趣事，我发誓，老板很开心，即便他很克制笑容，但你知道……大人物都是这样，他们需要保持严肃。”
    “来自我的忠告，下一位过来参与评估程序的，你可以提醒他们讲几个笑话，这绝对能收获大老板的好感。”
    说罢。
    劳伦斯哼着小曲，三步一颠的走了。
    吉米楞在原地，又在听到身后的办公室门打开后，瞬间回过神，转过身去：“院长先生。”
    “吉米，安排下一个人，后续的排序也提前准备，不要让时间拉得太长。”
    “我知道了……”吉米说着走上前，又低声补充一句：“但舅舅，同事的群组里都在聊这件事，很多人因此忐忑不安，所以我是不是要回应一下？”
    弗格森听到这话，苦笑了一下……
    吉米显然在传递消息，但他也不能怪责什么，其实不只是中层骨干们，高管们当时在听到需要评估，同样人心惶惶。
    而现在，结果已经可以确定了，贝斯没有恶意，李也没有大动干戈的打算。
    冷静下来，理智分析……
    新老板显然不会希望有大规模的人事变动，而对医院运营产生影响。
    就算要做变动，那也是以后的事情。
    弗格森拍了拍吉米的肩膀：“放心，没人会被解聘，这只是一次例行谈话，帮助我们的新老板更加了解圣蒂斯的结构。”
    吉米确认了眼神，彻底放松下来：“我知道了。”
    但弗格森又白他一眼：“记住，只有这一次，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与同事融洽相处可以，但你作为我的助理，必须明白界限在哪里！”
    说完，弗格森转身进入办公室。
    吉米吓得脸色发白，回到办公桌，打开手机看到群组消息，又是苦笑，但最终还是编辑了文字：“两件事……”
    “劳伦斯亲口承认了，他的确在讲笑话，起因是新老板希望听到一些关于医院的趣事，更加了解医院的情况。”
    “第二件事，弗格森院长亲口告诉我，这次只是例行谈话，不会有人员变动问题。”
    “抱歉，各位，我只能说这么多了。”
    发送完毕。
    （吉米退出了群聊！）
    下一刻。
    唰唰唰的滚屏再次爆发，只不过吉米不再能看到。
    ……
    第六位、第七位高管分别入内。
    评估谈话的进程逐渐加快。
    且李钦发现，似乎从那个胖子劳伦斯走后，大家开始变得健谈，也没那么紧张。
    只等他提出建议与趣事时，对方几乎不需要思考，便脱口而出。
    这种变化不难猜测，评估完毕的人肯定出去透露了谈话过程。
    李钦对此并不反感，反而很高兴。
    至少尖子生劳伦斯出去后，告诉一群不审题的白痴，到底该怎么做好这份答卷了。
    只不过答案的质量并不高，李钦依然没有任何收获。
    整整一上午，二十余人的评估数量还不到一半，医院餐厅送来了午餐，李钦就在弗格森的办公室与贝斯、蕾切尔一同用餐。
    期间接到了唐娜的电话，她与西蒙已经抵达湾区，与西蒙分开后，正式与多洛莉丝碰头。
    因为有外人在，李钦不方便询问那件事的进程，而多洛莉丝在接电话时，也没主动提及，大概是想卖个关子，等结果出炉，再给李钦一个惊喜。
    即便最后没有达到一亿两千万的预计利润，几千万米金入账，也足够解除现在的资金压力。
    午饭后，大家没有休息，评估程序继续。
    李钦的宿醉状态终于得以缓解，只不过情绪依旧很难高涨，他在思考，如果评估程序不能有所收获，那就只能考虑让弗格森与贝斯对医院内部展开调查。
    但这样做无异于会打草惊蛇。
    可除此之外，李钦没有更好的办法。
    不出预料。
    即便有了上午的人透题，李钦依旧没有发现任何与罗文有关的蛛丝马迹。
    毕竟那个‘内鬼’也不会主动坦白。
    下午两点开始，评估程序开始变成三人一组，为了加快进度。
    一直到傍晚六点多。
    最后三个人结束了评估，起身道别。
    一天下来，看似只是谈话问询，李钦、蕾切尔和贝斯、弗格森脸上却也都写着疲惫。
    “总算结束了。”贝斯伸展了一下腰肢，曼妙的身材线条令人一览无余，“即便庆功宴定在股权公示后，但今天……我们几个是不是可以一起吃一顿晚餐？弗格森，你认为呢？”
    弗格森没异议，不过拿主意的人是李，所以他将目光落了过去。
    李钦其实想早点回家。
    可两位左膀右臂开口了，他也不好拒绝，“这样吧，我给我的飞行员打个电话，让她晚点来接我……那么，蓝町怎么样？”
    “没问题。”
    蕾切尔道：“需要我提前过去订位吗？”
    李钦拿出手机，翻找一个号码让她记录下来：“打这个餐厅经理的电话，告诉他是我，他会给我们留位置的。”
    安东尼奥市长的固定席位，不用白不用。
    虽然在上次‘吵架’后，两人至今没有联系……
    但无所谓。
    当小姨父的，总不能跟外甥置气，外甥总有一天会长大的。
    蕾切尔去打电话了，弗格森则脱掉白大褂，套上西装外套，这才与二人出门。
    “吉米，去开车，我们要去蓝町餐厅吃饭。”
    “明白。”
    贝斯则道：“我办公室藏了一瓶好酒，要不我去拿过来？大家小酌几杯？”
    弗格森笑道：“看来我今天要沾光了？整个圣蒂斯上下都知道我们的coo有几瓶绝佳珍藏。”
    李钦开玩笑道：“医院存酒？怕是不合适吧？”
    贝斯幽怨起来，起手拍了一下李钦的胸口：“整个医院的对外事务都在我一个人的身上，我存几瓶酒也是为了方便谈生意，我可不是医生。”
    妩媚的样子，直让弗格森下意识的挪开目光。
    贝斯这个妖精……
    显然不打算放过李。
    至于李接不接招，啧啧，弗格森可没兴趣知道。
    李钦心下哭笑不得，正想开口转移话题，却不想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为他救场。
    尚未看到来电显示，他就道：“抱歉，稍等我一下，我去接个电话。”
    拿出手机晃了晃算作示意，然后走到了稍远的位置。
    本以为是瑞提亚打来的，问自己什么时候回家，没想到在看见来电显示后，令李钦瞳孔一震，并愣了几秒……
    只等铃声响了一个循环，他才接通，压低声音道——
    “艾德里安？”
    “是我。”艾德里安的声音传来，并发出笑声：“一个好消息，绝对会让你感到兴奋！”
    在听到这话的瞬间，李钦心脏狂跳起来……
    艾德里安上次答应去查罗文的档案。
    难道说，真的有所发现？
    不会吧！
    就算那是fbi的汇总档案，但艾德里安那天也说了，保密程度不高，所有分局探员都能调取，以罗文的谨慎，不可能残留什么蛛丝马迹。
    让艾德里安去查，也不过是碰碰运气。
    李钦不自觉瞥了一眼身后，发现贝斯与弗格森正在闲聊，没有过来的打算，他才深吸一口气，谨慎道：“现在……方便说吗？”
    艾德里安顿时会意道：“我这条是加密线路，更何况我们其实没有对你进行监听，就算他们背着我对你监听，只要是我用加密线路打给你，他们的监听线路也会被阻断。”
    李钦松了口气，没心思纠结监听程序的问题，只是立即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罗文的档案很干净，所呈现的信息都是大家所知道的……我其实在看到他的档案时已经心灰意冷了，但是我忽然想起，当初前来接触你的人是罗文的儿子，查尔斯。”
    “所以，我抱着碰碰运气的想法，又调取了他的资料。”
    查尔斯？
    李钦愣了愣，他一心只想着罗文，却忽略了他的身边人。
    不等他发问，艾德里安抢先道：“查尔斯是哥伦比亚大学的毕业生，在档案里描述，他在大学时期交往了一个女友，曾为她购置豪车与别墅，曾经在哥大轰动一时。”
    “不过那时候网络信息还不发达，后来这一切都被罗文变卖清空了，你知道，一个二代的莽撞举措，很容易让他的父亲身陷囹圄。”
    “一个公子哥的感情之路，足够点燃我的八卦之心，而在我的记忆里，查尔斯并没有结婚，而后续也没有了关于他那位女友的情报信息。”
    “我在想，是不是存在杀人灭口的可能……”
    “但等我又调取了这个女孩的信息。”
    “哦，天呐！你绝不可能想象，我发现了什么……”
    李钦听着艾德里安绘声绘色的描述，浑身上下好似被一万只蚂蚁侵蚀撕咬：“该死的，艾德里安，别卖关子了，我今天正在圣蒂斯医院做评估考核，试图找到罗文的秘密，但这一整天下来，我一无所获，如果你有什么关键信息，立刻告诉我！！”
    艾德里安一听，倒抽凉气：“咝，你怎么没提前告诉我？”
    “什么意思？”
    艾德里安道：“玛德法克，金妮.乔尔就在圣蒂斯医院任职，她是肿瘤科的主治医师……”
    “金妮.乔尔？”李钦下意识的重复，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艾德里安情不自禁的喊了起来：“金妮.乔尔，就是查尔斯的女友！！如果你说罗文真的去过圣蒂斯医院，那么这个女人一定知道些什么，而且绝对是关键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