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
    尤金。
    李钦与唐飞站在机场航站楼外，一辆破旧的老爷车停在二人面前。
    “上车吧，这是史密斯，农牧区的警长，也是我之前的农场经理。”李钦为唐飞拉开车门，自己则坐在了副驾的位置上。
    唐飞是见过史密斯的，只不过从来没有过交流，谁让他不会英语呢？
    李钦道：“所以，休假结束了？”
    史密斯启动车子的同时，意味深长道：“‘大家’都开始了新工作，不是吗？”
    “我联系过瑞提亚，她告诉我你去洛杉矶出差了，并且在几小时前，告知我你回来的时间，所以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见一面。”
    李钦陡然正色，明白了史密斯的暗示：“他们来了？为什么我没有收到消息？”
    史密斯看了唐飞一眼，继续道：“你觉得艾德里安会告诉你，他们打算怎么对你进行监控？”
    史密斯的出现，必然是有原因的。
    且他很直白的告诉了李钦原因，fbi新成立的尤金办事处到位了。
    “你的分析是？”李钦皱眉道。
    史密斯道：“没有什么分析，现在的局势是趋于稳定的，但你我都知道，今后不可能再有过分的事情出现。”
    这是一次预警。
    fbi入驻尤金，他们必须低调行事。
    但在战争过后，李钦也没必要挑起事端，简单来说，在尤金他已经没有对手。
    “我明白了。”
    “这些天发生了什么？”
    尤金最好的消息渠道，自然非史密斯莫属。
    史密斯道：“风平浪静，没人会在战争获胜者的面前搞小动作，至少我没有任何发现。”
    “另外，我来还有一件事，对于菲利普他们的奖励……”
    李钦点头：“一人五万刀，另外我赠送一份高保额的意外险，一次性付清。”
    最好的收买人心的方式显然就是真金白银。
    在老鼠山遭遇袭击时，菲利普等人显然经过了考验，五万刀足以在尤金买下一栋不错的房子，李钦当初拿下老鼠山也不过花了这么多钱，但真正的大头还是在保险上。
    至少让他们明白，为李钦做事，不会有后顾之忧，假设再遇到需要冲锋陷阵的时刻，一旦他们出现事故，他们的家人会收到大笔保障。
    或许在旁人看来，死者无法消费的保险金是一种讽刺，但对一群本就处于高危工作环境中的警员来说，市政可不会为他们购买高额保单。
    这是一种态度。
    市政没有给予的福利，我给你们了。
    所以该站在谁的那边，他们一定很清楚。
    史密斯显然没想到李钦有这样的安排，不自觉深吸一口气道：“我替他们感谢你。”
    “应该的，所以还有其他吗？”
    史密斯沉吟半晌，道：“我在前往你在保留地的新庄园时，见到了瑞提亚的两位新朋友，听说他们是俄勒冈大学的人？需要我调查一下她们的背景吗？”
    “你觉得她们有问题？”李钦回忆起二人的称呼，“梅维达与安吉利亚对吗？”
    史密斯并不确定：“我只是见过她们一次，所以大概是吧！”
    李钦想了想道：“没必要，大学助教总不会有什么问题，而且只是两个女孩，除非你觉得她们有什么攻击性，更何况，我不认为以我的程度，会有人安排女特工来接近我。”
    听到李钦的玩笑，史密斯都乐了：“说实话，一个华人在米国本土拥有这样的财力与权力，如果我是联邦当局的人，一定会将你研究的彻彻底底的，fbi还是太小看你了。”
    “哦，狗屎，史密斯，你不会叛变吧？”
    “我只是一个警长，且警长的职位是你赋予我的，长老会那些拥有数亿资产的长老都不敢对你怎么样，你觉得我会给你一个让泰迪问候我的机会？”
    “你显然不会，对你我有百分之百的信任。”
    “我谢谢你。”
    闲聊的功夫。
    车子抵达了唐飞的住处。
    这一点李钦并不觉得意外，对于自己的身边人，史密斯会有一定的信息掌握。
    “回去告诉嫂子，礼物还在快递呢，让她别生气。”李钦回头道。
    唐飞笑道：“她才不会生气呢，我跟着大老板出去公干，她指不定多开心呢，对了，我爸跟昊昊他们快回来了吧？你嫂子其实最关心的是这个。”
    一群老人外出旅游，已经到了最后一站，乔乔和唐昊都跟着去了，李钦当然不担心乔乔，毕竟大爹大娘作为父母跟在身旁，但与儿子分别已久的唐飞和谭红肯定难免担忧。
    李钦道：“最多一周，我让他们回来，你知道保留地的事情闹得不太漂亮，我不想老人们担心。”
    唐飞道：“我懂，就是随口一问，你不用有负担，行了，赶紧走吧，到家给我个消息。”
    道别后，车子再次启动。
    却依旧没有开往城外。
    等车子停在一个空旷的停车场，李钦才露出笑容：“苏来接我了？”
    史密斯哭笑不得：“你总不会让我大晚上往返三个小时，把你送到保留地吧？”
    与他道别，李钦登上飞机起飞。
    “老板，旅途还愉快吗？”
    “还不错，你呢，和杰罗姆怎么样？”
    苏有些腼腆，毕竟是四十岁的单亲妈妈，对于感情上的事情有所回避：“农牧场已经重新进入工作轨道了，草籽播撒后，我们请了专家查看，播种情况还不错，另外这个月的蔬果与肉牛已经送出去了，本带队出发，威利轮休。”
    一段闲聊，二十分钟后在新庄园的后花园落地。
    听到动静的盖德鲁早早出来迎接。
    随后玛蒂尔也跟随瑞提亚跑了出来，等李钦下飞机时，林雅婷和林雅菲、秦筱都到齐了……
    苏没在庄园久留，李钦下飞机后，就重新飞回老鼠山。
    等螺旋桨的噪声逐渐隐去，不等瑞提亚开口，林雅菲就叫嚷起来：“哥，你总算回来了，礼物呢，为什么没礼物？”
    李钦扬了扬双手：“我是去办事的，又不是专门采购的。”
    “哇，哥，我一直觉得你不是直男，你暴露了，嫂子，咱们走吧，我哥不配咱们迎接。”
    一阵耍宝，最终也没能拉走瑞提亚。
    夫妻俩是小别胜新婚，没有在意旁人，拥吻在了一起，当唇分时李钦小声道：“他们的礼物在快递，不过我给你带了一个不错的项链，不要声张，免得丽贝卡嫉妒。”
    瑞提亚娇笑起来，最后还是照做了，紧紧拉着李钦的手不愿分开……
    其实李某人很想去抱抱女儿，但他知道，这时候并不适合破坏与妻子的温存时刻。
    众人回到客厅，林雅菲带头叽叽喳喳询问起这几天的旅途。
    李钦没有隐瞒任何信息，事无巨细的说了在洛杉矶发生的事情，毕竟这其中牵扯到多洛莉丝以及金羊毛，接下来金羊毛会在保留地占有一定的比重。
    所以，他并希望瑞提亚误会什么……
    哪怕多洛莉丝是一个口花花的疯女人，但她至少不会在多洛莉丝面前乱来。
    等李钦讲完一切……
    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短短三四天发生的事情，足可拍一部电影了。
    “哥，你那个同学真不是东西，我只能说你干得漂亮！”林雅菲嫉恶如仇。
    秦老爷子在秦筱的翻译后，罕见的保持支持态度：“虽说坑自己人不好，不过那小子活该……我不懂股市，但听你的说法，你这么干，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吧？”
    老爷子到底还是比较保守的。
    毕竟钟学江是‘自己人’。
    林雅婷解释道：“这件事本来就是李钦帮了他，多洛莉丝这一番操作后，他公司的上市股价会远高于预期，当然……这位钟同学的确被利用了，但他也该找找自身的原因。”
    秦老爷子若有所思，不过作为老厂长，比较开明，即便心下有所不解，但没有深究，而是道：“设备快到了吧？”
    李钦道：“最多三天，咱们开始设备安装。”
    “呼，我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下了。”秦老爷子唏嘘，言语间难免透露着对李钦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十一点。
    各自回房睡觉。
    李钦这才拿出怀中的小礼盒，交给瑞提亚。
    当亮闪闪的钻石项链出现眼前，瑞提亚的惊喜掩藏不住，并不是对礼物的喜爱，而是为李钦对她的特殊待遇而感到幸福。
    这是独一无二的。
    别人的礼物都还在路上。
    夫妻生活总需要仪式感来保持新鲜。
    懂得都懂。
    所以……
    当房间的灯光关闭，一男一女又开始人生终极奥义的交流探讨。
    ……
    翌日。
    李钦被瑞提亚叫醒。
    腰子有些酸。
    他觉得自己需要一些龙骨酒。
    “李，今天是新任长老会公布的时间，另外下午我会在俄勒冈大学进行第一堂公开课，我知道你很累，但这两项中你至少选择一项陪我出席，好吗？”
    瑞提亚如今是保留地的大股东，经过这几天的信息发酵，几乎所有苏族人都知道，她是托亚的继承人。
    哪怕在身份上并不是大长老，但没人会认为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孩是好惹的角色。
    可事实却是瑞提亚自己怀揣忐忑。
    李钦深吸一口气，想了想道：“我不适合在保留地过多露面，毕竟我是华人。”
    李钦掌握力量的确没错。
    但种族意识在米国本土，特别是在保留地这种少数族裔地区显得非常鲜明。
    李钦可以被众人所知晓，但不适合站在台前。
    这不仅不被大众所接受，甚至会削减瑞提亚的话语权。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包括，战争过去没多久，诸位可怜兮兮的长老，还存在于一种恐慌情绪当中。
    李钦并不像让他们受到多余的惊吓，现在更需要的是和平稳定。
    经过深思熟虑，李钦道：“下午的公开课，我会到场，不过早上的长老会宣布仪式就算了，另外……”
    他想起一件事：“昆帕跟我提起过，关于托亚的事情，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你应该作出决定了，或许今天是一个合适宣布的日子？”
    瑞提亚早前并不希望托亚埋葬保留地。
    她的情绪是矛盾的。
    一方面是憎恨，另一方面又为托亚而觉得不值得。
    堂堂的保留地大长老，最后死在自己人手上，即便这一切是他本人所策划的，但也让人觉得可悲。
    她大概没想到李钦会在此时提到这件事，神情顿时有些僵持。
    李钦道：“如果你还没考虑好，我会让昆帕处理，毕竟时间不短了，你知道我对托亚的态度，但对于死者，在华人的传统观念里，会有一种宽恕……”
    瑞提亚深吸一口气：“我明白了，这件事你不用管，我会处理好的，那……下午的公开课见？”
    李钦上前亲吻了瑞提亚：“下午见，但你要保证，调整好心态应对这一切。”
    “我保证！”
    夫妻俩的晨间亲昵时光很快结束。
    早餐后，瑞提亚和沈薇薇出发，紧随其后苏驾驶直升机前来接林雅婷、秦老爷子和林雅菲秦筱前往城区。
    等他们走后，盖德鲁找到李钦道：“先生，有件事我困扰了我一晚上，但我还是决定告诉你。”
    李钦对他的郑重其事早就不意外了，似乎无论什么问题到了这位管家先生面前，都变得非常特殊。
    “说说看。”
    盖德鲁道：“您或许听说了，夫人交了两个新朋友，是来自俄勒冈大学的助教，大家都很喜欢她们，她们是一对双胞胎，并且拥有欧洲的著名大学学历……我是说她们很优秀。”
    “但她们的气质跟您的社交圈有些格格不入。”
    李钦瞪大了眼睛，想说……
    你礼貌吗？
    什么叫她们很优秀，但跟我的社交圈格格不入？
    “你什么意思？”李钦道。
    盖德鲁惊恐道：“您知道，我没有冒犯的意思。”
    李钦却无言以对。
    回想起自己身边都是什么人？
    亨利，一个典型的粗鲁的米国市长。
    昆帕，虽然不熟悉，但一次晚宴上的吧唧嘴，就让这位英伦管家受够了。
    自己的社交圈在老管家眼里，基本定型，所以他这么说并不奇怪。
    反而，李钦平静后有些奇怪：“你觉得有什么问题？”
    盖德鲁沉默一阵，道：“您知道我的履历，曾见过无数的、不同阶层的人，安吉利亚与梅维达小姐给我的感觉，就是很正统的贵族家庭出身……这样的人不会屈尊于助教的身份，包括她们在几天里给我的感觉，也透露着对这件事的不满……”
    “仿佛，有人在强迫她们这么干！”
    “您应该明白，即便大多数人不承认，但这个世界的社会阶级是固化的，存在于上层社会的人，无法接受自己去服务与他人，这种情绪即便是隐藏，也无法修饰到完美，特别是在我明亮的双眼之下！”
    “作为您最忠诚的管家，我认为我有必要提醒您，这两位小姐的目的并不单纯……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多余的猜测臆想。”
    话落。
    李钦定定凝视着盖德鲁。
    很想从他的逻辑中挑出些毛病反驳，可偏偏，盖德鲁的忠诚就写在脸上……
    而且他的分析很有道理。
    就如昆帕被他所厌恶一样，如果有什么人处于贵族阶层，他一定能一眼看透。
    这样层次的人跑来给瑞提亚当助教……
    李钦皱眉沉吟，又在几分钟后，拿出了手机——
    “史密斯！”
    “查查你昨晚说得那两人……”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