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起飞，下面的一家三口还在挥手道别。
    只等飞机没入夜色，利奥波特才为女儿紧了紧披肩：“阿比盖尔，以后跟李和他的妹妹多沟通交流，对你会有好处的。”
    “拜托，丽贝卡明明是林的妹妹。”阿比盖尔嘀咕一句，但还是露出很受用的微笑：“当然，李也给我提供了宝贵的建议。”
    夫妻二人看着女儿小心思流露，相视一笑。
    乘坐电梯下楼。
    房间门口，西蒙正依靠在墙壁上玩手机，看到三人到来才站直了身体：“老板，晚餐进行的怎么样？”
    “很不错，丽莎和阿比盖尔都交到了新朋友。”
    丽莎对西蒙微微点头，知道二人可能有事情要谈，便拿出房卡开门，带着阿比盖尔先进去了。
    房门关闭，利奥波特才道：“你那边呢？”
    “晚餐在蓝町吃的，蓝町好像换主厨了，跟几个月前不太一样。”西蒙作为利奥波特的资产管理经理，经常会来尤金。
    “晚餐的氛围挺不错，我跟金羊毛的托马斯之前就见过一面，不过那时候他是华尔街某个大行的经理，我没想到会是他，所以之前没认出来，方才吃饭聊起，才发现我们原本就有彼此的联系方式。”
    “这么巧？”利奥波特意外。
    以托马斯的履历，在尤金这样的投资公司任职，绝对算是屈尊了。
    鸡头凤尾，差距是很大的，特别是在金融行业，一旦有什么风浪，小船的翻船事故率最高。
    这也是西蒙几次见到托马斯后，没有认出他的缘由。
    华尔街知名大行的经理，无论去任何大公司都能拿到合伙人的合约，金羊毛则过于名不见经传了。
    但如果再加上那位‘唐娜’女士，事情就没那么简单。
    纽约知名大律，业界女神。
    托马斯加入或许是巧合，可再加上唐娜，这足以证明金羊毛的不凡。
    利奥波特的确授意西蒙去旁敲侧击，但绝没有恶意，只不过对于李钦，他实在好奇。
    即便他很少来尤金，但毕竟有资产在这儿，尤金的消息会时不时钻到他的耳朵里。
    而李，就像是一夜间绽放的花朵，他还来不及反应，对方已经站在了一个需要让他仰望的高峰，整个过程太短了。
    所以任何一个人都会对此而产生好奇。
    西蒙微微点头：“金羊毛卧虎藏龙，甚至于托马斯与唐娜并不是最关键的那个人。”
    利奥波特眼神一亮，在看西蒙的表情意味深长，就知道他今晚收获不小：“你把他们灌趴下了？”
    “算不上，但大家的确坦诚了不少。”
    “还能再喝一杯吗？”
    “当然。”
    二人上楼，去了空中酒吧。
    在窗边卡座坐下，点了两杯口感清爽的鸡尾酒，轻轻碰杯才继续道：“最关键的人是谁？”
    西蒙没有卖关子，道：“席勒.多洛莉丝！”
    “名字很熟。”利奥波特皱眉。
    西蒙笑道：“萨克曼之前的执行总裁，这个女人以华尔街的女魔头著称，频频登上财经频道。”
    随着他的介绍，利奥波特的脑海里逐渐有了一个人影：“我们见过？”
    “肯定见过，她在很多圈子都很出名，之前还为小马丁操盘过，大赚了一笔。”
    “她也是金羊毛的人？”利奥波特回到了关键问题上。
    西蒙颔首：“嗯，她是创始人，也是股东之一，无论是托马斯还是唐娜，都是被她招募来的。”
    “咝。”
    “这就说得通了啊！”
    “可这个女人怎么会那么看重李？我以为金羊毛是李的根本，然而如今看来，在金羊毛为创建前，他就得到了多洛莉丝的青睐？所以不是金羊毛壮大了他，而是他赋予了金羊毛价值？”
    西蒙道：“可以这么说吧，但更深层次的内容并不是一顿饭可以探听的，至少我们现在知道了李更多的情况，您之前的选择是对的，这样的人不适合作为敌人。”
    话到此处。
    二人相对沉默。
    利奥波特对李钦愈发感到惊讶。
    等一杯酒下肚，他觉得差不多了：“今后帮我继续关注着尤金，要是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第一时间告诉我。”
    西蒙却道：“其实，最有意思的不是金羊毛的背景。”
    “还有？”利奥波特愣了一下，他本以为事情已经说完了，而回想起方才西蒙直截了当的道出多洛莉丝的存在，现在他才明白，这小子不是没卖关子，而是还没说到卖关子的地方。
    “算是一种感觉与猜测吧。”
    利奥波特没好气道：“够了，西蒙，别兜圈子了。”
    西蒙这才道：“其实在得知多洛莉丝的存在后，我已经心满意足了，眼快饭局快结束，我想将交接工作也顺便完成。”
    “但在我提出趁此机会，约见弗格森院长时，却遭到了拒绝，唐娜的解释是明天会有一次官方会面，由李亲自出面与院方以及我们完成三方交接，确立他们绝对控股的地位。”
    “起初我也没想太多，交接工作的确应该正式一些……”
    “可是在我回来的路上，忽然觉得不太对劲，因为即便他们希望有一次正式交接程序，但也不影响提前与弗格森见面。”
    “而如果联想起李之前对我们的要求，保密协议的细则被他们补充的非常充分，例如一定时间内不进行股权变更公示，以及双方交易在未经他们允许时，不能对任何第三者透露，都显得有些过于刻意……”
    “到了这时候，又有一个新问题跳进我的脑海中……李为什么如此期望得到我们手上的医院股份？”
    “就算没有我们，以托亚与保留地的股份总合来看，他们依旧是医院最大股东，拥有决策权，并也能帮助度假村酒店完成医疗资源支撑。”
    “而即便我们开出溢价百分之三十的价码，以及老鼠牛的合作订单，他还是没有任何犹豫的答应了。”
    “我不是说这是一个赔本的买卖，大家都知道圣蒂斯医院不可能赔钱，但这一系列的操作，耐人寻味啊。”
    “就好像……”
    “早年间许多矿业公司的套路，秘密勘探到可能存在的黄金储量，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土地拥有者进行收购。”
    说到这里，西蒙吐出一口酒气，并揉按太阳穴，缓了片刻才道：“我知道，我的猜测有些戏剧化，更像是无厘头的臆想，但在方才，我打电话询问了‘本森’。”
    “迪利安投资公司的本森？”利奥波特完全沉迷在了西蒙的叙述里。
    “嗯，他们持有圣蒂斯医院百分之五的股份，而以我们的交情，他最后告诉我，有一家公司也收购了他们手上的股份，并且签署了和我们类似的保密协议。”
    “即便本森没有告诉我对方是谁，但……”
    “是李？”利奥波特倒抽凉气。
    貌似一切线索显得虚无缥缈，但这就像是一副抽象画，没有精密完整的写真线条，可大体轮廓已经将内核精神显露无疑。
    西蒙点头：“肯定是他。”
    话落。
    利奥波特靠在椅背上，有些体乏无力。
    原本是想让西蒙旁敲侧击些信息，能让他更了解李钦，可现在……却带来了一个更大的谜团，让他好奇心泛滥。
    交易中，明显是他们占了便宜。
    溢价百分之三十，大赚一笔，还有老鼠牛订单陪衬。
    同为商人，金羊毛和李钦的作为明明就是违背商业逻辑的，除非……他们能得到的更多。
    但圣蒂斯的经营状况，并不是那种一下子能带来巨额收益的项目，而是细水长流的。
    一亿多米金砸进去，可能要许多年才能收回投资成本，再算上通货膨胀，这个时间线会再次拉长。
    那么圣蒂斯一定有其他什么东西，在吸引着李！！
    “或许，我们可以问问弗格森？”
    西蒙的声音仿佛充满魔力，像伊甸园的毒蛇，在诱导着利奥波特心中的欲望。
    即便大家签了保密协议。
    但就像是另一家股东还是告诉了西蒙，他们出售了股份一样，只要消息不大范围走漏，保密协议存在意义与限制性并不大。
    而现在给院长弗格森打个电话，金羊毛也不可能知道他们私下里有过联络。
    利奥波特呼吸逐渐急促，他的挣扎就写在脸上。
    五分钟后……
    “呼。”长出一口气，利奥波特坚定道：“不行！如果一切真如你猜测的那样，我们贸然的联络，会坏了李的事情，要知道，弗格森现在已经不是我们的人了，他是李的‘财产’，今后一旦弗格森告诉李，我们曾私下联络过，我想这段友情会被摧毁。”
    西蒙有些不忍：“可你就不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利奥波特苦笑：“好奇，但知道的太多，并不一定是好事……你应该记得我给你讲过的故事……”
    “当年我接受家族生意，其实无心经营，那是黄金股价的最后一个巅峰，所有矿产公司、投资人以及华尔街都为之沸腾，但所有人眼前就好像被遮蔽了一层迷障。”
    “我不能说我当年看透了迷障背后的本质，实则是我不懂，我不懂我那些分析师给我的专业分析，什么未来黄金趋势，以及黄金大爆发后，矿产公司将成为掌控资本市场的第一梯队。”
    “我只是觉得，这么大笔钱砸进去，不踏实！”
    “很多人骂我愚蠢，说我是废物接班人……”
    “可结果呢？就是我这个废物，带着利奥波特家族在那次黄金暴跌的世界末日活了下来！”
    “当年在我面前演说的、汇报的、分析的专家，甚至于无数高校的教授，都在那次风暴中毁灭，破产自杀的比比皆是。”
    “是他们不懂吗？学艺不精？”
    “不，是他们太懂了，懂得多，见识广，对自己、对这个世界都充满了盲目的自信，结果就是自我埋葬。”
    西蒙苦笑道：“这是两码事，我们已经脱手了，今后尤金的事情与我们没关系，不是吗？”
    “curiosity-kills-the-cat！”
    “好奇害死猫？”西蒙又是一声哭笑，“老板，您言重了。”
    但利奥波特脸色严肃起来：“西蒙，你这么多年一直很让我满意，我希望你不要在这件事上犯错，从而激怒我！”
    “……”西蒙浑身一颤，他许久没见过利奥波特这样的表情，明显被吓住了。
    最后，意气风发的资金管理人还是垂头丧气，犹如泄气的皮球：“我知道了！”
    利奥波特起身：“睡吧，明天陪他们完成交接，我们就可以离开尤金了……但在此之前，你的手机给我。”
    “手机？”西蒙抬头错愕不已，更是忍不住笑骂道：“法克，老板，不至于吧？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乱来，你不会不信任我吧。”
    “西蒙，成熟点，你知道李对我很重要，你希望我信任你，就该将手机给我，不是吗？”利奥波特表情愈发严肃了。
    西蒙不再抗拒，终于交出了手机，然后道：“老板，我今天喝得有些多，或许有些丧失理智了。”
    “没关系，人都会这样，但相信我，等你到我这个年纪，什么外在因素都不会影响你，因为你会明白世界的本质，激进者乘风破浪，但那只是小部分，大部分人只会尸沉大海……”
    “苟活，才是王道。”
    说罢。
    利奥波特大步走了。
    西蒙坐在原位，细细品着这番话：“难道是我最近太膨胀了？不不不，我只是喝多了而已！”
    ……
    回到家，已经接近十二点了。
    可庄园内依旧灯火通明。
    当盖德鲁走出来，李钦疑惑问道：“都还没睡？”
    盖德鲁笑道：“先生们和夫人们在等着听好消息，林先生将事情告诉了大家。”
    李钦和瑞提亚看了林雅婷一眼。
    林雅婷很无辜：“我也不知道啊。”
    瑞提亚倒是思绪飞快：“毕竟是上亿的交易，林叔叔难免有些兴奋。”
    进屋，老人们果然等在了门口。
    大爹大娘埋怨道：“李钦，你说你……怎么找你林叔借了那么大笔钱啊？”
    林奇赶忙解释：“不是借，是李钦拿不下来那门生意，这不……正好被我们捡便宜了。”
    “李钦，这事儿可不是我出卖你，我今晚就想等你们回来，问问事情怎么样了，没想到老李失眠，下楼抽烟，正好看到我了，没辙，我只能坦白了。”
    林雅婷也立即道：“大爹大娘，你们别想多了，生意上的事情我们分得很清，这笔投资肯定不会亏，毕竟是买地皮呢……你想，我们一家子在米国定居，总得有收入经营，不能坐吃山空吧？买了地，以后就踏实了，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赔本。”
    大爹大娘听后才踏实下来，频频点头：“买地好，其他都是虚的，土地是自己的。”
    李钦终于有了机会发声，哭笑不得：“好了，事情都搞定了，你们啊，就别担心了，早点睡吧？”
    虽说各自散场，但每个人脸上都写着些许兴奋与焦灼。
    这和老鼠山工程，或是李钦买私人飞机可不一样。
    上亿的交易……
    李钦能找林家开口，那肯定是自己的老本也都砸进去了，数目都还不够，大爹大娘能不担心？
    而林奇，虽说老辣，但这是来米国的第一笔投资，且数目巨大，也不可能心静如水。
    不过时间总会证明一切。
    李钦与瑞提亚准备上楼时，盖德鲁却又快步走来，手中拿着一个文件袋：“先生，今天中午你们刚走，邮差送来的快递，寄件人是卡洛斯，来自尤金城区。”
    快递？
    寄件人是卡洛斯？
    李钦心中已经对号入座，那不是史密斯的人嘛。
    难道说，史密斯已经查出东西了？
    瑞提亚疑惑看来，李钦则递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夫妻二人的默契瞬间让她领悟了深意。
    “盖德鲁，上次没喝完的红酒帮我拿来，送到书房。”
    不用李钦开口，瑞提亚已经跟上他的脚步，一同前往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